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曾經滄海難為水
白毓萱冷笑著站了起來,看著那張因為激動而有些扭曲的臉龐。
“得不到,就毀掉!”她冷冷地說,“難道不是這樣嗎?其實你未必真的有多喜歡我娘,隻不過是覺得她傷了你的自尊,讓你無法接受罷了。”
“你不懂的。”皇上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這破舊的屋子,長歎一聲,“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句話,你懂嗎?你有一個可以為你出生入死的丈夫,相信他懂這句話的。其實,你應該好好珍惜他。”
皇上想起了高逸辰那憤怒的目光,隱隱覺得,那個年輕人應該沒那麽簡單,他肯定不是個普通人。
“好好對他吧。”他微微歎了口氣,看著白毓萱那無比清澈的目光,心底突然間泛起一股溫柔,“人這一生中,能夠有一個真心愛你的人,不容易的。”
他像父親對待女兒那樣,聲音中略帶幾分責備,那溫柔的目光,像是在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雖然他看上去還很年輕,但是他畢竟已經年近四十了,當白毓萱的父親也足夠了。
“你少來跟我說這些!”白毓萱並不領情,“你裝什麽好人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有多好呢。殺我父母的時候,你何曾留情過!什麽你最愛的女人,你不是照樣逼她踏上了黃泉路?”
皇上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看著這裏的一桌一椅,聞著這有些發黴的氣味,眼淚濕潤了。
這裏,是楚依依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可惜如今,卻布上了厚厚的灰塵,那發黴的空氣中,不再有一點點她身上的味道了。
眼前站著的,是她那充滿了仇恨的女兒。他不知道,楚依依那麽溫柔嬌弱,為什麽會生出這麽一個倔強的女兒呢?難道,像齊王?
“不不不!”皇上迅速否定了這個想法。
齊王是個溫柔敦厚的男人,他有著水一般的柔情,有著海一般的胸懷。他無欲無求,仿佛他本不應該屬於皇宮,而是屬於那一塵不染的山林,應該過著那種閑雲野鶴般的生活,亦或穿梭在瓊樓玉宇之中,和仙人們把酒言歡,醉臥瑤台。
而眼前這個倔強的白毓萱,雖然她身上也有那種纖塵不染的味道,但是那種味道和齊王的不同,明顯是遺傳了楚依依身上那種仙子般的味道。
“對了,那張聖旨,了塵師太見過的,就是她從暗格中取出來的!”白毓萱想了起來,冷笑著說,“她的話你應該相信吧?不管怎麽說,她以前也是你的嬪妃……”
“她不是!”皇上決然地說,“如果不是她冒充依依進宮,她做夢都別想成為嬪妃的!雖然她們長得非常像,可是依依是依依,她是她,她們完全就是不同的兩個人!”
白毓萱剛想說話,隻覺得自己眼前一黑,身體搖搖欲墜……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白毓萱仍然住在皇宮中,臉上的疤痕也漸漸平複,她又重新變成了那個美貌絕倫的姑娘了。
她靜靜地看著那明晃晃的鏡子,低聲問:“師太,那張聖旨真的被他給取走了嗎?”
了塵師太點點頭:“是的。不過貧尼不明白,證據確鑿,他為什麽不肯承認是他下旨殺了依依他們呢?”
“怕背負弑兄的罪名唄!”白毓萱冷笑道,“其實他怕什麽,李世民當初不也是弑兄屠弟嗎?人家敢作敢當,他怕什麽?難道,他覺得自己比李世民還牛嗎?”
了塵師太聽了,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微微皺著眉頭。
這時,皇上輕輕地掠開那淡紫色的珠簾,緩緩走了進來。
就在白毓萱回首的那一間,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龐!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彎彎的眉毛,那清澈的目光,那美麗的紅唇,皇上愣住了。
“依依?”皇上愣住了。
朦朧中,他看到楚依依正微笑著,從迷霧中緩緩走來。她身材依舊婀娜多姿,容貌依舊青春靚麗,和十七年前一模一樣。時光,似乎將她給遺忘了,她仍然那麽美麗,那麽迷人,宛若仙子般清麗可人。
白毓萱看著他那副傻傻的模樣,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她聽了塵師太說過,她們母女非常像的。
了塵師太看了,心裏酸酸的。
“看什麽?”她冷笑著說,“毓萱是跟依依長得像,可惜她不是依依!依依早就死了,死在你的聖旨之下!”
