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朝廷之秘
閻浮羅仿若一位看破紅塵的智者,雙眼迷離地瞧著檐下的燈盞,說了一段看似頗有道理的話。
秋良喟嘆道:「許久不見,你倒是還和原來一樣……」
「哪裡一樣?」閻浮羅笑道。
秋良笑道:「故弄玄虛……」
閻浮羅哈哈一笑。不知為何,他笑得很開心,不再似原來那般,裡面總摻雜著陰霾和落寞。秋良的到來似乎教他死寂沉悶的心有了稍許快慰。
之後,閻浮羅看了吳雪一眼,神情之間好像有著揣摩的深意,「我原本以為你會葬身於鬼梟谷之中,沒想到竟能從須頡陀手下逃脫……」
吳雪深知以自己的力量,是完全不足以與須頡陀的神力相媲美的。若秋良是以全盛的狀態發動須頡陀,那麼他還能突發奇想,便以一記奇招逼迫出本體現身么?
「是秋兄手下留情,不然我是萬萬不能到達這裡的……」吳雪苦笑道。
秋良搖搖頭,喟然道:「不。就算我是曾經全盛時的狀態,只怕極限也就是發動兩次魔神打擊。最終還是會自然而然的落敗……」
這場戰鬥,閻浮羅作為旁觀者,在山谷外瞧得一清二楚,事無巨細地目睹了秋良發動須頡陀的神威,也訝異地目睹了吳雪最奇異的一招。那一隻自他左手間飛出的幽藍色蝴蝶,總給他一種極其虛幻和不詳的感覺。若是說初見時吳雪給他的感覺是驚艷的話,那麼此刻吳雪便徹底從他心中的懷疑隊列剔除,成為了不可忽視的存在。
但他同樣有種感覺,秋良貿然發動須頡陀,實在有些多餘。作為一個十五年的老朋友,對其文韜武略還是知根知底的。他想不明白,為何要耗費心血來駕馭須頡陀這樣的龐然大物?它帶來的毀滅不可忽視,但其難以周轉目標過大的致命弱點和對驅動者自身的沉重創害也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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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良近在咫尺,在他面前跟吳雪推辭著,淺淡又和藹的笑意在他臉上久久停留。只是看著友人這副笑容,閻浮羅便覺忽然得,似乎過了這麼久,謙虛和神秘依舊是他的代名詞。閻浮羅微微沉眸,側目而視,想要搞清楚這位老友心裡的想法。
可就在他沉思遠慮之際,肩膀忽然被秋良輕輕一搭,他驚疑中回過神,便說道:「我可沒在揣摩你……」
秋良笑容滿面,「我說過你在幹什麼……?」
閻浮羅輕輕嘆了口氣,望著那間燈火幽微的村舍,幽幽道:「他已經等了很久了……走吧……」
事實上,當見到那個人的時候,吳雪並沒有覺得很意外。潘克明依舊身著粗麻布衣,一如初見般雙手背後,神態威儀,卻不給人譬如其他大人物般悍人的壓迫力。也跟傳聞中不同。吳雪屢次聞得潘家的潘克明暴戾恣睢,仗著聖上寵信而乖張嬌縱,且幾件令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惡事全是他所為。這樣的人,吳雪心想,想必看起來也不甚面善,定是教人一眼見了,就覺其奸詐陰邪之輩。
可出乎意料的是,潘克明非但看起來不姦邪狡詐,反而看起來像是個忠厚耿直的正派人士。他面相看起來飽經滄桑,經受了朝廷內外的雙重洗禮,兩頰上有著兩道深深的紋痕,一雙粗重的宛若裁紙刀般的眉毛有種不怒自威的莊重和神氣,而唯有那一雙眼睛里充滿了疲憊和無奈。
見到吳雪一行人進門,他憂慮的神色這才稍顯舒緩,變出一絲笑意,對其說道:「來了……」
吳雪抱拳道:「潘大人……」
秋良也是微微一拘禮,說道:「行年前輩……」
潘克明伸手道:「不必拘於禮。」
「前輩?」
吳雪頗為疑惑,只覺得秋良與這潘克明似乎相識已久。可他頓時又大為困惑起來,想著秋良的身份乃是與朝廷為敵的反賊類,而身為朝廷命官,潘克明又怎與其相交過甚?
