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虐情
白毓萱見他坐直了身體,心中竊喜,也緩緩坐了起來。
“沒辦法,誰讓我命不好呢?”她輕輕地拭去了臉上的淚水,哽咽地說,“其實也不光是嫂子討厭我。我們那裏所有的人,都討厭我的,說我晦氣。對了,你不介意我命硬嗎?”
“我才不信那些邪呢!”小二不以為然,“什麽命硬不硬的,都是胡說八道的!”
他是土匪,自然不信什麽命硬不硬的。不過,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白毓萱的命的確硬,而且非常硬!她一出生便沒了父母,奶娘、倩雪,一個個都離她而去。甚至她的第一任丈夫——那位老可汗,居然也在新婚之夜給掛了。現在,高逸辰雖然沒死,可是卻連可汗也做不成了。她的命,遠比她編的那套故事裏的女主的命還要硬百倍!這個可憐的小土匪,他的死期不遠了……
白毓萱的目光悄悄瞟向了地麵,隻見落日的餘暉輕輕地灑在那肮髒的地麵上,細小的塵埃,在濕潤的空氣中輕輕飛舞著。
“怎麽還不醒?”她心中暗暗著急,“下個故事我講什麽?我再想想,再編個……”
其實她大可不必擔心,此時的小二,隻顧傷心去了。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他也無父無母的,一個人流浪,也被人說成命硬。他不明白,父母的死,和他有什麽關係,難道是他殺了他們?
他捂著臉,哭得像個孩子。
“哭夠了嗎?小二正捂著臉呢,卻聽後麵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白毓萱心中一喜,隻見高逸辰正站在門口。落日的餘暉灑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後,恍惚有萬丈光芒。美麗的陽光,似乎為他鍍了一層金邊,使他看上去,更加英俊不凡,更加高貴迷人。
小二渾身一顫,“刷”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警惕地看著正矗立在門口的高逸辰。
“大……大舅子……”他非常緊張,眼睛落在高逸辰腰間的那柄長劍上。
但是,高逸辰隻是漠然地站在那裏,手並沒有要碰那長劍的意思。
“你說,為什麽你嫂子那麽對你,你不告訴我?”高逸辰沒有理會這個新“妹夫”,隻是冷冷地看著白毓萱,“難道,你當我這個哥哥是擺設,是空氣?”
“我……”白毓萱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他聽到了剛才他們的對話。可是,她不明白,既然他已經清醒了,為什麽還要在一邊偷聽呢?為什麽不趕快救她?
高逸辰緩緩走了進來,小二的目光一直非常警惕地看著他,手下意識地摸到了腰間,裏麵藏有一柄尖刀。
“為什麽?”他一把將白毓萱從床上拉了起來,緊緊盯著她那雙噙著淚花的眼睛。
沒辦法,誰讓她剛才太入戲了呢,淚水隻到現在還止不住呢。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啊!”白毓萱看著高逸辰那雙迷人的眼睛,連忙說,“我怕你們夫妻不合,萬一鬧出點什麽事來,豈不是又得賴到我頭上?”
小二聽了,手裏緊緊地攥著尖刀,臉上卻尷尬地笑著:“是的,她心軟,對你這哥哥又好。這樣好的妹妹,真是天下難尋啊?”
“你覺得她好?”高逸辰拉著白毓萱的手,不屑地看著小二,冷笑著。
小二的手仍然緊握著,笑道:“當然好。她又漂亮,又善良……”
“可她命硬!”高逸辰冷冷地說,“她克死了很多人的。前幾天,她就克死了六個人。”
一聽這話,白毓萱的神情黯淡下來了,她想起了那六個無辜之人。是的,這筆債應該算在她頭上的,六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從世界上消失了。
“那是他們該死!”小二連忙說,“我不信這些的。”
高逸辰冷笑著,緩緩地說:“這是真的,你得信,不信也得信……”
話音未落,隻見他“刷”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如一道白色的閃電,直接刺向了小二的胸口。
小二還沒來得及抽出腰間的尖刀,隻見他雙目發直,胸口上僅有一滴鮮紅的血珠。他愕然地看著白毓萱,又看了看那滴血珠,轟然倒在地上。
隨著小二的倒地,一切都該結束了。
“你什麽時候醒的?”白毓萱看著小二的屍體,隻覺得眼睛有些花。
高逸辰將小二的屍體拖了出去,冷笑道:“今天晚上就在這休息吧,前麵暫時也不會有客棧的。”
“你還沒說你到底什麽時候醒的?”白毓萱有些生氣地問。
高逸辰躺在床上,長舒一口氣:“這床還蠻舒服的,就是髒了點。”
“你倒是說話啊!”白毓萱生氣地衝上前去,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你知不知道,剛才我都快嚇死了,而你還有心情在外麵偷聽?難道,你就不擔心我的安危?”
