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冤家路窄
瑟瑟北風,卷著如席大的雪花,在空中漫天飛舞著。潔白的雪花,落在了那隻剩下枝椏的枯樹上,宛若大朵大朵怒放著的梨花。
雪花輕輕飛入珠簾,打濕了繡著金鳳凰的羅幕。
一夜之間,天氣驟冷,這溫潤的江南,突然間襲來了百年一遇的暴風雪。
白毓萱穿上了皇上派人送來的狐裘,那散發著淡淡幽香的錦被,也略顯單薄了。
百合抱來了幾床厚厚的錦被,雙手凍得通紅,嘴唇都凍得說不出話來。
“真是邪門了!”楊子愛直搓著手,鼻子凍得跟胡蘿卜似的,“江南怎麽會下這麽大的雪啊?我以為隻有烏蘇和藍若國才會有這樣的大雪呢。”
其實,楊子愛一直生活在大周,從未到過烏蘇,更別提藍若國了。她的生母是大周人,所以從小到大,她一直生活在江南。
白毓萱看著外麵的漫天風雪,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烏蘇。她輕輕推開門,走了出去。
冰麵已經結上了厚厚的一層冰,上麵還有裂紋,萬裏長空凝聚著慘淡的愁雲。一陣琵琶聲從不遠處傳來,頗有點烏蘇的韻味。
白毓萱聽了,順著聲音尋了過去。
滴翠亭。
覓雪披著一件大紅的猩猩氈,插金戴銀,濃妝豔抹,看起來就是一個十足的貴婦人。
如今,綺蓮公主己死,覓雪雖然沒有名份,不過連高逸明身邊那些女人都得給她三分薄麵,都得尊稱她一句“姐姐”。
她會彈琵琶,這點倒出乎白毓萱的意料之外。覓雪平時很少碰這些東西的,不過自從綺蓮公主死後,她突然覺得心裏空蕩蕩的,隻能抱起了琵琶,排遣心中的鬱悶和空虛。
白毓萱微笑著,輕輕走上前去。
“好久不見,你還好吧?”白毓萱冷笑著,“夫人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好像比以前還豐腴了不少呢。”
覓雪看到白毓萱,渾身一顫,嚇得臉都白了。
“怎麽會是你?”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覓雪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還會見到白毓萱,她原以為白毓萱這輩子就永遠留在西涼了。想不到,這女人居然會在大周出現,而且會在大周的皇宮之中!
她嚇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不知道這白毓萱混進宮來到底意欲何為!
“怎麽不可以是我?”白毓萱帶著幾分嘲諷的笑容,“那麽緊張幹什麽?我們久別重逢,難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其實她以前對覓雪印象還不算太差,自從覓雪逼她嫁高逸明後,白毓萱不得不重新正視這個看似柔弱的覓雪了。
這個女人,她就像關二爺手中的長刀,渾身散發著冷冽的寒光。這是一個極具殺傷力的女人,她所向披靡,幾乎戰無不勝。至少到現在為止,烏蘇的一切,還在她的掌控之中,仍然沒徹底淪落為西涼的附屬國。
覓雪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走,我們換個地方聊一會兒吧,這裏風太大了。”
白毓萱微微一笑,點點頭。
覓雪此時身份已經非比從前了,她可是堂堂的烏蘇使者,暫時住在了一座精致的別院中。她本來應該住在專門為外國使者預備的驛館裏,但是昨夜一場大雪,通往驛館的路還沒有打掃好,她便暫時留在了宮中。
剛剛掠開那大紅的紗幔,隻感覺一股淡淡的奇香迎麵襲來。
“好暖和!”白毓萱微微一笑,仔細地打量著這裏的陳設,“好奢侈啊!你現在身份尊貴,回來時所受的待遇當然不一樣了啊。對了,以前你在大周時,住在哪裏啊?”
