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又一個楊子凝
京城那片天空上,細雨紛紛,像酥酪般細密而滋潤。遠遠望去,草色依然連成一片,近看時卻顯得稀疏零星。這是一年中最美麗的景色了,遠遠勝過綠楊滿城的暮春。
了塵師太撐著把油紙傘,看著遠處那連綿起伏的山峰,微微地笑著。
“你們別送了。”她微笑著說,“反正有馬車,這一路上不會太累的。天氣也不大好,你們還是快回去吧。”
白毓萱回頭看了一眼在濛濛細雨中的京城,仍然沒有皇上的身影。她知道,此時了塵師太最想見的,並不是自己和高逸辰,而是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她知道,即使再等下去,那個人也不會來的。
高逸辰見狀,隻能幫了塵師太把東西放上馬車。她的東西並不多,隻不過是些簡單的幹糧罷了。
“貧尼走了。”了塵師太轉這身來,看著高逸辰的臉,微微一笑,“毓萱就交給你了。貧尼知道,你是可汗,將來肯定會有許多女人的。但是貧尼希望,你不會讓她傷心,不管有多少女人,你仍然能將她放在第一位!”
“她是孤的唯一!”高逸辰看了一眼白毓萱,微笑著說,“師太可以放心,她永遠都是孤心中唯一的女人。”
了塵師太微笑著點點頭,無比愛憐地撫摸了一下白毓萱那烏黑柔順的長發。
“保重,孩子!”她看著這張和楚依依如出一轍的臉,心中有些酸酸的,“如果他敢欺負你,你就到淨水庵來找貧尼。別忘記了,在這個世界上,你還是有親人的!”
親人,有的!
白毓萱以前隻不過是個孤女,而如今,突然間又多了一個姨娘,還多了一個皇帝叔叔!再加上楚王他們,她的親戚簡直多的都數不過來。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麽在自己流落街頭以行騙為生的時候,她那些皇家的親戚幹什麽去了?
“我會的!”白毓萱抱著了塵師太,流著淚水,“即使他不欺負我,以後我也會去看你的。”
了塵師太微微笑著,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她沒有流淚,這麽多年來,經曆了那麽多生離死別,她已經哭不出來了。
“貧尼走了。”了塵師太微笑著將白毓萱的手放到了高逸辰的大手裏,目光無比慈愛,“祝你們幸福!”
她坐上了馬車,一路向北駛去。
了塵師太沒有回頭,可是淚水卻止不住落了下來。
看著那漸漸遠去的馬車,高逸辰緊緊將淚流滿麵的白毓萱抱在了懷裏。
“別哭,你身邊還有孤!”他輕輕地吻著她的額頭,溫柔地說,“師太是佛門中人,她喜歡清靜,也許,淨水庵才是最適合她的地方。”
白毓萱將臉深深地埋在他那寬闊的胸膛裏,任淚水在那冰冷的臉龐上恣意橫流。她知道,如果皇上留了塵師太,她會留下來的。隻可惜,皇上不會來的,他更不會留下了塵師太。
其實白毓萱也知道,即使了塵師太留下來,她也不會開心的。因為,皇上給不了她什麽承諾,更不可能將對楚依依的愛,分給她半分。楚依依死了,他的愛,也隨著她長埋在地下,永遠不可能有複蘇的那一天了。
“我們再也不要分離了,好嗎?”白毓萱緊緊抱著高逸辰,像一隻無枝可依的小鳥一樣,渾身瑟瑟顫抖著。
“不會了,永遠不會了!”高逸辰緊緊抱著她,眼睛濕潤了,“我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麽事情,能將我們給分開呢?哪怕是死亡,我們也要牽著手,誰也不許放手!”
白毓萱聽了,含著淚,用力地點點頭。
她也不想再放手了,上窮碧落下黃泉,她都想和他緊緊相擁,永不分離。就算是老天爺不讓他們在一起,就算是所有人都詛咒他們,他們也不會鬆手的!
