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消失在黑夜的人們
吳雪像是要接受審判的罪人一般,一口氣說完了呈堂證供,接下來就要聽從法官的審判了。
蝶夢就是那個法官,她每個悄然的舉動,一點神色的小小變化都如法官堂上擊錘一般敲在他的心房。
他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她傻乎乎地笑著,抱著兩把劍,腳步也輕快了起來,那憨態可掬的模樣隻讓人心憐。
吳雪悄悄歎了口氣。
蝶夢突然回過身,收斂了笑意,冷冷說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別以為我會原諒你!蝶夢要記恨你一輩子,我都說過了!”
她走在前麵,又突然回過頭,說道:“不過……”
吳雪苦笑道:“不過什麽?”
蝶夢嘿嘿一笑,抱著雙劍,神色有些扭捏,囁嚅道:“我肚子餓了……”
吳雪頓時有點哭笑不得,說道:“餓了嘛……”
蝶夢佯裝生氣,說道:“你請我吃飯,下次等蝶夢有錢了再請你!”
吳雪苦笑著點點頭,心想她怎麽跟小孩子一樣,給你買糖吃你不要哭了,這樣。
二人來到一家小吃店,蝶夢幫兩人要了兩籠包子兩碗熱粥。吳雪看著她大快朵頤的樣子,簡直很難跟那個天真羞澀的姑娘聯想起來。
“餒諾麽祛著窩看麽?”
蝶夢嘴裏咬著一隻包子,嗚嗚噥噥說了一句,瞪了吳雪一眼。
吳雪無奈笑道:“咽下去再說話,別噎著……”
蝶夢向下一咽,頓時睜大了眼睛,連連拍著胸口。
吳雪歎了口氣,到了她身後,舉掌在她後心一拍。
她長出了一口氣,“好險好險……”吳雪道:“喝點稀飯吧,別幹吃。”
過了會兒,二人終於吃完了,他們坐在桌子邊,久久沉思。
氣氛有些沉悶,蝶夢兀自做著各種表情,時而伸個懶腰,時而長籲短歎,支頤發呆。
吳雪像往常一樣,摸著鼻翼,低垂眼眸,好似在想心事。
蝶夢素手托香腮,白玉般的手指來回點著頤靨,眼怔怔地看著他。
良久,她長長地抱怨一聲,似乎不滿吳雪將她撇在一邊。
蝶夢微微蹙眉,說道:“你的鼻子這麽好玩嗎?”
吳雪苦笑道:“我在想問題。”
蝶夢不耐煩地“啊……”了一聲,尾音拖得很長,“想問題……想問題,那麽有沒有頭緒?”
吳雪咳了一聲,麵帶著些許笑意,好似在逗她一般,“咳,目前還沒有。”
蝶夢忽然從座椅上彈起來,對著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隨後,她“哼”了一聲,抱著劍就往店外走。
吳雪見惹了她生氣,忙把賬結了,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他可不想再像傍晚那般,自己到處尋找她,卻怎麽也找不到。
吳雪在後麵呼喚道:“誒誒誒,別走這麽快,不然我又找不到你了!”
蝶夢頭也不回地喊道:“不要你找到,臭流氓別跟著我!”
她走了幾步,偷偷回過頭,卻再也見不到“那個家夥”的身影了。她心裏一陣慌亂,一瞬間失落與愁緒攀上眉梢。
蝶夢左右四顧,除了來來回回的人群,那還有那個惹人厭的家夥?這下隻有她自己了,心裏突然一陣抽緊,瑩瑩淚水湧上了眼眶。
她很恨地一跺腳,罵道:“可惡!壞蛋!沒良心!”
這時,她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壞蛋在這裏!”
蝶夢受了驚嚇,哎呀一聲往後一縮,身子未穩,踉蹌著連退好幾步。
可她也沒有摔倒,她撞在了吳雪的胸膛上。
吳雪雙手背後,也不去看她,隻是嘴角帶著戲謔狡黠的微笑。
隨後,反倒是吳雪哎呦了一聲,蝶夢氣狠狠地踩了他的腳。
吳雪齜牙咧嘴,看不出來,這小丫頭身長骨細,發起狠來居然這麽狠!
蝶夢冷哼一聲,將素麵扭到一邊,嘴角帶著得意的笑。
“讓你再作弄我!”
吳雪突然收起了笑容,眼神灼灼地看著她。
蝶夢見他突然變了臉色,那眼神好像要把她吃了一般,不由得膽怯地退後兩步,嗔怪道:“這麽看著我幹嗎?!色鬼!流氓!”
吳雪悠悠道:“你跟她很像,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了,還是你裝作天真無邪的模樣來接近我。”
蝶夢一怔,她悄悄地瞥開眼眸,躲避著他灼灼目光。
她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般,眼中還噙著些許淚光。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隻教人看了不忍心責怪她。
吳雪長長歎了口氣,說道:“可否告訴我,你是不是秦如夢?”