莫非……
吳雪目露驚狀,心底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正當他想入非非之際,秋良忽然開口道:「我把他帶來了,想必他一定會對這一切感興趣……」
潘克明面帶微笑,瞧著吳雪,喟嘆道:「你一定很好奇,也很困惑吧?或許你已經開始懷疑其我的用心了……」
吳雪悶不吭聲,想來是料想到了他們之間的勾當。
潘克明苦笑道:「把我當成了抗逆朝廷的反賊?」
吳雪身體綳得很緊,他忽然感覺自己落入了賊窩,而身邊竟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猜忌再次瀰漫他的心頭,這種深深的不信任感,在此後會成為他生活的常態。
「我只是覺得……這一切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些。」吳雪喟然道。
潘克明無奈苦笑道:「這也屬實是無奈之舉,我現在內外受敵,不光是朝廷的人要害我,就連身在江湖,也有一大批頑固勢力想拿我開刀……」
吳雪困惑道:「可……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大人為何要來找我調查大壩決堤一案?我終究是個局外人……」
潘克明悠然一笑,「這個原因,一是因為殷兒極力向我引薦你,二是我需要一個還沒有『站隊』的少年,來暗中幫助我……」
吳雪看看身旁的長孫玉殷,卻見她略顯羞澀地微微頷首,避開了他困惑的目光。
「沒有『站隊』的人?」
潘克明接著道:「沒錯。當今這個江湖,已經徹底被五派八脈瓜分,就連朝廷也不可深入其利害之處。像你這般的精幹少年人,很快就會有大批的所謂名門正派的人士來拉攏你,想要將你收入門中。」
長孫玉殷笑道:「依照雪容哥哥的性格,定也覺得此是幸事一件吧?」
確實如長孫玉殷所說,五派八脈拋出的橄欖枝,沒有哪一個少年人能夠拒絕。加入他們,乃是無數年輕人夢寐以求的機會。他們藉此翻身,藉此成為人上人,並為之付出十年心血。這點吳雪無可否認,甚至覺得,這樣的好機會沒人會輕易丟棄。若是他自己,只怕也會毫不猶疑加入其中。
潘克明發覺到了吳雪的內心,輕輕喟嘆一聲,「是了,沒有人會輕易拒絕掉五派八脈的招攬,而你不同。」
說著,他苦笑兩聲,喟然道:「我這也算是搶在五派八脈之前,來拉攏人才了吧……」
吳雪說道:「是因為,我還沒有站隊,沒有加入到他們之間?」
潘克明毫不否認地點點頭,「正是這樣。你這樣的人才,不能再由五派八脈的人搶在朝廷前面招攬……」他長長嘆了口氣,幽幽道,「這本該是你的自由才是,但現在的情況,不由得我,也不由得你。」
吳雪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緊迫感,好像被人擒住了雙肩,牢牢與此間屋內的人站在了一條船上。屋內的氣氛突然詭異了起來。所有人都默不作,臉上忽明忽暗,似乎揣著不為人知的密謀。
「這……這又是為何?」
潘克明輕喟一聲,接著道:「現在的江湖狀況,無非就是站隊問題。像你這般的少年人,發展到了一定階段,就要被迫面臨站隊問題。那時候,會有很多名門正派向你拋出橄欖枝,而站了其中一個隊伍,就必然會與另外一方勢力所敵對。縱然是五派八脈,也不想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和安寧。自十年前那場正魔大戰之後,五派八脈瓜分了三大魔教的地盤和勢力,江湖上再也沒有能與之匹敵的勢力,乃至朝廷,也得留心忌憚幾分……」
吳雪怔怔道:「那麼……潘大人的意思是……」
潘克明悠然一笑,鄭重道:「我想招攬你,你這樣的少年人才,就該為朝廷做事。」
吳雪身子微微一顫。現在,他忽然感覺自己也面臨了站隊問題,一是向朝廷歸順,二是投靠五派八脈。還有沒有其他選項?還有沒有第三種可能?
第三,拒絕朝廷的厚愛,也拒絕五派八脈的拉攏,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江湖散人。
由此,吳雪心中發苦,想著:「若是真這樣,只怕會腹背受敵,死無葬身之地……」
見吳雪面露難色,潘克明推波助瀾道:「實不相瞞,五派八脈,就是朝廷的下一個目標。」
吳雪渾然一震,詫異道:「什麼?」
潘克明笑道:「朝廷現在急需要少年英才,目的就是為了重新從五派八脈手中奪回屬於朝廷的影響力。你在江湖上行走已久,也該目睹了世間千奇百怪之狀。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此般由五派八脈主導江湖的混亂狀況,自先皇時期便開始了。而當今聖上,就是為了徹底打消朝廷乃至天下的憂患,這才任命我到此地來。此舉,一是為官,二是納才。」
吳雪思忖片刻,動容道:「這麼說來,朝廷是要收拾五派八脈了?」
長孫玉殷冷笑道:「這些貪心不足的虛偽之士,能把為其賣命當做是天賜的福報,也早該和其他一些反賊一樣剿滅了。」
吳雪顫聲道:「可……可這樣……豈不是會動搖江湖根基,甚至會導致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