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隨後又發生的一件事情,讓一格出了名。


  那天風和日麗,萬裏無雲。


  陰京蕊在老大隊為一位得了尿瀦留的老人實施導尿術後,回來的路上經過劉眼橋。


  眼看著那橋麵光滑幹淨,一塵不染,就生起小憩之心。


  他把藥箱放在腳邊,雙手互搓了一下。


  子琳的身影浮現在眼前,麵露微笑。就在她朱唇微啟露出潔白的牙齒欲言之時,他忽然聽到右方傳來一暴喝聲


  “不給錢就得扒房。”


  這聲音洪亮的純度可與三國時候張飛一吼嚇退曹操十萬大軍向比高。


  一格不由地站起,向右首眺望,看見一箭之地的一所民房前,一位婦女正在和一位穿著很講究的男子拉拽。男子一陣推搡,把婦女推倒在牛糞堆上,那婦女急得大哭了起來。


  他本能地提起藥箱奔了過去。


  “扒,給我扒,”那男子向公路上坐在拖拉機上的幾名青年大喝。


  “等他們回來再商量怎麽辦嘛,為何非要拆我們家的房子啊!”那婦人用手捶著地,無助到極點,似要瘋狂。


  拖拉機上的幾位小青年沒有理會那位男子,麵麵相覷。


  一格已經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你們怎麽不動?難道你們忘了?不想到館子裏喝酒了,不想拿今天的工資了?不想幹了?”那領頭的男子繼續向那幾名青年吆喝,不管他怎樣狂喊,幾名小青年就是不動。


  “蠢豬,一群蠢豬,”他用手指著他們的同時拿出手機,一陣拔號聲響。


  沒過多久,一輛白色的半新警車駛過來,從上麵下來許多位衣著很講究的人,有的手中還拿著公文包,走在前麵的最有派頭,邊走邊說

  “怎麽啦?等什麽?該怎麽幹就怎麽幹?”


  那婦人跌跌撞撞的來到那人跟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聲淚俱下“請劉鄉長高抬貴手,不要拆我們家的房子,蓋一座房子不容易啊!隻要你們不扒房,我馬上把兒子媳婦召回來,讓他們去結紮響應號召。”


  “哼,這樣的話,你說了多少回了?我們是不能全班人馬都圍繞著你們家轉的。你知不知道光汽油耗了多少了?別說人力,”劉鄉長,振振有聲,說的很有道理似的,但看到婦人全身蔫了下去的樣子,話風馬上一轉,溫柔了許多“不是我們不講人情,是人都要吃飯啊,每次200塊,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1000塊錢不算多?再說我們還沒真正處理你兒子計劃外懷孕的事,如果現在不合作,將來我們如果逮著他了,卻不是一仟一萬能說好的事了,輕者引產重罰,重者要負刑事責任。”


  “我,我實在沒有錢啊,”那婦人無可奈何。


  “扒,扒,扒,”劉鄉長斜眼看了她一眼,又轉過身笑對打電話的青年“他們不幹拉倒,你就按你的習慣做法去做,我看不拿出點實際行動是不行的。”


  “好,”那青年得到指令,馬上行動起來。不一會,幾扇窗戶都給卸了下來,房上的青瓦被他跑到房頂,一個個揭下,扔到地上,摔得粉碎。屋前房後,頓時塵煙四起,一片狼藉。


  那婦人欲上前阻止,被後麵的幾位公務人員拽住,脫不了身,幹著急。


  就在那人高興之餘lt;受到領導的表揚,自是如此gt;,突然聽到一聲斷喝“住手。”


  這聲音就像是從天而降,震得他全身哆嗦了一下,不由得停住了正在揭瓦的手。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移向一格。


  “怎麽,看不慣?”劉鄉長不無諷刺地看著他。


  “為人民服務,你們這是怎樣的一種方法?”


  “呦嗬,嘖嘖,”劉鄉長一陣唏噓聲過後,又不無指責地說“你知不知道這家人違反了計劃生育法規?難道不該受到處罰?何況這是一例全鄉最頑固,最典型的違反計生條例的案例。”


  “不管她家違反了什麽,我們都要有一個原則,用這個原則去處理各種事情,你把他們居住的房子搞得漏洞百出,遮擋不住風雨,讓他們生活不生活?”一格情緒激昂起來。


  “那你說說該怎樣對待計生工作?”


  “作為人,不論在某種崗位上工作,都要有框框約束,如果我們拋開既定的框框去另外製定一個不符合大多數人意誌的框框指導工作,那必定會給勞動人民帶來不幸與災難。”


  “再拆再拆,拆,”姓劉的鄉長再次命令房上的青年。對一格的一席話毫不在意“好聽的,誰不會說,變通,你懂嗎?這叫因地製宜。理論固然重要,但實踐是並不完全要理論來指導的。”


  瓦片雨點般飛下簷來……


  拖拉機上的幾名小青年,眼睜的雖大,但表現得無可奈何。坐在後麵最小的一位搖響柴油機開著它駛離了現場。


  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竊竊私語。


  婦人看著這一切已無法挽回,目光呆滯。


  “噹噹噹咣噗噗,”瓦片再次紛紛落地。


  “哼,一群腐儒,隻知道損壞人民的財產,要錢,要錢,中飽私囊,這和土匪有什麽兩樣?”看著他們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一格義憤填膺。


  “你想與我們作對?”一位大學生模樣,挺斯文,且戴著眼鏡的青年厲聲質問。


  “對又怎麽樣?錯誤了,難道不讓人提出嗎?”


  一格把藥箱放在地上,一點也沒有懼怕的意思。


  “看不慣的事,在這個世上多的是,最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劉鄉長用教導的口吻說。


  “我今天就要把兩隻眼晴都睜開,看你能怎麽樣?”一格氣得難以自製,跑到屋簷下,對方才那位青年大吼“助手,如果你還不住手,我讓你今天離不開這個地方。“


  那人以為一格是這家人的親戚,出來阻攔,攝於壓力,隻好灰溜溜的從房簷上下來。


  一格走到婦人跟前,溫存地說“大嬸,別怕,他們這是違規行為,這件事我管定了,我要讓他們為你修好房子,否則我誓不為人,你們說,行不行?”他又把目光移向周圍的人群“支持不支持我?”


  “支持,支持,”群眾中很多人馬上回答。


  第二天,一格找到鎮計生委,沒有人理他。


  他明確表態,如果不把破壞的房子修好,他就會告計生委。


  當天深夜,一格睡得正香,幾名便衣闖進醫院,不問青紅皂白,就把他押解到了鎮派出所。


  隨後,他被關進了一間又窄又黑的房子,隻有一扇小窗,可以透進一線餘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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