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紅雪
淩嘯風看著高逸明的背影,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輕輕地轉過屏風,來到了白毓萱的床前。
她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仍然毫無知覺的昏睡著。
“出來吧。”他冷冷地說。
一個白衣女子悄悄地從帳子後麵走了出來,她長得非常可愛,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裏,充滿了仇恨。
“你叫……蘭兒,對嗎?”淩嘯風冷冷地問,“你要替可汗報仇?”
“是的。”蘭兒高高地昂著頭,目光無比堅定,“可汗被這對狗男女給害死,蘭兒恨不能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非煙公主都能不顧生死替可汗複仇,我蘭兒當然也可以!”
淩嘯風聽了,微微皺了皺眉頭:“你能和公主比嗎?公主和可汗伉儷情深,你呢?你不是曾一度被貶在辛者庫為奴嗎?”
“可汗對蘭兒有救命之恩。”蘭兒臉色蒼白,冷笑道,“被貶到辛者庫,那是因為蘭兒犯了錯,蘭兒不敢有怨言。”
“什麽錯那麽嚴重?”淩嘯風覺得有些奇怪,“你們可汗對身邊人一直都挺寬厚的。”
“錯就是錯!”蘭兒並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大王,雖然您今天救了奴才一命,不過,可汗的複,我還是要報的!”
淩嘯風微微歎了口氣:“你們女人都一樣,連點腦子都沒有。你覺得就憑你們,能報得了仇嗎?”
“綺蓮公主是您的妹妹,您當然不希望我們複仇成功。”蘭兒冷笑著。
淩嘯風看著仍然在昏睡中的白毓萱,輕輕地笑了:“是的,孤王不希望你們成功。但是,孤王也不希望你們白白送死。你還是好好活著,照顧好公主吧。相信你也知道,在你們可汗心裏,非煙公主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會一起複仇的!”蘭兒冷冷地說,“您可以現在就殺了我,但是您並不能阻止我們複仇的腳步。”
“你還是先消停一會兒吧。”淩嘯風冷冷地說,“可汗屍骨還沒找到……”
“等找到了,公主真的不用陪葬?”蘭兒有些不相信地問,“如果不陪葬的話,她豈不是要嫁給那個混蛋?我相信公主寧死也不會嫁給那個混蛋的。”
淩嘯風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替白毓萱掖了掖被子。
她睡得好沉,連一絲夢也沒有。她的心上人,並沒有在夢中來和她相會……
雪依舊下著,無休無止。
白毓萱瘋狂地騎上了汗血寶馬,往藍若國方向奔去。
她等不了,既然暫時殺不了那對狗男女,那她就要親自替他收屍!
“瘋了,真的是瘋了!”淩嘯風看著剛醒來就胯上寶馬的白毓萱,連忙策馬追了上去,“你瘋了,邊關還在打仗呢!”
呼嘯著的北風,如刀一般的割著白毓蒙那嬌嫩的臉龐。烏蘇國的冬天,冷的讓人絕望。
白毓萱瘋了,她的確瘋了。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些什麽。她像隻瘋狂的獅子一樣,沒頭沒腦的到處亂跑,張牙舞爪。
覓雪聞訊也和蘭兒追了過去。
“死丫頭,又鬧什麽?”覓雪恨得咬牙切齒,心中暗暗罵著,“如果嫁給高逸明也不錯啊,至少保住了小命,和親的使命仍然可以繼續下去。你這野丫頭,真是被男人迷的神魂顛倒了!”
雪,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大雪。
他們一路追著白毓萱,來到了烏蘇和藍若國的邊境。
雪,這裏的雪是血色的,是用鮮血染紅的!
石愷已經率大軍趕來,擊退了藍若國的進攻,他們在到處尋找著,尋找著高逸辰的屍骨。
“到底怎麽一回事?”白毓萱從馬上跳了下來,直接揪住了哭哭啼啼的阿永,瘋狂地吼道,“你是怎麽照顧可汗的,你這混蛋!”
