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可汗遺孀
那位老可汗在重重地顫抖了這一下之後,眼睛直直地盯著高逸辰的臉,脖子一梗,雙腿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
“可汗!”高逸辰大吼一聲,撲倒在他的身上,聲間無比淒慘,“來人啊……可汗歸天了!”
白毓萱嚇得渾身顫抖,她想起了奶娘臨終前的模樣。當時,她還是個孩子,嚇得她緊緊的抱著倩雪,哭了三天三夜。身上仍然披著大紅的嫁衣,而白毓萱,此時已經成為了可汗的遺孀,一個未亡人。
那位老可汗,派高逸辰千裏迢迢地為他迎來了一位大周公主。想不到,他連碰都沒碰一下,就一命嗚呼了。如果他知道迎娶大周公證會是這樣的結果,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堅持非得和親了。
上次和親,死的是金陵公主。想不到這次,死的卻是他自己了。真不知道如果烏蘇再和大周和親的話,下次死的會是哪一個。
聽到高逸辰那淒厲的聲音,守衛在三丈之外的侍衛們連忙衝了進來。他們一見可汗那張死灰般的臉,便入下武器,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對了,這可汗的王帳附近怎麽會有這麽多執刀的侍衛?”白毓萱看著那閃著寒光的大刀,心中一顫,“難道,這可汗已經被軟禁了?肯定是傲寒閼氏幹的……”
一想到那個秋香般頗有韻味的女人,她不由自主地看了高逸辰一眼。
“天啊,他娘也太厲害了吧!連自己的心上人都下得了手!”想到這裏,白毓萱出了一身冷汗,“她又會怎麽處置我呢?幸好楚王沒走,還有覓雪和鍾雲鶴在,否則的話,我這條小命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此時衝來的執刀侍衛,已經遠遠超過了白毓萱當時看到的人數。這一切,仿佛都是刻意安排好的,就在等她進帳,親眼目睹這位老可汗的離世。
這時,一臉冷傲的傲寒閼氏款款走了進來,她不屑地瞟了一眼老可汗的屍體,冷冷地說:“辰兒,不要讓眼淚沾在可汗身上。否則的話,他會走的不安心的!”
對於這位相伴二十多年的男人,她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留戀的感情。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之間,又豈止是一日?
相信當年,他們之間還是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的。否則的話,她又怎麽會將自己兒子的汗位雙手奉上?如今,夫妻二人,天人永隔,卻換不來一滴她的淚水。
高逸辰滿臉淚痕,聽到傲寒閼氏的聲音,他迅速轉過身體,目光無比寒冷:“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可汗病得這麽重?您不是說隻是昨天晚上暈倒了嗎?怎麽短短一天時候,可汗就會變成這樣?”
他的情緒非常激動,雙目通紅,像頭發怒的獅子,所有人看了,都不寒而栗。
他清楚地知道,這一切,傲寒閼氏都逃不了幹係。
傲寒閼氏看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侍衛,冷冷地說:“你們退下。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侍衛們似乎以她馬首是瞻,順從地退了下去。
白毓萱看著傲寒閼氏那冷漠的目光,嚇得一動不動,生怕自己引起她的注意。此時,她隻暗暗希望楚王和覓雪趕快趕來。
“覓雪啊覓雪,你死到哪裏去了?”她心中暗暗祈禱著,“快點來啊,再不來的話,我就要被這頭母獅子給生吞活剝了。”
這個女人的確非常恐怖,連心狠手辣的高逸明都不得不自愧不如。權力的寶座,無疑是枯骨堆成的。這個女人,踩著自己兩任丈夫的白骨,成為了如今烏蘇最有權勢的女人。
傲寒閼氏隻是瞟了一臉滿麵是血的白毓萱,並沒有再多看她一眼。她的目光,緊緊落在了一臉怒火的高逸辰身上,嘴角泛起一絲若隱若現的冷笑。
此時的白毓萱,對她已經構不成任何威脅,所以她不必太在意。在她眼裏,白毓萱現在就是一隻小螞蚱,根本蹦噠不了多高。可汗己死,這位和親的公主還有什麽價值?
“怎麽,你在怨我?”她目光冷冷,猶如兩把閃著寒光的利刃。
“是的。”高逸辰緩緩站了起來,聲音裏夾雜著冰渣,“可汗待我們母子不薄……”
他緊緊盯著傲寒閼氏的雙眼,不明白她為什麽會一點感情都沒有。難道,她真的是冰做的?連相處二十多年的男人都下得了手,那普天底下,還有誰是不能殺的呢?他甚至覺得,如果有需要的話,他的親生母親會毫不猶豫地砍下她唯一兒子的頭顱,來滿足她那無窮無盡的權力欲望。
“不薄?”傲寒閼氏蓮步輕移,夾雜著一股濃鬱的香氣,緩緩走到高逸辰的麵前,冷笑道,“別忘了,當初這汗位是你的,是被他給搶走的!”
她和綺蓮公主一樣,也喜歡香薰,整天把自己弄得香氣襲人。當然,她可不像那位綺蓮公主一樣,恨不能將天底下所有的香料都塗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沒有你的支持,他能搶走這汗位嗎?”高逸辰的嘴角微微動了動,苦笑了幾聲,搖搖頭笑著說,“這事在烏蘇還是秘密嗎?沒有西涼的支持,誰能輕易坐上可汗的寶座?”