春雨依舊濛濛,輕輕地洗滌著那嬌豔的鮮花。晶瑩的雨珠落在碧綠欲滴的葉止上,宛若一顆顆美麗的珍珠,又似嫦娥那芬芳的清淚。
“你怎麽才回來啊?”楊子愛坐在白毓萱的屋子裏,翹著二郎腿,大模大樣地喝著茶。
一見白毓萱回來,她連忙站了起來,這才想起,這不是她楊子愛的屋子。
高逸辰一看楊子愛,臉色頓時變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楊子愛那張嬌豔的麵龐上,以為楊子凝又從墳墓裏爬出來了。難道,這世上真的有死而複生的奇跡?
楊子愛看著高逸辰那火辣辣的目光,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以為自己臉上有灰呢。她連忙用手胡亂摸了摸臉,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發現好像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啊。她搞不懂,那個男人為什麽這樣盯著自己?就算自己長得國色天香,也用不著驚訝成這樣啊!
白毓萱看了,連忙笑道:“這位是楊醫女,叫楊子愛,是楊子凝同父異母的妹妹。你看,她們姐妹倆長得像吧?”
“你也認識我姐?”楊子愛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大家都是朋友啊!”
高逸辰聽了,這才回過神來。
“嗬嗬,你們長得真像!”他連忙尷尬地笑道,“不過,孤還真不知道,楊子凝還有個妹妹,一直以來,以為她是獨生女呢。”
楊子愛本來在開心地大笑著,可是一聽這話,臉色馬上變了。
“啥意思,不是在暗示我是私生女嗎?”她想多了,其實高逸辰根本就沒那層意思。
白毓萱連忙笑著拉著楊子愛的手:“對了,你一直在這裏?怎麽就你一個人?蓮花和百合沒陪你嗎?”
“那兩個死丫頭!”楊子愛一聽到那兩個名字,立刻翻臉了,“她們倆個都沒按什麽好心,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們倆都想勾搭皇上!尤其是那個百合!那風騷勁兒,簡直比青樓的姑娘還那個……”
對於百合和蓮花的心事,白毓萱當然心知肚明。否則的話,又怎麽會有杜鵑的事情呢?不過一直以來,百合和蓮花還是比較含蓄的,沒有大張旗鼓衝上前去。現在連傻乎乎的楊子愛都看出來了,看來,這兩個丫頭要有所動作了。
現在的確是勾搭皇上的最佳時機。林才人已經成為了浣衣女,其他嬪妃使勁渾身解數,也沒有能夠將皇上收入囊中。百合和蓮花覺得機會來了,尤其是最近她們經常能夠和皇上接觸,又怎麽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呢?
“好了,別管她們的事情了。”白毓萱笑著拍了拍楊子凝的肩膀,“對了,這位是烏蘇可汗……”
她話音還沒落,隻見楊子愛誇張地張大了嘴,失聲尖叫道:“你就是要跟這個男人走嗎?”
楊子愛一驚一乍的,嚇得白毓萱差點沒站穩。
“你要跟他走,那也得帶上我!”楊子愛緊緊地抓著白毓萱的手,不依不饒,“不行,你到哪裏,就得把我帶到哪裏!我才不要一個人在這裏呢,你看看百合和蓮花她們,一個個犯賤的樣子,多惡心……”
“好了,別說了!”白毓萱輕輕地看了高逸辰一眼,“她們的事,咱不管,她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去吧。”
其實她有心帶上楊子愛的。不管怎麽說,楊子凝都是因自己而死,她想對楊子愛好,就當作對楊子凝的一點彌補吧。
高逸辰也和白毓萱想的一樣,隻不過是擔心她不高興罷了。他一看到白毓萱的目光,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不過他沒有明說。這件事情,他覺得還是私下和白毓萱說比較好,萬一自己主動說了,她誤會了怎麽辦?白毓萱那麽愛吃醋,他哪知道這丫頭什麽時候會打翻醋壇子啊!
這時,方公公走了進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他不像朱公公,總喜歡將笑容掛在臉上,他一直冷冷的,看上去不苟言笑。
“白姑娘,皇上在禦書房等您,請您過去一下。”他淡淡地笑著,又衝高逸辰施了一禮,“可汗在這裏啊,奴才眼拙,剛才沒有看到,失禮了!”
