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山寺對決(其三)
吳雪好似大夢初醒,怔怔地看著那隻如紫玉般的左手,詭異又漂亮,在天際閃過的雷光中閃著狡黠的玉芒。
在這短瞬的流光間,那些畫麵又再次在腦海浮現,來來回回,反反複複。
妙夜郎君的身法極快,攻勢凶狠。那突然的一腳讓吳雪難以招架,隻收回雙手勉為抵禦。
可那一腳勁力太過凶悍剛猛,他整個人都被一股巨力貫了出去,滾落在大雄寶殿的廣場上。那裏已經有很多死屍,他會不會成為其中一具?他這樣想著。
他嘔了一口血,艱難地爬起身。可他的意識已經有些震蕩了,那一腳,隻那一腳差點把他踢得魂飛魄散。
幸得他及時將內力運行到雙手,才不至當場骨碎筋錯。可就算如此,他的雙手也已經麻了,好像有千萬隻螞蟻攀爬啃噬一般。
吳雪喘著粗氣,他口鼻中流下的血汙已經被雨水淡漠。
這樣一場雨,似乎能將一切濁物蕩滌。人在煙雨縹緲中,會不會也像血跡一般淡漠?
吳雪微微苦笑,他有些抱怨,張節陵他們也太不夠意思,竟將此事件背後的主謀留給他對付。他聽見了大殿內的打鬥聲,還有自己急促地喘息聲。他的口中有股淡淡的鐵鏽味,鼻尖還有一絲絲雨水的氣味。那是一種青草的香氣,讓他想起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可很快,他的遐想就被殘酷地打斷了。妙夜郎君踏雨而來,像是鬼影一般閃動,隻三兩頓挫,就來到吳雪跟前。
吳雪彎著腰,隻抬眼望向妙夜郎君。他像是神祇一般俯瞰著吳雪,眼神裏滿是寒冷的肅殺之意。
還沒反應過來,吳雪就感覺身體一輕,被一股怪力拋了出去。在身體騰空的一瞬,吳雪感覺自己的意識也開始模糊,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意識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雨霧,一切都朦朦朧朧不甚其解了。
根本無還手之力……
吳雪產生了一個疑惑,為什麽妙夜郎君不立馬殺了他呢?他這樣,就好像是玩弄一隻無還手之力的老鼠的貓。
他是在玩弄到手的獵物嗎?
吳雪想起了傳聞中的妙夜郎君,跟麵前這個人判若兩人。
傳聞中的妙夜郎君是個翩翩公子,瀟灑自在。雖然他殺人,但是隻是用最溫柔,最優美的手法殺人。受死者根本沒有任何痛苦,生死也隻在一瞬間。最好的證明就是他們胸口的那朵梅花,給死亡賦予了一種殘酷的優美。
但那也隻是人們口中傳聞的妙夜郎君,誰知道真正的妙夜郎君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知道的人,都麵帶著一抹神秘的微笑死去了。
突然,吳雪想起了什麽東西。他渾身一怔,精神也是振奮起來。
莫非……莫非……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隻不過他現在他深陷敵手,無法親自去證實了。
吳雪艱難地喘著氣,微弱如絲。他躺在冰冷的地麵上,身體泡在雨水裏。他看著天空,無比的遙遠,上麵布滿烏雲,雨絲墜落,卻看不見其根源何處。它們就好像是突然出現在半空中,然後出現在人的眼睛裏,被捕捉到。
吳雪嘴角不停流著血,他的喉嚨內部卡著一口血,他咳了幾下,血就汩汩從嘴角溢出。
他想,自己早就是個該死之人。他早該跟著他的家人們一同死在那大火中。可他苟延殘喘,走過了這麽遠的路,卻還是無法逃脫死神的追捕。也許這就是宿命吧……
吳雪沒有想往日那般悲哀。他忽然感到無比輕鬆,就好似漫步在雲端,他要踏上歸途了。走了這麽久,也該去見家人們了。
有個黑影出現在他視野裏,遮擋住了他眼中的天空。盡管那天空被烏黑的雨幕遮蓋,但他也看到了想要的盛景。
吳雪嘴角微微帶上一抹笑容,他感覺自己的內髒都已經被那股勁力震碎了。他也已經沒有了疼痛感,隻有彌留之際的寬慰之意。魂歸故裏……
妙夜郎君站在他的身前,毫無疑問,他已經死了。沒有人能受得了他兩招。他也從來沒有用兩招來殺一個人,他是第一個。
妙夜郎君冷哼一聲,道:“隻怪你多管閑事,屢次壞我計劃。”
他無比自得意滿,就算是曾經的武林盟主惠悲大師都命喪他手,這樣一個小輩又怎麽能在他手上走過兩回?
