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挖墳

  夜,漸漸深了。


  高逸辰靜靜地站在陵墓前,眼睛紅紅的。


  “毓萱,如果你真的在這裏,一定要原諒我!”他的眼睛濕潤了,輕輕地說,“我一定要知道,那個周雨璿到底是不是你。一定要是你,一定!你不要離開我,求你!”


  他果斷地拿起了鐵鍬,用力地向陵墓挖去。


  青塚上,已經長滿了綠草。


  高逸辰含著淚,挖開了地宮的門。


  公主陵,其實建的非常粗糙。由於非煙公主“殉葬”非常倉促,所以地宮並不大,高逸辰根本沒費什麽事,便找到了棺槨。


  精美的棺槨上,覆蓋著一條金黃色的經被。這是烏蘇的風俗,逝去的人,一定要蓋上一條經被,這樣可以避免鬼怪的騷擾。


  “對不起。”高逸辰輕輕地取下了那條經被,聲音顫抖著,“鬼怪沒來騷擾你,我卻來打擾你了。”


  他從腰間抽出長劍,撬開了棺槨。


  棺材內,隻見一條大紅繡著鳳凰的被子,蓋在一具屍體上。


  “不……”高逸辰鼻子一酸,他多麽希望這是一具空棺,可是,這裏麵分明躺著一具屍體!

  他的手在劇烈地顫抖著,輕輕地掀開了那條大紅的被子。


  被子下麵,是一張已經變形的臉,根本看不出本來的樣貌。


  “不……”高逸辰淚如雨下,他用力地搖搖頭,“不是的……”


  他輕輕地撫摸著那淩亂的頭發,發間,仍然插著一枝精美的珠釵。


  高逸辰的手在劇烈地顫抖著,輕輕地取下了那枝珠釵。


  “沒錯,這是毓萱的!”他哭成了淚人。


  這枝玉釵,是白毓萱經常戴的,所以高逸辰一眼就認出了它。


  “毓萱,毓萱……”高逸辰哭喊著,輕輕地將臉貼在了那散發著臭味的屍體上,“你怎麽真的走了,真的走了……我回來了,回來了,我一定替你報仇,一定要殺了那對狗男女!到時候,我會來陪你的……”


  冰冷的月光,輕輕地灑在草原上。夜,靜得可怕。


  高逸辰如行屍走肉般走在月光下,眼睛紅紅的。


  “她不是,她真的走了!”高逸辰一邊將酒灌在喉嚨裏,一邊傻笑著,“我真傻,毓萱的確死了。否則的話,她又怎麽可能不認識我呢?”


  破廟內。


  白毓萱睡了一覺,漸漸退了燒。她隻覺得頭暈目眩,四肢乏力。


  “怎麽還不回來?”她費力下了床,勉強支撐住虛弱的身體,挪到了破廟門口,靜靜地看著遠方,“什麽事啊,他會不會……”


  白毓萱心中一顫:“會不會遇到了那群混蛋?哦,不,呸呸呸,他武功那麽好,又怎麽會出事呢?”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如此緊張那個萍水相逢的男人。好像,她對淩嘯風也從未如此擔心過。譬如說自己這次跑出來,她根本沒太在乎他的感覺。


  白毓萱心急如焚,她勉強支撐著身體,尋了出去。


  遠遠的,她看到一個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原上。


  “怎麽了?”白毓萱心一緊,連忙奔了過去。


  她跑了過去,隻見高逸辰滿臉淚痕,無奈地看著漆黑的夜空,滿臉都是絕望。他滿身酒氣,喝得爛醉如泥。


  “你怎麽了?”白毓萱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緊張地問,“你怎麽喝那麽多的酒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高逸辰哭成了淚人。


  “別哭了,別哭!”白毓萱緊緊將他擁在懷中,輕輕地替他拭去臉上的淚痕,“你怎麽喝成了這個樣子?”


  看著白毓萱那雙清澈的眼睛,高逸辰緊緊地抱住了她。


  “別離開我,別離開我!”他緊緊地抱著白毓萱,力度非常大,大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白毓萱沒有拒絕,她下意識地抱緊了他。


  “我的小公主,我的小公主……”高逸辰嘴裏含糊不清地呼喚著,“你就是我的公主,我心目中永遠的公主……”


  白毓萱渾身一顫,立刻清醒過來。她連忙將他推開,轉過臉去。


  “死了,她死了,真的死了!”高逸辰無力地躺在草原上,目光空洞,傻傻地笑著。


  白毓萱正在擦拭嘴唇,聽得一頭霧水,問:“到底是誰死了?”


