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隨後的一段日子,雖然很忙,陰京蕊卻十分謹慎的工作著,幾件事的發生讓他終生難忘。


  鎮南有一村莊名曰李家坪,坪西有一戶人家,這天,全家人高興得手舞足蹈,個個臉上都掛著笑容,因為李大的媳婦今天要生了。


  接生婆是南園的一位瘸腿婦人,她從早上一直守到深夜,用盡了法子,就是不能把孩子接生下來。


  孕婦已經精疲力盡,無法再配合。此時宮水早破,如誤了時辰,孩子就會有窒息宮內的危險。


  瘸腿婦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忙讓李大差人去請陰京蕊。


  聽了李大兄弟李二氣喘籲籲的敘述,陰京蕊來不及向陸強說明情況,背起藥箱一路小跑到李大家。


  經過仔細診斷,他判定是孕婦弱小和胎兒健壯,頭徑難以通過宮口的緣故,致使胎兒遲遲不能出生。


  他吩咐家人為孕婦喝了碗糖開水,果斷實施了胎兒頭皮牽引術與宮口擴張術。


  十幾分鍾後,一通體肥胖的嬰兒來到了世上。


  聽到嬰兒洪亮的哭叫聲,陰京蕊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李大全家呼啦啦的跪了一地,感謝他拯救了母子二人。


  “這是幹什麽?救人是我的職責。”


  李大拿出一遝鈔票給他,表示酬謝。


  陰京蕊環視了一下空蕩蕩的家,又看了看李大幾位年紀已不小的兄弟,從中抽了一張50元麵額的鈔票,塞進衣兜,從容地說“我不是見錢眼開的人。”


  他背起藥箱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瘸腿接生婆走了。


  後來他向子琳老師說起這事,子琳指了一下他的額頭說

  “你也不害羞。”


  “羞的不是我,是待產的孕婦。你知道嗎?遇到這樣的事,有人肯定懷疑我們有非分之想,其實不然。職業道德讓我們有一種神聖感,為患者解除痛苦是我們的天職。”


  第二件事,是他被接至五裏外的靖士嶺為一位截癱病人進行診療。回來的路上,經過幾處人家,遠遠的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處低矮的房屋前。


  走近一點,看到一對兄妹在地上痛哭流涕。


  經過詢問,原來他們的母親因為丈夫犯罪,耐不住寂寞,多年前拋下兩個孩子,不知又嫁到什麽地方去了。年邁的奶奶拖著兩個孩子艱難地度日,老人一直有重疾,昨日不治而逝。


  聽了胖女人的介紹後,他仰望了一下這交通閉塞,連鳥的影子也不常見的土山溝,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人世間有太多的滄桑與無奈啊!

  他找到村長,要求村人出錢,把老人安葬,等安葬好了,由村長帶著兄妹倆到鎮上他的醫院。從今往後,由他負責兄妹倆的衣食起居,並教兄妹倆學醫,直到能獨立開業為止。


  村長把兄妹倆送去的那天,陰京蕊舉行了很隆重的儀式,請來了許多很要好的朋友,歡迎他們兄妹倆。


  叔叔們無微不至的關懷,讓兄妹倆有歸家的感覺。


  從此兄妹倆便晚上學習醫學理論,白天實習,刻苦用功,進步很快。


  陸強也很欣賞兄妹倆,常常對他倆說有文化,學起來不費勁,不費勁。


  兄長叫高萬生,妹妹叫韶華,兩人很聽話。


  陰京蕊既像大哥哥嗬護他倆,又像大人一樣關心照顧她倆,很快,他們之間就產生了很深的情誼。


  “人生就像一列永不停留的火車,我們稍不留神就會被遠遠地拋在後麵。隻要有一種緊迫感,時代感,趁年輕多學知識,不但要學自然科學知識,還要學人文科學知識,隻有對客觀事物的具體了解,將來我們才能處於不敗之地,主觀意識與客觀現實是意識形態領域兩大範疇,是古今哲學研討與論述的主要內容,作為人,應該徹底的吃透它的內涵。”


  “不論是意識中的本體,還是作品的本體,要想在存在領域有所發展,在創造領域有所突破,都必須受到客體的製約。任何有思想性的建樹都要在其看不見的控製力中誕生,日益高漲,並而成熟。這就是新生事物的發展本源,馬克思的唯物史觀,辯證唯物主義論的明確倡導方向,是一切理論學說都推翻不了的事實。”


  “人的一生親情是最重要的,如果因為某些觀點和而忽略了親情的存在,那將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陰京蕊的這些話就如至理名言,牢記在兄妹倆的心中,讓他們受益匪淺。


  一陣狂風,剛從帷幔邊消失,子琳突然坐了起來。


  “京蕊,京蕊。”


  方麗與小保姆聽到喊叫聲,急忙跑過來,子琳已站在窗邊眺望著花園裏那些盛開的菊花。


  “如果實在想他,可以給他打電話,何必這樣折磨自己。”


  “媽,我隻是關心他的身體狀況。”


  “傻孩子,媽看得出你對他的感情有多深,不舍離開他。可你這樣做都是為了他呀,相信他會理解你的。你也不要太古板了,想說話就給他打電話,不要拿起放下放下拿起的,這樣多累人啊!”