蝶夢眨眨眼,問道:“這個秦如夢是不是你的戀人?”
吳雪道:“不是。”
蝶夢道:“那她一定很漂亮嘍!”
吳雪道:“很漂亮。”
蝶夢霍地一笑,那淺淺的笑容略帶羞澀,說道:“那你覺得我呢?”
吳雪苦笑著喟歎一聲,本來是他問她,這下反倒調換了身份,他倒是成了受審的罪犯。
“也很漂亮。”
蝶夢甜甜一笑,說道:“可惜我不是她,要不然聽了你誇她很漂亮會很開心。”
吳雪道:“你不是她?”
蝶夢揚起俏臉,說道:“我當然不是她!”接著她眼眸一轉,閃過一瞬狡黠的流光,“聽你老是提起她,一定是心牽於她,對她念念不忘,對不對?!”
吳雪無奈苦笑道:“不對。”
蝶夢道:“狡辯。”
吳雪道:“我沒有狡辯。”
蝶夢道:“你老是秦如夢秦如夢的,提到她又總是一臉神往,還說不喜歡?”
吳雪苦笑一聲,他後悔提到這個問題,反倒讓她追問不休了。
吳雪微微說道:“現在要緊的好像不是這個問題吧……”
蝶夢冷哼了一聲,說道:“心虛!虧蘭兒姐姐那麽喜歡你。”
吳雪一怔,臉上浮現了絲絲笑意。
“惡心死了!”蝶夢怒目而視,“再不快點動身,你的蘭兒就要被壞人拐跑了!”
二人沿街而走,放眼一片燈火輝煌,將黑夜抵擋在外,昏黃的燈光讓人有些恍惚。
來往行人猶如幽靈一般穿梭在黑夜之中,隻微微在微光下露出身形,片刻就又隱於黑暗的角落裏。
走了很久,蝶夢的腳都有些痛了,她抱怨道:“你有沒有頭緒?怎麽到處都見不到他們人影?”
吳雪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他們消失的太突然了,甚至連便條都沒有留下。”
對於此事,吳雪是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到底是遇到了什麽事?居然急迫到連留言都沒有。他憂心忡忡地邁著步子,和蝶夢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吳雪不由得苦笑,每次遇到什麽事件,總是從人的消失開始,那麽這次呢?是不是又是一件麻煩的事情?他們又會遇到什麽樣的困境?
也許是某個手法生疏、文筆拙劣的劇作者編撰出的這樣一幕幕重複使用的展開。毫無新意,刻板硬套。
吳雪不由得抱怨,怎麽老是遇到奇怪事?一遇到奇怪的事,就意味著麻煩的誕生。
看見蝶夢走路有些別扭,吳雪便問道:“累了吧?”
蝶夢可憐巴巴地點點頭。
吳雪道:“走吧,去那邊休息一下,再考慮清楚罷……”
二人來到一個茶攤,要了一壺茶水,便以歇腳。
吳雪跟她說了這麽多話,也不免有些口渴,他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一口。
蝶夢的注意力被吸引,她看著不遠處的一個戲台,上麵正嘔呀噪雜地演著戲劇。
表演者身著顏色鮮豔的戲服,臉上畫著濃濃的油彩,比劃著動作,嘴裏碎碎念。
下麵圍著些許看客,舞台上的光芒落在他們身上。有的人停留駐足,暫做觀望;有的人匆匆路過,隻抬頭瞄了一眼,就又匆匆離去。
蝶夢目不轉睛地盯著戲台,微微歪過腦袋,問道:“他們在演什麽啊?什麽塞外……什麽千古恨……”
吳雪聽了一陣,些許聽得了其中的唱詞,便解釋道:“他們演的是一出名叫《三出塞外》的劇目。裏麵大致意思是說,一個叫程三郎的人,武功高強,力拔山河。正值動亂時期,他壯誌淩雲,投軍報國,先後三次出關抗敵的故事。”
蝶夢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說道:“哦,我明白了。我聽戲裏說什麽意難平,誌未酬什麽的,將軍怠慢輕敵,人心渙散什麽的……這些又怎麽回事?”
吳雪笑道:“上麵不正在演著嗎?再看一折,不就知道了?”
蝶夢嚶嚀一聲,撒嬌似的說道:“我想聽你說嘛,上麵演得太慢了,一句台詞都委委轉轉拖個老半天!”
吳雪糾纏不過她,無奈而笑,接著故事說道:“這個故事是以程三郎的回憶的形式展現。他第一次隨軍出關時,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人,跟著將軍驅敵千裏,連連得捷。第二次出關時,他是個中年人,這時老將軍已經病故。作為老臣心腹,他被皇上提攜,官拜大將軍。他向皇帝發下誓願,要徹底平定外敵。”
蝶夢聽得出神,她微微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那看來抗敵之事不太順利……”
吳雪歎了口氣,說道:“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