“你們怎麽都不相信朕呢?”皇上這才清醒過來。
他知道了,眼前站著的,並不是他的楚依依,而是她的女兒——白毓萱。他沒想到,白毓萱滿臉傷疤褪去,居然有著一張和楚依依一模一樣的臉!
白毓萱剛想說話,隻見大病初愈的方公公抱著一隻潔白的鴿子闖了進來,跪在地上,將那信鴿畢恭畢敬地呈給了皇上。
“這是什麽?”白毓萱看著那些潔白的鴿子,暗暗詫異,“就算補身體,也用不著拿隻活的來啊!”
這時,她猛然間想起了覓雪喂養的那些潔白的鴿子,她眼睛突然一亮。
“難道,這是信鴿?”白毓萱心中暗暗地想,“這隻鴿子也不知道到底從哪裏飛來的。是烏蘇,還是西涼?”
她知道,這狗皇帝肯定在各國安排了不少間諜,就如高逸辰一樣,可以隨時探聽對方的消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皇上迅速從鴿子腳下解下一個小竹筒,從裏麵抽出一張紙條,他並沒有讓白毓萱和了塵師太回避。
隻見他的臉色陡然一變,雙眉緊鎖,目中露出一絲讓人捉摸不定的寒光。
他拿著紙條,迅速走到蠟燭旁邊,輕輕地點燃了,迅速化成灰燼。
“你們休息吧。”皇上冷冷地說,“朕還有事,有什麽話以後再說吧。還有,毓萱,你先將傷養好,不管你對朕有多少不滿,養好傷後再說!”
他連看都沒看了塵師太一眼,徑直往門外走去。
了塵師太心裏酸酸的,皇上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這樣離開了。她就算是不如依依,難道在他心裏,連依依的女兒都不如嗎?不管怎麽說,自己也是他的嬪妃啊!難道,他真的一點點舊情都不念?心中眼中,隻有那個楚依依?
白毓萱心中卻想的是另一回事。
“會不會是從烏蘇國來的消息?”她心中暗暗地想,“高逸辰想必還沒這麽快的速度擺平一切,難道,高逸明又有所動作了?綺蓮公主死了,淩嘯風還會支持他嗎?”
她越想越擔心,決定暗中留心此事。
淡紫色的珠簾外,潔白的雪花,如柳絮般在空中輕輕飛舞著。碧綠的紗窗,在皚皚白雪中,顯得格外蔥綠。金製的熏爐中,香煙嫋嫋,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白毓萱獨坐在那熏籠上,緊緊抱著雙膝,淚光點點,沒有一點睡意。她的心,仍然記掛著那千裏迢迢的烏蘇大草原。窗外,北風陣陣,夢斷更殘倍寂寥。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這陣腳步聲,非常急促,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白毓萱一直住在皇上寢殿中的一座小別院裏,皇上特意將她安排在離自己非常近的地方,以便隨時可以來看她。如果白毓萱不是親耳聽到高逸辰和了塵師太的對話的話,她真的會以為皇上是一個非常好的人。這些日子以來,他無微不至的照顧,讓許多人都感到疑惑。他們都不明白,這白毓萱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讓高高在上的皇上為她擔心!
此時,百合和蓮花早已經睡熟,尤其是百合,流著口水,鼾聲如雷。她們真的不適合當宮女,當個千金小姐還差不多,跟倩雪一個德性,都是投錯了胎,一不小心成了奴才。
白毓萱迅速披上了一件衣服,走進了那冰天雪地之中。
前麵那兩人腳步匆匆,一個是骨瘦如柴的方公公,而另一個,披著鶴氅,看不清楚模樣,不過看身材,應該是個女人。
“女人?”白毓萱心中疑惑著,“林才人流產後早就失寵了,最近沒有聽說那狗皇帝還有什麽新寵啊!”