  高逸辰淒然一笑:“我妻子。”


  “她不是早就死了嗎?”白毓萱試圖將他扶起來,可是以她的力氣,哪裏能扶得動身材高大的高逸辰。


  “別碰我!”高逸辰沒有好氣地將她推開,瘋狂地吼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長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為什麽你還會易容術,為什麽一切都和她一模一樣?”


  白毓萱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她本來就發著燒,這一推,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恨極了,又翻臉無情了!難道,他的心中隻有他的妻子?


  她流著淚,委屈地說:“什麽啊?什麽和她一模一樣?難道,我揭下麵具後,和你妻子長得一模一樣?”


  說到這裏,白毓萱猛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對了,當初他們將我當成了什麽非煙公主。難道,難道他是非煙公主的丈夫?”白毓萱心中一驚。


  高逸辰沒有理她,隻是獨自哭泣著。


  “她那麽漂亮,可是現在卻……”一想到看到的那具屍體的慘狀,高逸辰的心都碎了,“你真傻,沒事回烏蘇幹什麽?留在西涼,又怎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呢……”


  白毓萱見他哭得可憐,便吃力地爬上前去,輕輕地問:“你的妻子,是非煙公主嗎?”


  聽到這個名字,高逸辰立刻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著她。


  “你怎麽知道的?”高逸辰的目光無比警惕。


  白毓萱有些奇怪:“你那麽緊張幹什麽啊?其實你也不是第一個把我當成非煙公主的了,就那個想非禮我的混蛋可汗,他以前也將我當成了什麽公主。那時我就在想,是不是我跟那非煙公主長得太像了?不過我真沒想到,你是她的丈夫。”


  高逸辰警惕地看著的毓萱,聲音非常冷:“那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白毓萱搖搖頭,她根本就沒有打聽過關於非煙公主的任何事情,她隻想打聽倩雪的事情。


  “你不知道?”高逸辰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天底下居然還有人不知道非煙公主的丈夫是可汗?不管她的哪一任丈夫,都是烏蘇國的可汗啊。


  “我管那麽多幹什麽。”白毓萱冷笑道,“我隻知道,我要快點找到我姐妹的遺骨,我不想將她一個人扔在鷹愁澗。落葉歸根,她是大周人,死後也得回到大周的。”


  高逸辰眼中的警惕漸漸消失了,那清澈的目光,讓他實在沒有辦法將她當成一個壞人。也許,她是白毓萱的影子,是她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姐妹!可是不管她是誰,他都不想看到她受到傷害。


  “我送你去鷹愁澗。”高逸辰滿嘴酒氣,淡淡地說。


  白毓萱看著他那雙噙著晶瑩淚花的眼睛,心在隱隱作痛。


  她想保護他,可是自己那柔弱的雙肩,又如何能替他遮風擋雨呢?不管他如何對自己,她都想奮不顧身地保護他。他的深情,既是一種優點,也是傷她的一把利刃。


  通往鷹愁澗的路,非常崎嶇。


  高逸辰輕輕地將白毓萱擁在胸前,騎著白馬,緩緩往鷹愁澗走去。


  春天的烏蘇草原,美麗異常,到處盛開著大朵大朵的黃花,各色蝴蝶在翩翩起舞,美麗的恍若人間仙境般。


  白毓萱早已經將上次去鷹愁澗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更別提記得路了。


  “這就是去鷹愁澗的路?”她看著那鬱鬱黃花,覺得鷹愁澗不應該在這麽美麗的地方。鷹愁澗,那不應該是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嗎?


  “是的。”高逸辰冷冷地說,“鷹愁澗淒涼,可是通往它的路,一定非得淒涼嗎?”


  這條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如果不是鷹愁澗一役,他和白毓萱又何至於生離死別,陰陽相隔?


