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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在太歲頭上動土

  許二毛的街頭一跪,促使溫晨軍下定決心,他要以鎮山為突破口,大力整治社會治安,全力打擊黑惡勢力。


  人在順利的時候做什麽都順利,你要想睡覺就有人馬上給你送來一個枕頭。溫晨軍正在思考下一步進攻計劃的時候,一封具有鎮山縣民政局黨組書記、副局長黃兆平實名的舉報信送到了他的辦公桌上。黃兆平在舉報信中說,鎮山縣有一個五人幫,主要成員是縣委常委宋明菊、前縣委常委、公安局長楊虎、民政局長張全、社勞局長郭敏坤、天地公司董事長許二毛,他們內部自稱五人幫,稱宋明菊為大姐,稱許二毛為大哥。這些人經常在一起吃喝玩樂,以兄弟姐妹相稱,下麵還養有一班小兄弟。五人當中任何一個人如果有事,他們都要集體出動,鎮山縣因房地產、其他生意上引發的糾紛,出手打人砸家的,均出自五人幫的小兄弟之手。過去全縣的人都在觀望,不敢惹他們,怕惹火燒身。最近溫書記的兩次鎮山之行,給老百姓壯了膽,所以我才敢大膽舉報。


  溫晨軍既氣憤又興奮。他叫第一秘書科科長小田通知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何凡地、檢察長鄧天力立即到怡園來,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們商量。


  鄧天力很快就到了,溫晨軍把舉報信遞給他說:“鄧檢察長,你先看看這封舉報信,簡直氣死人了。”


  鄧天力還沒有看完,何凡地也到了,溫晨軍問他知不知道五人幫的事情,何凡地說他也是剛剛收到舉報信,還沒來得及看完小田就通知我過來了。鄧天力看完舉報信後,溫晨軍說老何就不要忙看信了,大概意思鄧檢察長說一說。


  “鎮山縣的檢查工作交過來時間不長,過去聽過縣檢察院同誌匯報,說幹部隊伍中有拉幫結派現象,但這五人幫我現在才知道。按照檢察工作的相關規定,這種實名舉報信,我們有第一時間介入調查的權利和義務,檢察院馬上組織專案組,今天下午就開始工作。”鄧天力決心很大。


  “檢察院提前介入最好,可以縮短辦案時間,如果需要公安部門支持,我可以派最好的刑偵專家配合工作。”何凡地也說得很堅決。


  見鄧天力和何凡地兩個人的態度都很鮮明,溫晨軍心裏很踏實,他說:“那就依靠你們兩個了,你們去忙吧。”


  鄧天力和何凡地走了之後,溫晨軍決定去高峰鄉看一看。


  司機小張說:“溫書記,去高峰鄉的路那麽爛,吉利越野怕是開不過去啊。”


  溫晨軍說:“那就開新的、勞力好的吉普去吧。”


  等到和劉明遠在東山區國道大橋會和時,溫晨軍看到劉明遠也是坐的一輛新吉普車,溫晨軍掏出手機對劉明遠開玩笑說:“明遠啦,你坐車都能和我想到一起,我們倆是心靈相通啊。”劉明遠也在電話那頭回敬他:“我這不是和市委保持一致嗎,難道你忘了,我劉明遠也是個共產黨員咯!”二人在電話裏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段時間溫晨軍都沒有睡好。車子出城以後他對小張說:“你開慢一點,我眯一會兒,到了爛路叫醒我。”


  小張也玩笑著說:“到了爛路簸起多高,不叫你你也要醒的。”


  溫晨軍迷迷糊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小張在叫他:“溫書記,到了哦!”


  溫晨軍以為到了爛路,連忙睜開眼睛從車窗往外望,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高峰鄉鄉政府的院壩裏。溫晨軍責備小張:“為什麽到了爛路不叫醒我?”