高逸辰微微笑道:“沒事的。對了,毓萱,你快過去吧,別讓皇上等急了。”
他知道,了塵師太走了,皇上的心裏肯定也不舒服。他也是男人,對於一個深愛著自己的女人,不管他如何不喜歡她,心中還是有一定愧疚感的。就像楊子凝一樣,不管她做過多少錯事,可是在看到她離開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在隱隱作痛,心中充滿了強烈的負罪感。
“好的,我一會兒就回來。”白毓萱微笑著說。
“孤也有點事,一會兒再過來找你。”高逸辰不想單獨和楊子愛在一起,一看到她那張和楊子凝如出一轍的臉,心裏就十分不舒服。
他的打算是,將她帶回烏蘇,然後找個人把她給嫁掉。他不想再見到楊子愛,可是也不忍心看她一個人在這大周皇宮中混下去。顯然,這個女人沒什麽腦子,一個沒腦子的女人,在這種地方,很容易被人利用的。他不知道,這楊子愛這幾年是怎麽在這裏混下去的,腦袋居然還在脖子上!
白毓萱微微一笑,對楊子愛說:“那你先在這裏玩一會兒吧,我一會兒再過來。”
這本來是句客套話,可是楊子愛一聽,連忙點點頭,毫不客氣地說:“你們先忙吧。正好我有點累,先睡一覺。等你回來的時候叫醒我啊,可不能自己一個人悄悄到烏蘇去了!”
“好的,我一定不會悄悄走的!”白毓萱看著楊子愛那可愛的模樣,不由地笑了起來。
楊子愛年齡比白毓萱要大兩歲,但是她的性格,看起來就跟個孩子差不多。她有些糊塗,不喜歡把事情想複雜化,非常單純。
細雨霏霏,春色如畫。
白毓萱撐著大紅的油紙傘,跟在方公公後麵,踏著那條青石鋪的小路,緩緩往禦書房走去。
雨珠輕輕地敲打著大紅的油紙傘,宛若一曲仙樂般動聽。遠處的竹林,似乎籠罩在一層薄薄的煙霧之中,如詩如畫。
他們輕輕地走在這畫中,不敢讓腳步太重,生怕將這份美麗給驚醒。
白毓萱進了禦書房,隻見皇上正站在文明太後畫的那幅畫前,一個人在出神。
“她走了?”皇上聽到白毓萱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問。
“你為什麽不送送她?”白毓萱想起了塵師太那期盼的眼神,心裏有些酸酸的,“她非常想見你的。”
“見又如何,不見又如何!”皇上淡淡笑了笑,轉過身來,“對了,你準備什麽時候跟那烏蘇可汗走?朕給你準備了點東西,到時候你帶過去吧。烏蘇氣候非常差的,你身子弱,朕想讓楊醫女陪你過去,還有那兩個一直伺候你的宮女,一起過去吧。這樣到了烏蘇,至少還有個說話的人。”
白毓萱聽了,微微一笑:“那覓雪呢?她不是那個什麽求親的使者嗎?她也回去?”
“回去。”皇上輕輕地拍了拍白毓萱的肩膀,笑著說,“即使你和覓雪都不說,朕也知道,你們以前就認識了。朕也看的出來,你不喜歡覓雪。不過你放心,她不會傷害你的。朕已經吩咐過她了,一定要保護好你的安全。”
覓雪心機頗重,身手凡,皇上對她的能力,深信不疑。
白毓萱點點頭。她知道覓雪的身份,也知道,作為一個皇帝,在另一個國家安插間諜,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不過,她決不會讓覓雪的行為傷害到高逸辰的,回到烏蘇,她一定會想個辦法將覓雪弄走。
“多謝皇上。”她微微一笑。
皇上聽了,有些愕然地看著她。
“你謝朕?”他有些意外,“你這丫頭好像一直非常粗魯,朕以為你根本就不會說謝謝呢?”
“我有那麽粗魯嗎?”白毓萱有些不悅地說,“我隻不過是想複仇罷了,哪裏粗魯了?以前的我是粗魯,可是現在我覺得我好像已經不錯了啊……”
皇上聽了,大笑起來:“這還叫不錯?那朕不敢想像,以前的你到底有多粗魯,也不敢想像,那位烏蘇可汗是如何忍受你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