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些事情的出現,總是讓人難以預料。


  子琳早上從京蕊醫院到龍華學校後,一切都好像變了樣,大幅的標語貼在牆上熱烈歡迎集團領導蒞臨本校視察。就連部分同事也失去了往日的嘴臉,沒有那樣放縱與樂觀了。


  她有一種孤立感,怎麽校方有事,自己一點也不知道呢?


  當一輛國產紅旗轎車停在辦公樓下,並從中走出老校長與另外三位董事時,子琳老師更有一種不詳的預兆,右眼皮直跳。


  果然不出所料,在那寬敞的會議室裏,一位懂事當著100多位同事的麵宣布董事會的決議撤銷鄭哲的現任校長職務,改換副校長沙丙劍接任新校長,解除龍華中學與蔡子琳的聘任合約。


  子琳看到解聘書的內容時腦袋轟轟作響師生戀愛,違背職業道德,違背公序良俗。


  怎樣走出那所學校的大門的,她一點都不知道。老校長那奸詐的笑容與副校長那得意忘形的臉,互相更迭,輪換展現在她的麵前。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最南頭206縣道的路口,一輛大卡車迎麵而來。刺耳的汽笛聲把她從幻境中引到現實,不過為時已晚,汽車保險杠把她撞出了很遠。


  大卡車很快消失在眼簾裏,路兩邊賣小東小西的生意人呼啦啦地湧上前去,有的打電話報警,有的認出了她,很快就把她送到了京蕊醫院。


  經過七個多小時的忙碌,手術才算結束。


  心情的沉重,加上過度疲勞,陰京蕊暈倒了。


  駱梅與門外的陸強一同把他抬到臥室休息,然後回到手術室把子琳老師推至護理室。


  當純淨的藥液,一滴滴輸入她的身體時,駱梅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氣,頭一歪,倒在床的被褥上睡著了。


  陸強看著仍在昏迷中的女兒,老淚縱橫。又看了一眼駱梅,喊來了雙洋。


  雙洋二話沒說,把她抱進樓下她的住處,輕輕地把她放下,讓她安詳地睡去,然後端詳著她,為她理順額頭的亂發。


  將近中午,駱梅醒了,睜開雙目二話沒說,對著雙洋大吼“我恨你,我恨你。”


  雙洋笑了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既然知錯了,還在這幹什麽?還不快滾,滾,滾。”


  雙洋仍笑著看著她“等你完全好了我再滾。”


  “我恨你,恨你,”她坐起身,舉起拳頭捶向雙洋的胸口,雙洋趁勢抓住了她的手。


  護理室靜得沒有一絲聲音,京蕊早就來到了這裏,他隻睡了一個多小時。


  在他心裏,子琳是何等的重要,他怎會顧慮自己,而不注重她的處境呢!

  他深深的知道,他不能沒有琳姐,在他心裏,不希望琳姐有任何悲傷與不愉快的事,何況是整個的腿被撞,那是何種的痛苦啊?琳姐需要自己,自己應該陪在她的身邊。


  想到這時,他一骨碌爬起,睜著惺忪的睡眼,走進了樓下的護理室。


  他注視著那泛白的臉,心中萬般憐愛,伸出右手為她理順顏頭的縷縷秀發。


  下午三時許,子琳醒了。當她看到守護在身邊的京蕊時,眼淚奪眶而出,不由地把頭扭了過去。


  “琳姐,你醒了,”他輕之又輕地說。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


  “琳姐,不要傷心,事情既然發生了,痛惜什麽是沒有用的,我會陪伴在你的身邊,直到你康複為止。”


  “我從來都是正視現實,對過去不無端評論,姐,這你是知道的。”


  子琳任眼淚浸濕床單,她抽蓄的身體與泛白的臉讓永輝激動不已。他不由的伸出右手,把子琳老師的臉輕輕扭轉過來,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生活當中有許多事情我們無法預料,你現在心中最難受的是失去了工作,沒有了事業,沒有了表現人生價值的舞台,我非常理解。我認為人在任何環境中都應尊重客觀現實,不要想太多複雜的東西,當務之急,安心養好身體才是正題。”


  冬日的夜晚,寒氣襲人。


  雖然眼簾中的萬物都表現得蕭條,但孤獨的月亮卻能表現著它千百萬年來不變的皎潔,照亮著大地,讓世界的黑夜繼續光明。


  駱梅睡不著,倚著欄杆看月亮。幾天來發生的事,讓她難安,想來思去,難以理個症結出來。自從踏進這座私人醫院,自己獲得了多少,而又失去了多少呢!


  難道親眼看到陰京蕊與子琳老師結婚才是自己與他的最後結局嗎?想到這,更加重了她的難耐。


  一種緊實的感覺襲遍全身,緊跟著寒意消去,全身暖融融的。她轉首望去,身後雙洋正關切地望著她。


  “這時候還不睡?”


  “我怕你著涼,感冒。”


  “你不要以為踢過派出所的大門和那些花就能打動本姑娘的心,”不知怎的,她突然說出這句話,也許是雙洋特老實,她想有意捉弄他,但話說出口,她就後悔了。


  他笑了,眼神直逼過來“我可從來沒這樣認為。”


  “我,”她一臉憨相,全身的神經全鬆弛了下來“你不認為我們發展的太快了嗎?你竟敢背後偷偷摟我。”


  “好”,雙洋笑的更甜了“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打電話給我,哪能發展的這麽快呢?”


  她抬頭又去看月亮,心中暗忖,難道不是嗎?給他打電話,難道與京蕊相愛不成,又愛上他了嗎?


  良久,她才回過神來,把衣物遞給雙洋,關切地說“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事!”


  目送雙洋進屋把門關上,駱梅才下樓。仍習以為常的視查了一遍病房後才走出去。


  護理室的門窗裏透出亮光,她思索了片刻,站在門外朝裏窺視。


  室內,子琳正端著碗吃著什麽。陰京蕊坐在她的身邊,手裏剝離著雞蛋殼,儼然如一對夫妻恩愛的樣子。


  看到這種情景,駱梅心中如抓了五味瓶,眼睛不由的濕潤起來。獨自思緒了許久,才不自覺地向拐角處自己的臥室走去。


  “駱梅”,門"吱呀"一聲開了,她看到滿身充滿倦意的陰京蕊正站在門邊。


  “有事嗎?”她深沉地說。


  陰京蕊走進屋“謝謝你幫我為子琳做手術。”


  “你快走吧,看到你我想哭,”她把頭垂下去,把身子卷進床鋪,一動不動。


  “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忠實信徒從來都是正視現實,不作無為沒有意義的做作。”


  “難道愛一個人就是不正視現實,就是沒有意義的做作?這是什麽哲學?”駱梅立即坐起,用眼瞪著他。


  “一而再,再而三,難以解決問題,就是不注重現實。”


  “夠了,夠了,我聽夠了,”駱梅激動起來,從床上站起,想再說什麽,終沒有說,隨即如泄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地坐在床邊,自言自語“肌膚之親,哪怕是我單方麵多情的一吻也能撫平我傷痛的心。”


  陰京蕊轉過臉,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留下一句"平淡真誠才是"真後便走了出去。


  睡在床上,駱梅想了很多。想到了陰京蕊畢業的演講;在重醫大兩人的告別;又想到了陰京蕊為自己做人工呼吸成功後,自己有意的擁抱,片刻的相吻;既想到了子琳老師的青春,又想到了陸強的父愛之心;既想到了那些紅色的鮮花,又想到了雙洋的情意綿延的眼神;最後又想到了父親的……


  父親的,父親的,她在心裏重複著這三個字父親的,父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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