  小張感到很委屈,他說:“沒有爛路了,這一路過來全是平平整整的,我隻想讓你你多睡會兒。”


  沒隔多久,劉明遠也到了,他一下車就說:“這龜兒子任成興還真有兩把刷子啊,我們這才幾個月沒來,幾十公裏路全部‘標美‘了。”


  鄉政府辦公室秘書小文看見書記市長突然進了院壩,差點手忙腳亂起來:“溫、溫書記,劉、劉、劉市長,是、是你們來了嗦,任、任鄉長到工地上去了。”


  溫晨軍說:“小夥子,不要慌張,任鄉長在那個工地上,遠嗎?”


  小文做了個深呼吸:“在大橋上,大約有三公裏遠,我給你們帶路吧。”


  正在大橋上監督澆鑄水溝的任成興見溫晨軍和劉明遠突然到來,也感到有些激動,急忙向吉普車走過來向他們問好。


  溫晨軍問:“成興,你到高峰鄉好長時間了?”


  “快一年了吧。溫書記。”任成興扳了扳指頭。


  “高峰鄉的標美路工程進度怎麽樣,能按計劃完成嗎?”


  “原計劃兩年完成,要等到後年三月,上個月我和袁書記合計了一下,明年七月搞定沒得問題。”


  “那就是說你們要提前半年完成任務囉。”溫晨軍翹起大拇指說。


  “差不多吧。”任成興胸有成竹地說。


  “你認為副鄉長小曾能不能勝任你的工作?”劉明遠問。


  “完全能夠勝任,他人年輕,精力旺盛有幹勁,實幹能力強,基層工作就是需要他這樣的人去搞才搞得好。”對小曾任成興滿口溢美之詞。


  溫晨軍叫任成興上了他的車,吩咐小張過大橋再前行了五公裏看看。


  溫晨軍和劉明遠打開車窗,一路看到平整的路麵、標準化一的水溝,看上去很養眼,吉普車的輪子和路麵接觸發出滋滋滋的響聲,讓人感到很舒服。


  溫晨軍說:“成興,這段時間你辛苦了,你做出的成績有目共睹,你盡快把這裏的工作交給小曾來幹吧,我想讓你挑一副更重的擔子,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喲!”


  把任成興送回鄉政府,溫成軍、劉明遠二人又和剛從另一個工地上回來的袁書記說了一會兒話,主要是了解副鄉長小曾的情況。然後他們就連夜趕回了鬆山。因為最近還要開一次常委擴大會。


  在召開常委擴大會之前,溫晨軍先和唐敏、喬新運談了談。


  溫晨軍說:“唐敏、喬新運同誌,鎮山縣有個五人幫,過去老百姓有沒有反映,你們兩位一點也不知道嗎?”


  唐敏擺擺手說:“我確實不知道,上次我在常委會上已經說了,我與許二毛沒有什麽關係,不過,身為縣委書記沒有及時察覺發現問題,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


  喬新運說:“我知道他們有問題,但是啥子叫五人幫?這事兒我不知道,我看不會那麽嚴重。至少政府這邊十幾個副縣長還沒有發現拉幫結派的事。”


  溫晨軍斜眼看了看喬新運,他心裏很不是滋味,方明曾經說過,喬新運政治立場、思想品德能過關,但政治手段和領導藝術很幼稚,看來這話很有道理,他很希望喬新運在政治上早點兒成熟。


  市委常委擴大會開得一點兒也不輕鬆,對於如何處理五人幫的問題,常委會意見不一致,特別是幾個縣的縣委書記,一直不願意表態。溫晨軍看了看這些人,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兒。他明白原先這幾個縣的領導經常交換過去交換過來,多多少少都接受過五人幫的好處。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假設自己當初也在鎮山縣當過幾年縣委書記,或者當過幾年縣長,自己會不會卷進去呢?人啦,高級而奇怪的動物,怪就怪在講人情,人情,是個什麽東西?他確實讓你難以提防,人每時每刻讀生活在人情裏麵,,普通老百姓是這樣,當官做領導的也是這樣,躲不開逃不掉。就算你是一個潔身自好的清官,你是包文正,但你能保證你的父母老婆孩子姑爺舅子七姑八姨朋友哥們兒,不沾上一點兒什麽嗎?他們沾上了你能說跟你沒有一點兒關係嗎?古今中外很多本來很正直的人,很多本是清廉的官,不都是在不知不覺中被牽扯進去的嗎?溫晨軍感到很困惑。