高逸辰冷笑著:“擔心什麽?說不定還會多個好妹夫呢。再說了,你都有本事讓他為了你殺掉自己的老大,難道還搞不定他,我擔心個什麽?”
聽了這話,白毓萱的心瞬間降到了冰點。
他醒了,不,不對!他根本就沒有昏迷!
是的,高逸辰沒有昏迷。白毓萱能夠注意到那小二的手,他自然也能注意到了。和楊子凝相處的那段日子,他雖然不快樂,非常鬱悶,可是還是學了一些東西。那劣質的蒙汗藥味道,他一下子就聞出來了,他又怎麽會笨到將它喝下去呢?
“那你為什麽不出手?”白毓萱含著淚,目光中帶著幾分怨恨,“你就忍心讓我一個人來麵對那兩個土匪?你知道嗎,當時我嚇壞了,我怕他們殺了你!而你,卻隻顧著看熱鬧,根本就不理我的死活!”
她恨他,非常非常恨他!
“你覺得我有必要出手嗎?”高逸辰歪著頭,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你完全可以搞定一切,我還出手幹什麽?再說了,你和那土匪打情罵俏的,那麽逍遙快活,我為什麽要打斷呢?哦……對不起,我是不是不應該把他殺了呢?也許,你更……”
“混蛋!”白毓萱的眼睛紅紅的,歇斯底裏地吼道,“我知道,你介意我不是處女,對不對?所以你就把我當成了水性楊花的女人!我也知道,我比不上你的小公主。如果是她的話,你肯定不會允許那個土匪碰她一根指頭的,而不會像今天這樣,任我自己去麵對這一切!”
此時的她,徹底崩潰了。原來,愛一個人是如此痛苦。原以為,真心的付出,總會換出一點點回報,那怕是一個善意的眼神也好。可是,她隻不過是一根蠟燭,燃盡了自己,卻沒有得到任何東西。
“她又沒有這本事,會勾搭男人!”高逸辰對那夜沒有見紅雖然耿耿於懷,他最過不了的是自己心裏的那一關,他覺得自己背叛了白毓萱。這種痛楚,他絲毫沒有減少的全轉移到了“周雨璿”身上。他覺得,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的話,他又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情,又怎麽可能背叛他的愛人呢?
其實,他說這話的時候,心也在痛。白毓萱,“周雨璿”,她們倆個將他硬生生地砍成了兩半!他恨不能會分身術,一個永遠去憑吊白毓萱,一個永遠去愛周雨璿。這兩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其實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愛哪一個更多一些。準確地說,他將她們倆個看成了一個人,覺得白毓萱就是周雨璿,周雨璿就是白毓萱。
他的感覺是對的,可是高逸辰無法相信,眼前的周雨璿,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白毓萱。他的白毓萱,還在陵墓裏躺著呢。而周雨璿,此前根本將自己當成了一個陌生人!
白毓萱看著他那冷漠的笑容,淚水潸然落下。
“好,好!”她苦笑著點點頭,“既然你那麽討厭我,我也沒必要總賴在你身邊!放心吧,我不再再恬不知恥地跟在你身後了,你去懷念你的小公主吧,一輩子就活在記憶裏吧!”
話音未落,白毓萱便轉過身去,哭著衝出了門外。
看著她那削瘦的背影,高逸辰的心在隱隱作痛。
“你還是去找你的淩嘯風吧!”他強壓抑著內心的痛苦,衝著她的背影吼道,“反正我現在沒錢沒勢的,跟著他才有福享呢!”
