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流產（一）
“哥哥……不要……”白無常失聲痛哭起來。
她拚命地往前爬，她想好好握一下哥哥的手，可是，她的指尖觸碰到的，卻是冰冷的骷髏。幾百年來，這是她第一次想要和他親近一點，第一次想要好好握一下他的手，撫摸一下他那冰冷的額頭，可是這個願望，注定隻能成為一種奢望了。
“天啊！”馬麵見狀，嚇的連忙躲在牛頭身後，“我們快走！”
他臉色蒼白，一雙大眼睛嚇的差點沒掉到地上。那張奇長無比的臉，已經有些扭曲變形了。他也算是久經沙場了，見過不少世麵，也見過無數的生離死別，可是麵對著黑無常的死亡，他突然間覺得非常恐懼，覺得死亡原來離自己是那麽的近。連黑無常都能被打回原形，那麽自己呢？他怕，他真的好怕！
“到哪裏？”牛頭也嚇的渾身哆嗦著，嘴唇都在瑟瑟發抖。
牛頭的膽子雖然不小，可是麵對如此慘狀，他也嚇的渾身發抖。
馬麵搖搖頭，有些膽戰心驚地說：“到哪都成，反正不要在這裏，我可不想變成骷髏……”
他覺得，連黑白無常都能變成這副模樣，自己難道還要比他們兄妹強嗎？茅山道人對付一個蘇凝兒已經有些吃力了，萬一他戰敗了，那蘇凝兒，還不對他們痛下殺手？
牛頭聽了，戰戰兢兢地說：“那你怎麽還不走？”
“廢話，我走得動嗎？”馬麵的雙腿在劇烈顫抖著，如灌了鉛一般，根本就挪不動腿。
馬麵他敢對天發誓，他活了幾百年了，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場麵。
白無常伏在那具骷髏上，無力地哭泣著。可是，她並沒有哭太久，她那嬌弱的身體，也迅速枯萎，化成一具骷髏。
兩具骷髏，就這樣緊緊挨在一起。他們兄妹，似乎從未真正分開過一樣。黑白無常，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知道原來自己最記掛的，仍然是對方。終於，他們不再用背靠著背了，他們可以安安靜靜地躺下了，可以有著屬於自己的空間了。隻不過，這一切來的太遲了，太遲了。
“殺了那妖女，替黑白無常報仇！”馬麵見茅山道人漸漸處於下風，生怕蘇凝兒馬上贏了，會威脅到自己的安全，連忙大聲吼道，“快殺了她！”
他要為自己爭取足夠的時間，等到他的雙腿可以動的時候，他肯定會腳底抹油，馬上溜走，他才不會為那對兄妹複仇呢！他們是誰呢，又不是自己的親人。別說他們了，就算是牛馬被蘇凝兒一劍殺死，他也不會皺一皺眉頭的。爹親娘親，又有哪個比得了他自己親呢？
正在嘔吐不己的鬼差們聽了，頓時義憤填膺，舉起武器，紛紛將蘇凝兒圍住。
蘇凝兒揮舞著青萍劍，那些鬼差們，紛紛倒下。
在陰森恐怖的地府中，那柄青萍劍，閃爍著藍幽幽的光芒。劍風所到處，無鬼不傷。別說那些小鬼們了，就算是茅山道人，他那古銅色的麵龐上，也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痕。
其實，茅山道人如果拚盡全力和蘇凝兒廝殺的話，他未必會輸的一敗塗地，至少是不會受傷的。可是，麵對著這張臉，他實在是下不了狠手。他每刺一劍，似乎都看到水墨顏在向自己流淚，在質問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殺自己。他下不了手，他真的不忍心再傷害水墨顏，再傷害她唯一的女兒。
“顏兒，我該怎麽辦？”茅山道人的精神已經無法集中了，他心中胡亂地想，“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如果我死了，能化解凝兒內心的仇恨的話，我寧願血濺當場。可是，她真的不能殺逍遙子的，沙千仞那家夥心術不正，日後他若有什麽舉動，唯有逍遙子才能製服他啊！可是，我該怎麽和凝兒說呢？她會聽嗎？”
他胡思亂想著，腳下步伐未免有些亂了。
蘇凝兒見狀，乘機一劍刺去。
茅山道人連忙一閃，可是太遲了。他的肩膀，已經被青萍劍所傷，頓時血流如注。
“走啊，快走啊！”此時馬麵的腿已經可以動一點了，他拉著牛頭，一邊逃跑一邊說，“連這老道都抵擋不住了，我們還在這裏幹什麽呢？”
茅山道人重重地倒在地上，他捂著肩膀，有些悲哀地看著蘇凝兒，看著那張美的讓人感到絕望的麵龐。
“凝兒……”他老淚縱橫，有些心痛地說，“不要，你千萬不要殺逍遙子……要殺的話，你把我的頭砍去，去祭奠你娘！”
蘇凝兒的嘴角，泛起了一縷冷冷的笑容。她高高地昂著頭，宛若一隻驕傲的孔雀。