想來那林才人也真是自作自受,她趕走了楊子愛,換了一個老太醫。果然如楊子愛所料,不出一個月,林才人果然流產了。如果不是楊子愛出手相救,估計她已經到閻王殿裏喝茶去了。
白毓萱悄悄尾隨其後,隻見侍衛們已經退下。毫無疑問,皇上要見的那個女人,非常重要,重要到任何人不能聽到,連侍衛都得退到一丈之外。幸而天黑,還下著雪,白毓萱悄悄藏在了窗戶下麵。
北風呼呼地吹著,吹亂了她那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凍得她小臉通紅,渾身瑟瑟發抖。
“高逸明執意要和親?”皇上的聲音雖然低,但是白毓萱還是清楚地聽到了。
隻聽一個女人焦慮萬分地說:“是啊!奴才已經拖了很久了,如果不是綺蓮公主被雷擊身亡,他早就派奴才來當這什麽求婚的使者了。非煙公主殉葬後,那高逸明就動起了心思,試圖明著以西涼為靠山,暗中拉籠大周了。他就是知道大周皇室中現在沒有適齡的女子,所以才想出這個餿主意來的。”
“覓雪!”白毓萱一聽這個聲音,驚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現在已經恢複了所有的記憶,覓雪威脅她代非煙公主和親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
“和親,又是和親!”白毓萱心中恨恨地想,“大周朝的男人都是幹什麽的,為什麽偏偏要靠女人的衣裙來維係江山呢?這皇帝能當就當,不能當你就敢快滾蛋!”
她隻聽見皇上長歎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悅:“好好的一個非煙公主,說殉葬就殉葬了。你也真是的,覓雪,怎麽連她都保護不好?已經死了一個金陵公主,如今又死了個非煙公主,別說現在皇室中沒有適齡女子,就算是有,哪家王爺還肯將女兒送去和親呢?”
覓雪不語。
“幸好楚王沒介意,否則的話,朕怎麽跟他交待?”皇上的聲音不大好聽,非常冷。
“交代?”白毓萱聽了,心中冷笑道,“交代什麽,他巴不得‘非煙公主’早點死呢。死了那個假公主,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沒放串鞭炮慶祝一下就算是不錯的了!”
白毓萱還真是了解楚王,在楚王聽到殉葬的消息後,他第一念頭就是放鞭炮慶祝。隻要這個噩夢結束了,楚王以後就真的可以高枕無憂,當他的太平王爺去了。
“皇上有何良策?”覓雪問,“答應還是不答應?”
隻聽皇上冷笑著說:“不答應明擺著是不給烏蘇麵子,答應的話,那高逸明還以為朕怕了他不成?”
覓雪看著那張冷漠的麵龐,心中隱隱有些害怕。一見到皇上,她就渾身發抖,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就成為了他手中的一顆棋子。殘酷的訓練中,她親眼目睹了一個個同伴悲慘地死去,最後能活著的,隻不過是寥寥數人。這寥寥數人,被皇上派到各國去了。而她,就孤身一人,前往了那片茫茫大草原。
她怕他,一直都怕他。可是,在覓雪心中,對他又是極為崇拜的,就像那些善男信女們對佛祖一樣的沒有理由的崇拜。在她心目中,他就是一尊神,一尊不可褻瀆的天神!
白毓萱趴在牆角下,聽了,心中冷笑著,替他們出了一個好主意。
“這不簡單,你跟覓雪馬上生一個,然後訂下這門親事,嗬嗬……”白毓萱邪惡了,“到時候,母女同嫁一個男人……”
她本來就邪惡,尤其是一聽到覓雪的聲音,就更邪惡了。一想到阿永剛死這女人就直接成為了高逸明的女人,她就覺得非常惡心。不管覓雪和阿永之間有沒有感情,但是白毓萱知道,阿永可是一直將那覓雪捧在手心裏的啊,簡直把她當成了祖宗供奉著!可是她,卻投入了高逸明的懷抱中……
白毓萱聽到這些之後,連忙悄悄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此時,百合和蓮花仍然在睡夢中,似乎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看來,高逸辰還沒有動作。”白毓萱心懸在半空中,非常緊張,“不過應該快了。他有了傳國玉璽,想要除掉高逸明,應該不是什麽難事。更何況,大將軍石愷一直是站在他這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