  但是,作為帶頭人,一班之長,他不能讓會議永遠保持沉默。他感覺嗓子有些幹澀,他向劉明遠要了一隻煙(他在五年前就戒煙了)劉明遠掏出打火機要給他點著,他搖了搖手,隻是把香煙橫著放在鼻子前邊輕輕地吸著香氣,香煙的濃烈味氣刺激著他。


  他開口講話了,他苦笑著說:“同誌們,這五人幫不得了啊,五個人當中兩個縣委常委,其中一個還兼公安局長,另外是兩個局的一把手,這四個人和一個惡霸攪在一起,還有其他幹部拉下了水沒有,我們不得而知。像這樣搞下去,我們的政權變味兒沒有?有誰能說得清楚?必須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啊!同誌們,這絕不是我在危言聳聽啊!過去一個四人幫就把我們的國家搞得稀巴爛,今天有個五人幫,明天再來個六人幫七人幫八人幫,難道還愁把一個小小的鎮山縣,把一個小小的鬆山市搞不爛嗎?我這是危言聳聽嗎?不是的,我們太大意了!事實證明,如果我們隻抓經濟建設,忽略了社會安定、人心穩定,經濟建設不但搞不好,還要承擔政權易手的嚴重後果,因此,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


  會場上有一些人在唧唧咕咕地議論什麽,溫晨軍問:“清江縣的劉仁青書記,你們要發言嗎?”


  劉仁青很尷尬地站起來說:“溫書記,我們在議論,你是不是懷疑我們這些人裏麵也有人跟五人幫有經濟關係呀?”


  溫晨軍揮揮手,示意劉仁青坐下:“你問的問題我正要講到,根據目前紀委、監察局和反貪局立案調查後反映的情況,我們這些人當中還沒有人跟五人幫有密切關係,可是——”溫晨局突然故意提高了聲調:“可是我們自己捫心自問一下,我們當中有哪一位敢保證,我們自己,我們的親屬,在經濟上跟五人幫六人幫七人幫沒有一分錢的來往呢?如果有這麽一個人,請你站起來,我溫晨軍給你鞠躬致敬。”


  溫晨軍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會議室掃來掃去,會議室氣氛更加緊張,一些人低下頭去,生怕自己的目光和溫晨軍的目光碰著,還有幾個很不自然地向窗外望去。


  溫晨軍感覺有點兒淒淒慘慘戚戚,茫然間好像有一股蒼涼之氣包圍著他。


  喬新運的行動打破了會議的僵局,他緩緩地站了起來,全場的目光像采訪新總理上任的鏡頭一樣,齊刷刷向他射過去。


  喬新運悶頭悶腦地說:“溫書記,溫晨軍同誌,我敢保證,我和五人幫以及他們中間的任何人,沒有一分錢的關係,我沒有,我老婆沒有,我的娃兒和其他親友姑爺舅子老表也沒有。”


  溫晨軍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相信喬新運說的話,喬新運的話絕對是真話,可是我該給他鞠躬嗎?該向他致敬嗎?作為一縣之長,他算得上是個好人,但絕對不算是個好官,也就是說它當一個好人是完全合格的,他潔身自好,不貪不占,家裏的擺設還不如一個普通農民,一個顯像管的電視機已經老掉了牙齒,就憑這一點他就是個好人。溫晨軍覺得,喬新運雖然是個好人,可是身為縣委第一副書記、縣長卻是一個悲劇,他雖然管好了自己,但沒有管好一個縣,算不上一個合格的當家人,他隻能當好官管的官,不能當好管官的官。