“你的頭太髒了，不配用來祭奠我娘！”她用最惡毒的話來傷茅山道人，“你也沒照照鏡子，就你那張臉，還想破壞我爹和我娘的感情？你哪裏比得上我爹呢？”
其實，那老魔王的相貌，遠遠比不上茅山道人的，連蘇凝兒自己也這樣認為。隻不過，老魔王是她的生父，她恨茅山道人，所以恨不能用最惡毒的話來刺死他！
“你見過你爹？”茅山道人聽了，心中一緊，驚愕地抬起了頭，“他在哪裏？”
老魔王，在所有人心裏，就像一個謎團。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裏來，更沒有人知道他到哪裏去了。他就像一道流星，無意間劃破了漆黑的夜空，又迅速消失掉了。如今，他又從蘇凝兒口中聽到關於老魔王的消息，這讓他倍感震驚。
“你管得著嗎？”蘇凝兒緩緩舉起青萍劍，對準了他的咽喉，目光無比冰冷，“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娘不會死，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爹也不會離開我們母女。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今天，你必須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茅山道人心中一驚。
聽了蘇凝兒的話，他已經可以確定，老魔王仍然在這個世上，而且蘇凝兒也見過他！他還活著，那為什麽聽到水墨顏的消息時，他並不出來呢？難道，他至今仍然在怨恨自己？恨自己和水墨顏的事情？
蘇凝兒的目光無比冰冷，她將全身內力都注於劍尖，那原本就閃爍著光芒的青萍劍，頓時光芒萬丈，刺的茅山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青萍劍如一道閃電，迅速向茅山道人的咽喉刺去。
茅山道人緩緩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對於死亡，他和水墨顏的態度倒出奇的一致。他們並不怎麽渴望活著，對死也不是那麽恐懼，都特別淡然。生也好，死也罷，又有什麽可強求的呢。天意不可違，那麽他們又何必和天來作對呢。
蘇凝兒的目光無比冰冷，如水的眸子裏，射出兩道駭人的寒光。那駭人的寒光，讓那些小鬼們見了，頓時渾身顫抖，魂飛魄散。
茅山道人已經感到到了那淩厲的劍風，他不得不承認，此時的蘇凝兒，法力更勝一籌，大有當年水墨顏的風範。當然，他的法力，一直就在水墨顏之下，這一點，他從未避諱過。
“能死在你女兒的劍下，也值了……”他心中暗暗呼喚著，“顏兒，顏兒，我來了……即使是化成灰，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朦朧中，他似乎看到水墨顏正在向他微笑，她伸著纖纖玉手，似乎在迎接他。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握住了那冰冷的玉手。
“顏兒，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再也不會了……”茅山道人的眼角，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他心中呼喚著，“我發誓，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再也不會了……”
當年，鬆開了水墨顏的手，是他一生的遺憾。如果他不鬆開的話，她就不會嫁給老魔王，也許後來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了。其實她的願望好簡單，她隻想和自己心愛的男人過著懷世無爭的日子，可是那時候的茅山道人，在她和成仙之間，猶豫不決。他愛她，可是他又舍不得成仙得道。當他徹底失去她的時候，他才發現，什麽長生不死，如果沒有了心愛的人，即使千年萬載的活下去，又有什麽意義？
茅山道人那寫滿蒼桑的臉上，露出了一縷會心的笑容。他馬上就要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一起了，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