白毓萱沒有理會那惡毒的話語,衝進了茫茫夜色之中。
夜色悄悄降臨了,恐怖的黑,籠罩著整個大地。沒有星星,沒有月亮,也沒有一絲風。夜,靜得可怕。唯有那獰笑著的貓頭鷹,打破了夜的寂靜。
白毓萱滿臉淚痕,如行屍走肉般在這荒郊野外行走著,也不知道要往何方。
西涼,她回不去了,她又有何麵目去見淩嘯風呢?他對她那麽好,而她,卻為了一個到現在也不肯告訴她名字的男人,悄悄離開了。
大周京城?白毓萱微微歎了口氣。那裏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淩嘯風,再也不會有任何人對她伸出關懷之手了。
“走吧,走吧,走到哪裏算哪裏!”她苦笑著自言自語,“白毓萱啊白毓萱,你命果真硬!天下之大,居然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在這漆黑的夜裏。
遠遠的,前麵有一盞燈火,鬼魅般閃爍著光芒。
看著那詭異的光芒,白毓萱尋了過去。
腳下,碎石成堆,她一路跌跌撞撞,拚命尋了過去。
那點點光芒,無疑是黑夜裏的一盞明燈,指引著她前行的方向。她像一個溺水之人,抓住了那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死不肯鬆手。
白毓萱被一塊石頭絆倒在地上,摔破了膝蓋,疼得她根本就無法站起來。她淚流滿麵,仍然不屈不撓地爬了過去。
近了,近了!
她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一座破舊的尼姑庵,門上懸著一盞燈籠,為遠行的人提供方便。
“淨水庵!”白毓萱看著那塊破舊的匾額,心中一顫。
突然間,她隻覺得梵音陣陣,縈繞在耳邊。那若有若無的誦經聲,讓她的心靈突然間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寧靜和清潔。
她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上掠過一縷疲憊的笑容。
白毓萱吃力地爬上了那潔淨的台階,伸出手來,用力地敲著門。她的身上,已經沒有一絲絲力氣了,剛敲了兩個,她隻覺得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微弱的燭光在輕輕跳躍著,照在她那長長的睫毛上。此時的白毓萱,看起來格外柔弱。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白毓萱才緩緩睜開眼睛,她看到了一張極為慈祥的臉。
那是一個四十左右的尼姑,長得慈眉善目,宛若寺廟裏供奉的觀音。她皮膚雪白,白得如池中最美麗的蓮花;櫻唇如丹,紅得賽過新采擷下來的櫻桃。
看著那張慈祥的臉龐,白毓萱突然間有種莫名的親近感。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裏見過她。在夢裏,還是在某個小巷子的拐角處?
“你是……”白毓萱的嘴唇非常幹燥,已經脫了皮。
“貧尼法號了塵。”了塵微笑著說,“貧尼聽到有敲門聲,便打開門,卻發現施主暈倒在地。不知道施主要前往何方,怎麽會孤身一人在此荒郊野外?”
白毓萱看著了塵那慈愛的目光,在出家人麵前,她還是不想撒謊的。可是,有些事情,她還是不想說:“我叫白毓萱,路上遇到了土匪,誤打誤撞來到了這裏,還望師太能夠收留我。”
“土匪?”了塵聽了這個名字,微微一驚,連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了塵看著白毓萱那柔弱的模樣,關切地問:“施主,你家在何方?要往何處去?”
白毓萱的淚水流了下來。
她掙紮著下了床,跪在了了塵麵前。
“施主這是幹什麽?”了塵緊張極了,試圖將她扶起來。
“求師太收留我!”白毓萱緊緊抱著了塵,淚如雨下,“我自幼無父無母,孤身一個漂泊多年。如今,我對世事已經毫無眷戀,還望師太能收留我,為我剃度!”
“剃度?”了塵連忙搖搖頭,“施主,你隻不過是受了些磨難罷了,佛門不是用來逃避的地方。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麽煩心的事情,不妨在這裏暫住幾日,等你想通了,再走也不遲。反正貧尼也是一個人在這裏,這裏還有多餘的房間。”
淨水庵,香火一直不旺盛。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一個小小的尼姑庵,想要維持下去,的確不是一件易事。
這裏的飯菜極為簡單,隻不過是一碗紅薯糙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