  “你怎麽知道?”她注視著媽媽那關切的眼神。


  “小蘭呀,”她指了指小保姆“她每天都看到你在電話機旁出神。”


  子琳不由地轉過頭,嘴唇翹起,儼然如一位大家閨秀,杏目圓睜,看著小蘭

  “你想當間諜啊?”


  小保姆閉嘴而笑,沒有吱聲。


  接下來的這件事讓人啼笑皆非。


  這天上午,一格正在為一位傷風病人診脈,突然闖進來一位衣衫褸襤的婦人,她徑直走到京蕊的跟前,深情莊重地說

  “侄兒,姑姑可找到你了啊,”說的同時又用右手去摸他的臉蛋。


  “什麽?姑姑?”一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似的站起,愣愣的看著麵前這位久經風霜的婦人“我,我沒有姑姑。”


  “快,快叫姑姑,孩子。”


  “我沒有姑姑啊,”他盯著她,目光堅定。


  “姑姑,還有錯?”那婦人看了他一眼,隨後又說“你爸爸是不是叫陰家才?”


  “是的。”


  “你爺爺是不是叫陰幫青,陰無賴的?”


  “你。”


  “這就對了,快叫姑姑。”


  一格被老婦人的攻勢搞暈了,認真觀察著她的眼神。


  “能說出爸爸與我爺爺的名字,又能代表什麽呢?也許是你糊諂的,或是,有準備而來的。”


  “還不承認,”老婦人避開他的眼神“陰無賴一生,好吃懶做,整日的遊手好閑,尋花問柳,你奶奶氣不過,領著你爸離家出走。”


  老一輩的事,一格無從知道,他半信半疑,繼續拷問“那,你……”


  “我呀,”那老婦人轉過身去又轉了下眼珠後又轉過身來“我就是你爺爺的私生女,當年他強奸了我母親,致使母親無奈嫁給了陰無賴,後來有了我。再後來我母親死了,死時她告訴我,有一位同父異母的弟弟住在南坪東譚家壩,我找到那時,卻沒料到哥嫂早已歸西。聽人說,他有一子現在鎮上開了一家私人醫院,我,我就,嘿,這下該叫姑姑了吧?”


  一格收回盯著她的雙眼,麵露微笑“既然現在找到了我,說,有何打算,是讓我撫養你餘生,還是想要一筆錢。”


  聽他如此之說,老婦人一陣欣喜,臉上掠過不安的神情,但隻是一瞬間,一現即逝,她囁囁嚅嚅地說


  “我不讓你養活,給我一筆錢好了。”


  “多少,你說吧,”京蕊拉開抽屜,拿出一遝鈔票。


  “隨便,隨便,”老婦人看到錢,不由得激動起來。


  一格抽出一遝鈔票遞過去,平和地看著老婦人。


  老婦人更激動了,顫抖著雙手去接錢,但是就在她雙手挨到錢時,卻怎樣也抽不過來,一格緊緊的拽著那遝鈔票。


  “你,”老婦人不解地看著他。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在撒謊,你的表演自始至終有漏洞,不自在。還有,如果你我真有血緣關係,見麵相認之後就提出要錢,而不是言論親情,這出乎常理。說吧,”他把聲音壓低“有何困難?隻要我能辦到,一定幫你。”


  老婦人隻猶豫了片刻,就‘撲通"一聲,雙膝著地跪了下去。同時,眼淚開始‘簌簌"地往下流,在斷斷續續之中,講出一個淒美的故事

  她叫賀小芝,家住離譚家壩不遠的盧家壩。丈夫七年前去世,隻有她和兩位女兒相依為命。聰明的大女兒刻苦用功學習,中學,高中順利畢業,今年高考出人意料竟被全國著名學府浙大錄取。本令人高興的事,但對賀小芝來說卻是苦惱的很,家境貧寒,到哪去弄那一大筆的學費?她變賣家中所有能賣的東西,東借西湊賣血拾破爛,終於把女兒送走。但上學要吃飯,為了給女兒積攢下一筆學費,聽說一格為人正直,不吝錢財,顧上演了姑姑認侄兒的鬧劇。


  聽完老婦人的敘述,一格神情莊重。


  圍觀的人鴉雀無聲,陸強也看著這一切。


  他扶起賀小芝,替她擦去淚珠,搬來長凳,讓她坐下。


  高家兄妹為她起沏來熱茶,老婦人這才安下神來。


  可憐天下父母親,一格強忍著淚水不要往下流,鎮定誠懇的說“老人家,你先回去,這件事我幫定你了。從這月開始,你女兒的讀書費用由我全包,一個偏僻的地方出一位大學生,不易呀!”


  “謝謝你,謝謝你啊,大恩人,”老婦人異常激動,慌忙跪地。


  “請問,她學的是什麽專業?”一格再次把她扶起。


  “音樂係。”


  “那好,等畢業了回到家鄉,為父老鄉親彈奏一曲。”


  圍觀的群眾一陣陣讚歎,向陰京蕊投去欽佩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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