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鷹愁澗
太陽悄悄地從雲縫中露出了一線光芒,那美麗的光芒,照在那如鏡麵般平滑的懸崖峭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你站著別動。”淩嘯風將自己的長袍撕下一段,對白毓萱說,“來,孤王背你。”
“背我?”白毓萱看著那萬丈深淵,有些疑惑,“可是,這怎麽能下去?”
淩嘯風冷冷地說:“快點,別那麽多廢話。”
白毓萱雖然對他有著數不清的怨恨,可是還是順從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淩嘯風用布緊緊地將她綁在了自己身上,叮囑道:“千萬抱緊我,不要鬆手。還有,閉上眼睛,什麽也不要看,知道嗎?”
“知道了。”白毓萱不知道他到底要玩什麽,難道他背著自己,能飛下這萬丈深淵?
淩嘯風從腰間取出兩柄鋒利的短劍,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無比寒冷。其實他心中也沒有底,自己能否見到明天的太陽。
他一咬牙,縱身一躍,嚇得白毓萱失聲尖叫起來。
“死丫頭,閉上眼睛!”淩嘯風迅速將一柄短劍插進了峭壁之中。
但是這峭壁的岩石過於堅硬,那柄短劍刺入的並不深。所以,他要趁著這短暫的瞬間將另一柄短劍再插入岩石中。他試圖借著這兩柄短劍的幫助,順利達到穀底。
白毓萱嚇得臉都白了,可是她仍然睜著眼睛,驚駭地看著自己和淩嘯風的身體緊緊貼著峭壁墜落。她不知道,高逸辰跌落下去之後,又會是怎樣一副麵目。
那段捆綁的布條“砰”的一聲斷裂,嚇得淩嘯風大聲吼道:“抱緊!”
白毓萱下意識地抱緊了他的脖子,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後背上,濕濕的,驚出了一聲冷汗。
“難道,這事真的和他無關?”白毓萱暗暗地想,“如果真的是淩嘯風做的,他似乎沒有必要陪我來犯險吧。如果這次連累了他,那我見了逸辰,又該怎麽說呢?”
“死丫頭,別分神!”淩嘯風的短劍插入了硬度稍微偏低的位置,他的一隻腳蹬在了一塊突起的岩石上,他的眼睛紅紅的,惡狠狠地吼道,“如果摔下去,那可是要摔成肉醬的!”
白毓萱的鼻子一酸,淒然笑道:“摔成肉醬也好,如果能和他的屍骨在一起,那我死也心甘了。”
“給孤王閉上嘴!”淩嘯風沒有好氣地吼道,“死丫頭,你還沒複仇呢,你就想死?難道,你就不想殺掉那個將布防圖盜走的高逸明?”
“我還想殺你妹呢!”白毓萱冷笑著,“如果不是他們……“
淩嘯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沒有好氣地說:“好了,你愛殺誰殺誰,現在聽話一點,一定要抱緊!成了肉醬,你連報仇雪恨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見白毓萱的雙手抱得非常緊,這才又開始向下一點點地滑落。
懸崖非常高,他們隻覺得耳邊北風呼嘯著,身體以極快的速度在往下墜落著。他們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達穀底,會不會有命到達穀底。
白毓萱看著淩嘯風那隨風飛舞著的黑發,鼻子一酸,淚水悄悄落了下來。
“對不起,我欠你的實在是太多了。”她心中暗暗地想,“可是這輩子,我又要拿什麽來還你呢?你想要的,我又何嚐不知。隻可惜,我的心已經給了另一個人。他死了,心也就死了。從此以後,我隻是一個無心之人了,不會再愛任何一個人了。還有,我要殺你的妹妹……你,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這讓我將來如何將尖刀刺向你那可惡妹妹的胸膛呢?”