她那雙美麗的眼睛,紅紅的,散發著狼一般的光芒。
“哇……”阿永最近瘦了一大圈,人都脫了形。
他哭得非常淒慘,天崩地裂。甚至站在一邊的覓雪,他都沒看一眼。
“快說,快說啊!”白毓萱用力過猛,甚至將他的衣服都給撕破了。
阿永隻是哭著,帶她到了出事的地點。
那天夜裏,雪下得非常大,大得令人恐怖。
烏蘇軍隊紮營在山上,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在這個大雪之夜,烏蘇軍隊連個敵軍的腳印都沒有發現,敵軍突然從天而降,放火燒了軍營。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們直到戰爭結束後,仍然沒有反應過來藍若國的人馬,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直到石愷到後才發現,原來藍若國早己事先挖好地道,就等著他們在山上駐紮了。
“有內奸,公主!”阿永泣不成聲,“否則他們不可能事先知道我們要駐紮在此的。”
雪,依舊下著,可是卻無法掩蓋那鮮紅的血跡。
白毓萱感到一陣眩暈,她的身體重重地搖晃了幾下,勉強支撐住:“他是在哪裏不見的?”
阿永低著頭,步履非常沉重。他緩緩走到懸崖邊,看著下麵的萬丈深淵,淚如雨下。
“敵軍本來想活捉可汗的,可是可汗寧願戰死沙場,也不願在敵人手下苟且偷生!”他流著淚,看著那萬丈深淵,哽咽地說,“藍若國真不是東西,烏蘇對他們那麽好,他們竟然……”
淩嘯風從後麵走了過來,目光無比沉重:“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白毓萱看著懸崖下的深淵,身體在劇烈地顫抖著。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她的情緒非常激動,歇斯底裏的大聲哭了起來,直接往懸崖邊撲去,“他不可能丟下我一個人的,不可以……”
“你幹什麽?”淩嘯風從後麵緊緊地將她抱住,大聲喝斥著,“你瘋了嗎?懸崖那麽高,你找死啊!”
“我就是想死,就是想死!”白毓萱瘋狂地哭喊著,“我對不起他,我殺不了那對狗男女,不能替他報仇,我真沒有用……”
覓雪從後麵連忙走了過來,緊緊皺著眉頭:“好了,公主,人死不能複生!您現在應該好好地活著,這樣可汗在九泉之下才會安心的。”
“滾開!”白毓萱恨恨地罵道,“你這個壞女人,為什麽要阻止我們同生共死?”
蘭兒連忙將覓雪拉到一側,冷冷地說:“讓公主哭吧,哭過之後心裏就舒服了。”
舒服?
覓雪不相信,白毓萱哭過鬧過之後,一切會歸於平靜。她是多麽希望白毓萱真的能痛哭一場之後什麽事都忘記掉,這樣,她就可以讓這位公主平平靜靜的繼續改嫁了。
“可汗的遺骨還沒找到,公主,我們當務之急,就是先將遺骨找到,讓他入土為安啊!”阿永一邊拭著淚水一邊說。
“對!”淩嘯風聽了,連忙說,“先找到遺骨,你總不忍心看著他暴屍荒野吧。”
“滾開!”白毓萱用力地掙脫了淩嘯風的懷抱,惡狠狠地說,“你少來裝好人了!如果不是你的話,又怎麽會有今天?”
淩嘯風看著她那雙憤怒的眼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件事情,他發誓真的不是他的意願。無論從親情還是從政治角度來說,他都不希望高逸辰出事,不希望那個高逸明登上汗位。遺憾的是,她無法理解。
“我要下去找他。”白毓萱對阿永說,“你如果想去的話,跟我下去!”
“不行的!”覓雪連忙攔在她麵前,“公主,這是懸崖峭壁,你不可以下去!”
阿永聽了,也連忙阻攔:“公主,還是我一個人下去吧,您不可以。石將軍已經派人從小路下山尋找了,您還是不要犯險了。這裏的路非常差的,雪又大,非常滑,您……”
白毓萱沒有理會阿永的話,而是直接往石愷的方向走去。
她跟著那些下山尋找高逸辰的士兵,一起走上了那條極為艱險的小路。
石愷並沒有拒絕她的要求。
他看著她那削瘦的背影,眼中含著淚水,讚賞地點了點頭,心中暗暗地說:“可汗,值了!您這一生,能有這樣一位紅顏知己,您也可以安息了。”
準確的說,這並不是一條路。所有人都不知道路在何方,他們隻是用根木棍輕輕地試探著,看看腳下是否是懸崖峭壁,這才敢邁出下一步。
“小心!”白毓萱腳下一滑,身後的人連忙扶住了她。
“謝謝。”白毓萱微微側過頭,臉色頓時一變,原來身後那人,居然是淩嘯風,“你不該來的。你是一國之君,萬一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西涼國怎麽辦?”