“你到底進宮幹什麽?”覓雪臉一沉,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冷冷地問。
白毓萱微微一笑,毫不客氣地坐在了熏籠上。
“你可以進,難道我就不可以進宮嗎?”白毓萱邪惡地笑道,“我這人就是和皇家有緣啊,什麽烏蘇啊西涼啊,現在又輪到大周了。你說,我怎麽和那些君王什麽的那麽有緣啊!在烏蘇和可汗打交道,在西涼和西涼王打交道,現在呢,居然又輪到和大周皇帝打交道了,嗬嗬……”
她越是笑,覓雪就越是緊張。
覓雪生怕“非煙公主”的事情傳到皇上的耳朵裏,如果真的讓他知道,自己自己和楚王的命,可就是真的危在旦夕了。
“你到底要幹什麽?”覓雪冷笑著問,“別以為你手中有我的把柄,我就怕了你。再說了,那件事情要是捅破的話,你也難逃一死。到時候,死的又不隻是我覓雪一個。”
白毓萱聽了,笑了起來。
“你覺得,我怕死嗎?”白毓萱緩緩從熏籠上站了進來,挑釁似的笑著,“對於一個已經死過不知道多少次的人來說,你覺得她還會害怕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從當了那個什麽玩意兒之後,哪一天刀沒懸在脖子上?”
覓雪看著眼前的白毓萱,發現她真的變了,變的太多了。以前的白毓萱,如一塊未曾雕琢過的美玉,簡單幹淨,有棱有角。而現在的她,似乎承受了太多的風霜,性格也變了,笑起來給人的感覺好假,好虛偽。
“你說吧,你這次主動來見我,到底有什麽事?”覓雪不想再繼續繞圈子了,她知道,白毓萱絕對不會來找她敘舊的,肯定要是談條件的。
白毓萱輕輕地從桌上的花瓶中取出一枝怒放的臘梅,放在鼻尖下嗅著。
“很簡單。”白毓萱微微笑著說,“你得答應我,幫我做一件事。我這人呢,比較糊塗。如果心情好了呢,自然就不會說錯話。如果心情不好,我可不敢保證自己這張嘴會不會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什麽事?”覓雪隱隱覺得,這件事情肯定非同一般。
白毓萱嫵媚一笑,那美麗的笑容,賽過手中的臘梅。
“我還沒想好。”白毓萱微微一笑,輕輕聳了聳肩,“等我想好的時候再告訴你。不過說好了啊,到時候你要是辦不到的話,大不了玉石俱焚唄。”
“我不怕死,你用不著拿這個來要挾我!”覓雪冷冷地笑著,“我隻是不想讓皇上煩心罷了,不想給兩國交戰提供任何一個借口。”
雖然覓雪隻不過是個小宮女,但是她那靈敏的鼻子,已經隱隱嗅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當然,她不知道那場暴風雨什麽時候會來臨。
“好偉大!”白毓萱輕輕地將那枝臘梅扔在了桌子上,“我沒那麽偉大,我隻不過是個街頭騙子罷了。行了,我走了!”
她沒有理會覓雪的目光,獨自走進了那茫茫風雪之中。
大雪依然下個不停,連枝頭上那些宮女們係的紅色絲帶,也凍僵了,無法隨風飛舞。大雪覆蓋住了那幹淨的青石小徑,身後,隻剩下一串淺淺的足跡。
白毓萱剛走了沒多遠,隻見一紫衣女子帶著幾個宮女在梅花樹下賞雪。
嬌豔欲滴的紅梅,皚皚的白雪,俏麗的佳人,好一幅美麗的雪下折梅圖。
“林才人……”一個胖宮女輕輕地在那紫衣女子耳畔說,“她就是那個一直住在皇上寢殿別院中的女人。”
林才人一聽,那雙美麗的眸子裏立刻射出兩道寒光,猛的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盯著披著雪白裘皮的白毓萱。
她昂著頭,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像隻驕傲自滿的孔雀,緩緩走向了白毓萱,用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
“就長成這副德性,皇上的眼光怎麽越來越差了!”林才人紅唇一撇,冷笑著。
白毓萱其實從未和林才人有過任何接觸,更談不上什麽矛盾。不過,就因為她住在了皇上身邊,頓時成為了後宮眾多嬪妃心目中的頭號大敵!當然,白毓萱一直深居簡出,她們並沒有機會與她正麵交鋒。如今有了這機會,林才人又怎麽能放過呢?
“是啊,皇上的眼光真的是越來越差了!”白毓萱冷笑著,點點頭,“什麽貓啊狗啊的都能進宮了,皇宮又不是收容所,怎麽什麽貨色都往裏弄呢?”
在皇宮中,她連皇上都不怕,又何曾將這個小小的林才人放在眼中!