  溫晨軍揮揮手,用發顫的聲音說:“你坐下,你坐下,喬縣長,你講的是真話,我相信你與他們沒有任何瓜葛。”


  喬新運坐下後,眾人的目光轉移到溫晨軍身上來,溫晨軍直直地看著大家,長歎一聲說:“其實,不僅僅是喬新運同誌,還有一個人同樣與他們沒有錢物往來。”


  會議時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溫晨軍的臉上,溫晨軍不慌不忙地說:“這個人就是唐敏同誌。”


  唐敏立即站起來,眾人的目光馬上又從溫晨軍身上轉移到唐敏這邊來。


  唐敏向全場鞠了一躬:“我感謝溫書記對我的評價,也感謝同誌們的信任。但是作為前任縣委書記,我沒有及時覺察五人幫的活動,缺乏政治敏感性,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究其原因,自己在省級機關呆的時間長了,沒有第一線工作的經驗,加上自認為在縣委書記的位置上隻是為了鍍金,隻要做到自己不貪不占就可以平穩過渡,疏於對下屬的了解和監管,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此,我已經向組織打了報告,請求降職處分。”


  會場一片議論聲,嚶嚶嗡嗡的。溫晨軍說:“既然是開會,允許大家講話,有什麽意見一個一個地大聲講出來。”


  有又是劉仁青發言,他說:“溫書記你不是說看幹部要德能並重,德先於能嗎?既然唐前任鎮山縣委書記沒有和五人幫攪在一起,說明他是重德的,為什麽還要降職處分?”


  “劉書記,請稍安勿躁。”溫晨軍笑著說:“我的想法和你基本一致,但我要說明兩點:第一,唐副市長是鬆山市的常務副市長,不在我的管幹權限之內,對於他的升降任免,處置權在省委常委;第二,唐敏同誌請求降職的報告是他自己向省委常委遞交的,這正證明了他對組織的態度是坦誠的,溫晨軍同誌和市委常委其他同誌並不知情,市委常委倒是給省委常委寫了報告,但內容是鑒於唐敏同誌德能兼備,因為任職時間短,沒能及時發現和處理五人幫的事情,由省委領導批評教育就夠了,不能因此而影響他在鬆山市的工作和職務。”


  第一秘書科科長小田走進會議室,低聲對溫晨軍說:“溫書記,鄧檢察長和反貪局的幾個同誌來了,說要向你匯報工作。”


  溫晨軍點點頭:“快讓他們進來,我正在等他們。”


  小田走出去了,不一會兒鄧天力帶著幾個檢察官來到了會議室。溫晨軍站起來和鄧天力拉拉手說:“快坐下來,講給大家聽聽吧。”


  會場立刻安靜下來,大家都靜靜地聽鄧天力關於鎮山縣五人幫問題的報告。報告很長,大約念了一個鍾頭,報告中列舉了大量的事實,證明了楊虎、許二毛等人狼狽為奸、禍害一方的惡行,是社會的一個大毒瘤。報告還指出,這股黑惡勢力還在向周邊各縣區蔓延。


  鄧天力的報告念完了,劉明遠點著頭看了看溫晨軍,溫晨軍也點著頭說:“好了,大家已經聽清楚了,我也不多講了,下麵我們來討論一個處理意見。”溫晨軍好像咬牙切齒的樣子。


  劉明遠看溫晨軍按捺不住心頭的氣憤,急忙站起來,雙手向下按了按:“市委和政府必須做出行動,要在太歲頭上動土。”


  溫晨軍還是忍不住,他呼地一聲站起來:“你們聽清楚沒有?劉市長說得溫柔一些,照我說,我們一定要開殺戒,要殺人,一定要殺人!否則,老百姓不答應,周雲武父子、墜崖摔得終生癱瘓昏迷的人會死不瞑目的。”溫晨軍的雙眼像要冒出血來。


  劉明遠取出一支驕子煙遞給溫晨軍,用目光示意他要冷靜。


  溫晨軍坐下來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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