  “即使你去了鷹愁澗,也未必能夠找到你姐妹的屍骨的。”高逸辰冷冷地說,“那裏地形非常複雜,極為凶險。稍微找一段時間後,你最好還是回大周。要不然的話,你的小命也有可能丟在那裏的。”


  “不行,我一定得找到她的屍骨!”白毓萱非常倔強地說,“我怎麽能將她的屍骨扔在那種地方呢,至少也得讓她入土為安。”


  高逸辰冷笑道:“你對你那姐妹那麽好,值得嗎?也許,她根本就是一個兩麵三刀的小人,弄不好還會在背後給你一刀呢。”


  “她不會。”白毓萱早已經將倩雪的所作所為忘記,她非常肯定地說,“她非常單純的,哪裏會做那種事情。”


  看著白毓萱那非常自信的模樣,高逸辰冷笑著。


  “當初,我的妻子也跟你一樣單純,她也非常相信她的好姐妹。”他冷笑著,“可是呢,她的好姐妹卻處處害她,甚至不惜毀了她的名節,還在她背後動刀。這種姐妹,死了也活該!”


  白毓萱撅了撅嘴,懶得和他多費口舌。


  這時,後麵追來一隊人馬。


  高逸辰臉一沉,戴好鬥笠,白毓萱也迅速將一張新做的人皮麵具戴好。這次她聰明了,她做了一張極為普通的麵具,平凡的沒有半點特色,而且還故意眯著眼睛。


  一匹黑馬從後麵追了過來,隻見馬上坐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杏兒?”白毓萱和高逸辰的心都微微一動。


  杏兒滿臉是汗,她非常有禮貌地微笑著:“請問,二位可否見到一位十六七歲的姑娘?她身材嬌小,額……和這位姑娘差不多。不過,她非常漂亮,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高逸辰故意啞著嗓子,冷冷地說:“你什麽意思?你找的姑娘漂亮,難道我妻子就不漂亮?”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杏兒連忙解釋道,“你的妻子也很漂亮……”


  她看了一眼戴上了麵具的白毓萱,白毓萱連忙又眯了眯眼睛,看上去好像得了眼病似的。杏兒心中暗暗地說:“老天爺,請原諒我撒謊了!這女人長得還不如我呢,我居然說她漂亮!”


  高逸辰緊緊地摟著白毓萱,不悅地說:“姑娘,請讓路!你自己去找你那漂亮的姑娘去吧,我和我妻子還要趕路呢。”


  杏兒有些尷尬地坐在馬背上,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一肚子氣。


  “姑娘,走吧。”一侍衛低聲說,“其實隻不過是一個姑娘,哪裏值得這麽興師動眾呢?”


  “住口!”杏兒低聲喝道,“讓大王聽到了,你的腦袋還要不要?”


  那侍衛聽了,連忙閉上了嘴。


  淩嘯風,亦正亦邪。自從他將白毓萱帶回西涼後,在她麵前,他一直保持著善良的那一麵,完美得讓白毓萱感到震憾。可是,隻要一轉身,他馬上又成為了那個邪惡的西涼王。蘭兒,就是最好的例子。


  杏兒雙眉緊皺,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其實最擔心腦袋的不是那侍衛,而是她自己。白毓萱在她眼皮子底下溜掉了,淩嘯風動了殺機。如果不是她肯求將白毓萱尋回後再受罰的話,相信此時她也找蘭兒團聚去了。


  “難道,我為你出生入死,還比不上一個失憶的丫頭?”杏兒心冷如冰。


  不過,她卻不敢有太多的怨言,更不敢對淩嘯風生異心。沒辦法,誰讓她愛上了呢?不管淩嘯風如何對她,她都是一樣地愛他,不計任何回報。她不是綺蓮公主,得不到就毀掉,她隻希望自己的愛人能夠幸福。她一直沒有忘記,自己是什麽身份,一個卑微的宮女,她又敢奢求什麽呢?


  高逸辰快馬加鞭,踐起一路風塵。


  “杏兒找的是誰呢?”高逸辰一邊策馬加鞭,一邊暗暗地想,“難道,找的是這個周雨璿?”


  他悄悄地瞟了一眼白毓萱,心想:“難道,淩嘯風也見過她了?他喜歡毓萱,得不到,就找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子?是,一定是!如果我是他的話,見到一個和毓萱一模一樣的女子,肯定也不會讓她離開的!”


  想到這裏,高逸辰的心裏卻掠過一絲欣喜。


  “看來,她對淩嘯風並不感興趣。”他暗暗地想,“如果她喜歡他,又怎麽可能孤身一個來到烏蘇呢?說什麽尋找姐妹遺骨,弄不好,就是為了逃避淩嘯風!”


  他覺得非常爽。不管是白毓萱,還是眼前這個周雨璿,她們都將那位自命不凡的家夥拒之於千裏之外,這讓他心裏非常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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