淩嘯風冷冷地說:“看著腳下,別說話。”
白毓萱沒有再說話,隻是小心翼翼地看著腳下。
路非常滑,非常崎嶇,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腳下。隻要稍不留神,直接就要到閻王殿那裏喝茶去了。
石愷已經派了好幾批人下山尋找了,可是並無一人活著回來。這山穀有個名字,叫做鷹愁澗,意思是連雄鷹也飛不過的地方。
一個士兵一腳踏空,隻聽見他一聲慘叫,整個山穀裏回蕩著那淒愴的叫聲,人已經跌落到山崖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睜睜著看著同伴跌入山穀,那個年輕的生命在刹那間便煙消雲散了,許多人的心裏都感到一陣絕望。如果說是上陣殺敵,他們也許還有一條活路,可是跌入這萬丈深淵之中,連個全屍都保不住……想到這裏,他們的腳步下意識的放慢了。
白毓萱看著他們那遲疑的腳步,淡淡地說:“到前麵那空曠處暫停一下。”
不遠處,有著一塊稍微平坦一些的巨石,上麵勉強可以站上十幾個人。那些士兵們聽了,不解其意,到了那塊巨石之上,一屁股便坐在上麵,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總算勉強又多活了一會兒。
白毓萱站在巨石之上,看著腳下那萬丈深淵,淡淡地說:“你們不必下去了,阿永,跟我走!”
“公主,您還是不要下去了。”白毓萱這才發現,覓雪也跟了過來,她一臉不悅地說,“這種事情,讓他們去就行了。”
阿永聽了,也勸道:“公主,還是我帶他們下去吧。這路實在是不好走,石將軍已經派了許多人下去了,可是無一人生還。您還是不要冒這個險了。”
“如果你們怕的話,都回去!”白毓萱冷冷地說,“反正我一定要下去的。阿永,你也可以不下去,畢竟你已經有了妻室了。”
她沒有理會覓雪,隻是拿起了那根長棍,毅然往前走去。
那十幾個士兵有些尷尬地坐在那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是呆呆地看著阿永。
“走!都給老子下去!”阿永看著白毓萱那嬌弱的背影,大聲吼道,“難道,我們烏蘇國堂堂鐵血男兒,連個女人都不如!”
那十幾個士兵聽了,連忙站了起來。
“算了,你們還是回去吧!”淩嘯風冷冷地說,“沒必要多拉幾個人陪葬的。阿永,你帶著你妻子還有他們回去,孤王陪公主下去!”
“不行!”阿永連忙說,“不可以的,我和可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不下去誰下去?再說了,您是一國之君,如果萬一……”
“放心吧。”淩嘯風微微笑著說,“你也知道,孤王武功不弱的。有時候,人多未必是件好事。孤王照顧公主一個人,估計不成問題。阿永,你就回去等著,即使找不回你們可汗的屍骨,孤王也一定將公主給帶回來的!”
他不由分說,拿著長棍便緊跟著白毓萱的腳步,追了過去。
阿永還想堅持,覓雪冷冷地說:“算了,大王說的有道理。生死由命,如果公主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她也可以和可汗團聚了。”
阿永本來身體挺好的,可是自從娶了覓雪之後,便患上了嚴重的“氣管炎”。覓雪說一,他不敢說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
白毓萱的雙腿在微微顫抖著,她自幼便有恐高症。如果不是為了高逸辰,相信她這輩子都不敢在這種小路上行走的。
前麵,漸漸連路也沒有了,隻剩下陡峭的懸崖峭壁。
這,就是連雄鷹也飛不過的鬼見愁。它的威力,悄然展現在白毓萱麵前。
“沒路了!”白毓萱看著那如鏡麵般平滑的峭壁,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