至於那朵梅花印,已經沒有必要了。他現在已經超脫了“妙夜郎君”這個名號。他已經被這個名號困囿已久,現在他終於從那個如陰霾一般的名號裏揚起了臉,抬起了頭。
吳雪的眼睛微張著,嘴角還帶著微笑,嘴角的血還在不停流下,順著雨跡向遠處漂遠,終將黯淡。
妙夜郎君冷聲道:“你放心,我很快就送他們一同來見你……”
說著,他頂著雨幕轉身,向著大雄寶殿走去。那裏比較棘手,那三個人看起來武功都很不錯,他此次的對手是他們。隻要把他們也全部斃命,他在這裏的事就沒有人知道了!
他對自己很有信心,現在他隻要踏出自己該走的一步,待把這裏的事情全部了結了,然後他就可以……
妙夜郎君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他按捺不住心中那股快要掙脫而出的怒火,任由它沸騰著,燃燒著。
對於他來說,這一切都是意料之外的情況,誰叫他們多管閑事,壞了自己的好事呢?
不過現在看來,結果也還不壞。
妙夜郎君踏著染血的雨道,走向勝利。
可這時他聽到了一種不和諧的聲音。那聲音打破了他的美夢,在雨聲裏很是突兀。
他疑惑地回過頭,隻見吳雪緩緩站起身,他不停地咳嗽著,每咳一下,都會帶出絲絲血沫。
妙夜郎君極度震撼,他古怪地動了動臉皮。他應該已經死了,可是他沒有死。
吳雪又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他耳邊飄來遙遠的歌謠,就像是遠方有人對他娓娓道來。他微弱地喘息著,將卡在喉嚨裏的血結吐出。
吳雪體內有股暖流周遊四身,將他已經快要消止的內息溫潤提起。就好像是快要枯死的花,被雨露滋潤一般。吳雪內心也升起一股甜甜的暖意。他很奇怪,奇怪自己為何沒有死呢?他應該已經被妙夜郎君打破了內髒,可現在感受來,隻是些許受損,並沒有造成致命傷。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他受到妙夜郎君的衝擊時保住了他的性命。那股溫柔的暖意將他緊緊包裹,就好像沉浸在五月的暖風中。
是張節陵提起的那股奇怪的內力嗎?是它在此性命攸關的緊要處救了他一命嗎?
不知道為什麽,吳雪已經感覺好多了,甚至比先前還要好。
他咳出幾口血沫,整個人似乎輕鬆了不少。
妙夜郎君身體有些顫抖,隻不過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難以置信。從來沒有人能受他這麽重的攻擊還站得起來的!
他叫道:“很好!”
吳雪依舊沒有什麽信心,他隻是在拖時間。隻要等他們處理完裏麵的事情,他們三人來到外麵,就算是妙夜郎君也可一戰!
不知道為什麽,那種感覺很熟悉,有很陌生。他不知道究竟是誰在他體內植下了這麽一股內力,但這內力關鍵時刻卻保了他一命。起初他還以為這人不懷好意,但現在他也開始感激這個人了。
吳雪淡淡道:“看來過了這麽久,妙夜郎君的手法也有瑕疵了。”
妙夜郎君麵色微變,冷哼了一聲,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禁受得了我兩招,但也隻是在苟延殘喘罷了……”
可他此刻也有些懷疑了,這個小子真的就是像看起來那麽軟弱無力嗎?
不可能!
妙夜郎君頓時就打消了心中的念頭。這個小子雖然古怪,但是武功卻不甚高明,隻不過是在出手一次罷了!
吳雪微微一笑,說道:“看來妙夜郎君這些年來不光沒有什麽長進,武功似乎在退步啊!”
妙夜郎君眼皮一跳,嗄聲道:“別叫我妙夜郎君!”
吳雪道:“哦?如此名頭多少人想要,不知郎君為何如此抗拒?”
妙夜郎君這類的盛名,有多少人想要加冕,就有多少人想要擺脫。名號有時候豈不也是一種負擔?背負上此名,不就是跟優雅貴公子相關聯起來?想要變化也是不太可能了,於是總是得留意自己神態舉止,不要讓人質疑笑話。
妙夜郎君頓時暴怒無比,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跟他說話,也沒有人敢質疑他,可眼前這個毛頭小子居然如此看輕自己,這教他難以忍受。
他能殺一次,就能在殺一次!
妙夜郎君出手了,他又是如鬼魅一般閃動,吳雪肉眼根本難以捕捉其動作。
他幾步就到了吳雪跟前,可這次吳雪早有準備,他此刻無比心靜。吳雪凝神靜氣,當妙夜郎君到他身前的時候,他就已經提前出手!
他揮出一拳,直向其太陽穴打去。妙夜郎君反應奇快,他一隻手立馬如鷹一般捕捉到了他這隻兔子!
就在他欲用另一隻手攻擊吳雪的時候,吳雪伸出左手加以抵擋,同時身體向後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