北風呼嘯著,白毓萱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不再去想任何事情……
當他們的雙腳落到地麵的時候,白毓萱隻覺得雙腿發軟,踩在那堅硬的冰麵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沒事吧?”淩嘯風累得氣喘籲籲,他疲憊不堪的坐在地上。
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連一向勇猛無比的淩嘯風現在想想也暗暗後怕。隻要稍一疏忽,或者運氣稍稍差那麽一點點,他和白毓萱是真的要“生不同床死共穴”了。
白毓萱看著山穀中那高聳雲天的樹木上,掛著無數根長長的冰掛,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美麗的七彩光芒。這裏的積雪非常深,足以湮沒到她的膝蓋。
遠處,傳來了嘩嘩的流水聲。
她和淩嘯風相互攙扶著,順著聲音尋了過去。
夜,悄悄來臨。
深夜的鷹愁澗,淒冷而寂靜。
那輪殘月,也似河裏漂浮著的冰塊,散發著淒冷的光芒。月色下的鷹愁澗,靜謐而淒美。風卷起了柳絮般雪花,飄飄揚揚地漫天飛舞著。潔白的雪花輕輕地落在了水麵上,入水即化,在這片純淨的水中陷去纖軀,而後慢慢墜入深水。
白毓萱靜靜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她臉色蒼白的如山上的冰雪,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幾顆晶瑩剔透的水珠,看起來格外楚楚動人。一頭如天水洗過般的秀發,略顯淩亂,卻依舊烏黑亮麗,亮的幾乎能照得出人影。
靜,深夜的鷹愁澗靜得可怕,除了那嘩嘩的流水聲,就是山穀中的風聲了。
淩嘯風看著那流水,微微歎了口氣,他的聲音非常輕,輕的如片片雪花從空中飄落:“算了,如果真的找不到,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在這山穀之中,很容易迷路的。相信表哥在地下有知,也會替你擔心的。”
白毓萱輕輕地搖了搖頭:“找不到,我就不回去了,就在這裏陪著他。”
“你瘋了嗎?”淩嘯風驚愕地問,“在這裏即使不被凍死,你也會被餓死的。這鷹愁澗可不是什麽好地方的。”
“我要留下。”白毓萱的臉色非常蒼白,她微微一笑,“反正回去也是陪葬,倒不如葬在這裏。我知道,他一定在這裏,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淩嘯風有些緊張地說:“你不是想複仇嗎?留在這裏,你怎麽替他複仇?”
白毓萱勉強笑了笑:“我想殺他們,想將他們碎屍萬段!可是,你會讓我這麽做嗎?我欠你那麽多……”
“孤王不會阻止你的。”淩嘯風緊緊地握住了她那冰冷的雙手,“活下去,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他當然不希望白毓萱殺綺蓮公主,可是如果不這樣說,淩嘯風不知道,白毓萱還有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他要她活著,哪怕是生活在仇恨當中,也要堅強地活下去!
不遠處,傳來了狼那陰森恐怖的吼叫聲。
“我們去那邊看看吧。”淩嘯風聽到了,拉著白毓萱的手,輕輕地說。
白毓萱麻木地點了點頭。
她不怕那惡狼,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又有什麽東西能將她嚇倒呢。
雪,到處都是皚皚的白雪。
他們相互攙扶著,艱難的在雪地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著。
突然間,白毓萱的腳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了那皚皚白雪之中。
“怎麽樣?”淩嘯風緊張地彎下腰,目光中充滿了關切。
白毓萱心中一驚,她的手胡亂地在地上摸著,她的指尖,觸摸到一個冰冷的東西。
“啊……”她尖叫一聲,連忙跪在地上,用雙手奮力地挖去。
“什麽東西?”淩嘯風臉色陡然一變,連忙從腰間取出短劍。
“不要!”白毓萱臉上帶著淚水,緊張地說,“你會傷著他的!”
淩嘯風看著她眼中那晶瑩的淚花,立刻明白了。傷,對於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還怕傷著嗎?
怕,白毓萱怕,她怕他再受到任何傷害。
她跪在雪上,雙手凍得如胡蘿卜一般,指尖已經麻木了,沒有任何知覺。可是,她還是跪在那裏,一邊流著淚,一邊用力地挖著。
一副帶血的盔甲,在月色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是他的,是他的!”白毓萱眼睛紅紅的,她緊緊將盔甲抱在懷中,失聲痛哭起來,“這是他的盔甲,沒錯的!他人呢,人呢……”
白雪之中,隻有這副帶血的盔甲,還有幾片破碎的布片和一灘鮮血。
聽著不遠處那陰森的狼叫聲,淩嘯風心中一寒,難道……
白毓萱瘋狂地在雪地上繼續尋找著:“盔甲在這裏,人一定不會太遠的……逸辰,你在哪裏?你說話啊……”
她的聲音非常淒愴,讓心冷如鐵的淩嘯風聽了,眼眶也在微微發紅。
“你別這樣,別叫,這裏有狼的!”淩嘯風連忙緊緊地將她抱在了懷中,哽咽地說,“天亮了再找吧,反正盔甲在這裏,你說的對,人一定不會太遠的……”
“不!”白毓萱緊張地說,“不可以!天這麽冷,他一個人在這冰天雪地之中,肯定會凍壞的!還有,這裏有狼,它們會傷害他的……我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不可以!”