林才人聽了,冷笑了起來。
“是啊,什麽貓啊狗的都進來了!”她圍著白毓萱轉了一圈,似乎要將她身上的每一根汗毛看清楚,“那麽瘦,估計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
她隻知道譏諷白毓萱,卻忘記了前不久自己剛流產過,也是個下不出蛋的母雞。
“是生不出來啊!”白毓萱反唇相譏,“懷上了也沒用的,誰也不知道能不能生的下來。不過話說到這兒,楊醫女可真是神了,能夠預知未來。”
一聽這話,林才人那張粉嫩的小臉立刻漲得通紅。
“楊子愛算什麽東西!”林才人氣得渾身顫抖,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像個潑婦一樣大聲罵道,“娘的,老娘生不出孩子又怎麽了?她的‘自留地’皇上還不屑碰呢!小賤人,早就想看老娘的笑話了,她再牛X,皇上也看不上她的!”
林才人罵人極為粗鄙,如果能一刀將楊子愛給殺了,她絕對不會動第二刀!一想到流產的事情,她就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在了那個腦子缺根弦的楊子愛身上,明明是她自己主動要求換太醫的。
“其實楊醫女才是真正的美人呢。”白毓萱看這林才人不順眼,故意激怒她,“醫術好,人又美。我要是男人,肯定娶這樣的女人。”
這時,楊子愛也走了過來,恰巧聽到了白毓萱的話,心中狂喜。
“原來,我有這麽好啊!”她樂得合不攏嘴,笑逐顏開,“娘的,我在宮裏混了這麽多年,也沒人這麽表揚過我。看來,宮裏的那些人眼睛都瞎了,沒有注意到老娘的美貌!”
她是很美,可是在皇宮裏,又有哪一個女人會表揚其他女人漂亮呢?那些太醫們也不願和她為伍,因為她的醫術太高超了,隻會顯示出自己的不足。至於皇上,他從來沒把楊子愛當成一個女人來看,雖然她長得極為嫵媚,可是對於一個腦子缺根弦的女人,他是不會有任何興趣的。
“白姑娘,我們回去吧!”楊子愛笑嘻嘻走了過來,“你怎麽一個人亂跑啊?走,回去聊天去!”
白毓萱一看楊子愛來了,微微一笑,拉著她的手。
“這天是夠冷的,我們還是回去吧!”白毓萱壞壞地笑道,“對了,回去讓百合找皇上去,我想喝牛肉湯了。”
“這事還得找皇上?”楊子愛不明白其中意思,瞪大了眼睛,傻傻地問。
白毓萱故意笑著捏了一下楊子愛那凍得通紅的鼻尖:“當然得找了!我那是給他機會,省得他整天不知道以什麽理由來找我!”
林才人氣得怒火中燒,直接揪住了白毓萱的衣領,揮起了粉拳,準備往那張可惡的臉上來上那麽重重的一拳。
“去你的!”楊子愛眼尖手快,一把將林才人推倒在地,“你以為你是誰啊,還敢打白姑娘?”
林才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疼得她骨頭都快散了架。
“才人!”幾個宮女連忙衝上前去,七手八腳的將摔的七葷八素的林才人給扶了起來。
這楊子愛力氣極大,像一頭蠻牛。
這林才人已經不是以前的林才人了,皇上早已經將她拋到了腦後,那些宮女太監們,也不像以前那樣見了她就誠惶誠恐的。
“你敢打林才人!”胖宮女氣得渾身顫抖,滿臉通紅,直接用頭撞向了楊子愛。
白毓萱見狀,連忙將楊子愛往旁邊一拉,隻見那胖宮女一頭撞了個空,摔倒在地上,滿臉都是白雪。
“哈哈……”楊子愛見了,拍手大聲笑了起來。
“小賤人,別以為你靠上了這姓白的後台就硬了!”林才人指著楊子愛的鼻子,惡狠狠地罵道,“這姓白的總能一步跳一丈?總有一天,皇上也會將她給玩膩的!”
楊子愛剛想說話,隻見林才人臉色一變,麵如死灰,突然間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這是幹嘛?”楊子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給我下跪幹嘛?哎呀,你這人,你錯了就錯了,跪下幹什麽?再說了,你什麽要給我跪啊?”
白毓萱雖然沒有回頭,可是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異香。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那個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