不遠處,一盞盞閃爍著綠幽幽光芒的燈籠,漸漸飄來。
“是他,是他!”白毓萱眼睛通紅,她含淚笑道,“他來了,你看,那裏有燈籠!”
“燈籠!”淩嘯風心中一緊。
那哪裏是什麽東西,分明是白毓萱的哭聲,將不遠處的狼群吸引來了。
他心一沉。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他帶著一個精神有些失常的女人,僅憑那兩柄短劍,又怎麽會是群狼的對手?
淩嘯風迅速從樹上折下兩根枯木,用火石將它點燃,並將一根火把塞到了白毓萱的手中:“拿好!”
他的聲音在微微顫抖著。
群狼,露著白森森的牙,眼睛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緩緩靠近。
淩嘯風將白毓萱擋在身後,他雙手緊緊握著那燃燒著的火把,目光無比寒冷,冷若河麵上的浮冰,冷若鷹愁澗的積雪。
群狼太餓了,它們瘦得連肋條都清晰可辯。要擊退這樣一群餓狼,淩嘯風心中掠過一絲寒意。
白毓萱舉著火把,懷中仍然緊緊地抱著那帶血的盔甲,臉上居然沒有一絲恐懼。雖然那群餓狼都在對她垂涎三尺,可是她仍然渾然不覺。
為首的一頭餓狼率先發起了攻擊,淩嘯風奮力將火把向它掃去。那餓狼怕火,不得不往後退了幾步。
惡狼伸長脖子,嚎叫著。
其它惡狼迅速圍成了一圈,緊緊地將白毓萱和淩嘯風包圍在其中。
淩嘯風用眼角的餘光瞟了白毓萱一眼,隻見她如行屍走肉般站在那裏,癡癡的,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立刻伸出一隻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讓這個一個渾渾噩噩的女人站在那裏,分明就是為這群餓狼提供甜點。那群餓狼可不會因為白毓萱長得多麽漂亮而心生憐憫,在它們眼裏,她隻不過是一塊鮮嫩的肥肉罷了。
為首的餓狼再度向淩嘯風發起攻擊,淩嘯風剛用火把將它擊退,卻見另一頭狼已經向白毓萱撲去。
“小心!”淩嘯風連忙將白毓萱拉到身後,直接用火把砸在了那頭餓狼的頭上。
那頭餓狼的嘴裏立刻流出了鮮血,滴在了皚皚的白雪上。
這頭餓狼剛掛彩退下,另一頭又補了上來。
淩嘯風隻能緊緊將白毓萱擁在懷中,奮力地揮舞著火把。
可是那群餓狼越戰越通,它們餓了許久,如今見到“食物”,又怎麽可以輕易的放過?它們嚎叫著,露著白森森的牙齒,腥紅的舌頭,如潮水般前仆後繼。
為首的餓狼奮力向白毓萱撲了過來。
白毓萱糊裏糊塗的站在那裏,她甚至清晰地聞到了那狼口中的惡臭味。
就在這一瞬間,淩嘯風張開嘴,隻見一根細小的銀針從口中飛出,直接刺向了那為首餓狼的眼睛。
餓狼慘叫一聲,直接倒在地上,腿稍微掙紮了幾下,直接到閻王那裏找個好時辰投胎去了。
淩嘯風的奪命銀針遠比綺蓮公主的厲害,他在上麵塗滿了見血封喉的劇毒,而且還可以將它藏匿在牙縫之中,並傷不了自己分毫。
其它餓狼見為首的餓狼歸天了,不得不漸漸退下。
鷹愁澗,又恢複了平靜。
除了那斑斑血跡,還有那頭餓狼的屍首,一切並沒有什麽改變,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