對於當年的事情,他一清二楚。不過,他並沒有怨恨過自己的母親,他覺得隻要母親幸福了,犧牲一個汗位又如何?更何況,他自己對那汗位並不感興趣。從他出生的那天開始,高逸辰的命運,就像烏蘇國一樣,始終在被傲寒閼氏給牢牢地操縱著。
傲寒閼氏也毫不示弱,她的聲音提高了一個音階:“是他忘恩負義在先!靠西涼的支持登上了汗位,卻又和大周勾搭上了,妄圖擺脫西涼的控製!你看看,這一個又一個的大周公主,這就是他對我的報答!”
她那纖纖玉指指著白毓萱,嚇得白毓萱往後縮了縮。誰知道,這往後一縮不要緊,一下子碰到了那位剛咽氣的可汗,他的眼珠子凸了起來,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嚇得她失聲尖叫起來。
聽到她的尖叫聲,高逸辰連忙回頭看了一眼,見白毓萱沒事,那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白毓萱嚇得汗流浹背,她縮成一團,驚恐萬狀地看著這對母子,在那位剛咽氣的可汗麵前大吵大鬧。
現在想想,還是那位可汗幸福。一了百了,從此耳根子可以清靜了,再也不用麵對枕邊這位如狼似虎的女人了。
和傲寒閼氏相比,白毓萱覺得,淩嘯風兄妹簡直就是大善人了。至少他們還有親情,人性還沒有完全泯滅。
“娘,別忘記了,您不止是西涼的公主,更是烏蘇的閼氏!”高逸辰的聲音冷冷的,“您是烏蘇的兩代閼氏了,難道在烏蘇這麽多年,您還沒有將自己當成是烏蘇人?”
他從來沒有頂撞過傲寒閼氏,可是今天可汗的離世,又讓他怎麽不對這位心狠手辣的母親絕望?他不知道,她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她的心裏還裝得下誰?
“我本來就不是!”傲寒閼氏冷笑道,“我是西涼的公主,西涼國尊貴無比的公主!不止娘沒把自己當成是烏蘇人,這些年來,這裏所有人哪個把娘當成是烏蘇人的?你父汗,還有這個死鬼,看中的都是娘西涼公主的這個身份!你父汗是想找個靠山,這死鬼是想借西涼之手登上汗位,哪個把娘當成是烏蘇人看的?”
對於她的小叔子,這位剛剛咽氣的可汗,傲寒閼氏心裏是充滿了怨恨的。年輕的時候,他對她的確不錯,登上汗位後,他沒有立自己的原配——高逸明的生母為閼氏,而是立了她。原本日子可以這樣一直甜蜜下去,誰知自己這不孝子長大後,居然幫他弄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周的公主,尤其是那個可恨的金陵公主!
在她眼裏,金陵公主不僅是她的政敵,而是她的情敵。自從那可汗第一眼看到美麗溫柔的金陵公主後,就被她的美麗給深深地迷住了。如果不是懼於傲寒閼氏,他真想夜夜留宿金陵公主的帳房。
“深鎖宮花,繡生魚鑰重門閉。美人何事怨東風,獨賦傷春意。月照黃沙萬裏,到氈城,芳心自喜。尊前歌舞,馬上琵琶,寵深誰比。
毳服胡妝,哪思舊日驕羅綺。年年秋雁向南飛肯寄相思字。歲久玉顏憔悴。似花落、悔隨流水。草青墳上,應是香魂,尚含愁思。”
無人知曉傲寒閼氏心裏到底有多苦,有多恨。她為了情,可以連自己兒子的汗位都可以放棄,誰知到頭來,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高逸辰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心中一寒。
“所以,您就殺了他……”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絕望。
如果換成是別人殺了他那尊敬的可汗,高逸辰肯定會毫不遲疑地將下他的頭顱。可是,現在殺可汗的,卻是他的親生母親,他又如何下得了手!
“殺了又如何?”傲寒閼氏滿不在乎地說,“反正你是下任可汗,你要替他報仇也可以,殺了你的親娘吧!”
她太了解她的兒子了,就像了解自己一樣。高逸辰心地善良,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弱點。她生了他,他就得欠她一輩子!
高逸辰用力地搖搖頭,他不敢相信,他的親娘會變成這個樣子!這還是當年那個為愛不顧一切的女人嗎?
這時,外麵傳來了一陣騷亂聲。
一侍衛低著頭進來報告:“閼氏,右賢王在外麵一直不肯走,非得要進來,連刀都撥了出來。”
傲寒閼氏依然非常平靜,她點點頭,示意可以放高逸明進來。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包括高逸明撥刀,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她好像在下一盤棋,一步步,都按照她自己的意願,順利地進行下去。
高逸明的傷並不重,再加上他身體壯得像頭牛,揮舞著大刀便闖了進來。
“父汗!”他一進王帳,便大聲喊道。
高逸辰沒有說話,他隻是覺得,太對不起這位王兄了。自己的娘,殺了他的父親,這種歉意,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
高逸明一看已經咽氣的可汗,不禁一愣。他前幾天自烏蘇出發時,他的父汗依然是滿頭黑發,看上去精神矍鑠,怎麽突然間變成這個模樣了呢?他連忙衝上前去,眼角連滴淚珠都沒有。
他一側身,看到了滿臉黑血的白毓萱,“刷”的一聲,將明晃晃的大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嚇得白毓萱連尖叫都忘記了。
她隻是傻傻地看著高逸明,那冰冷的刀鋒,已經深深地陷進了她的肌膚之中。
白毓萱的運氣也真夠差的,高逸辰送的那道劍傷還沒愈合,如今,這刀傷又來了。看來,大周真的是虎狼之地,這裏的人個個都是瘋子,都是嗜血的瘋子!
“住手!”高逸辰看著她脖子上那鮮紅的血液,厲聲喝道,“你幹什麽?”
白毓萱一臉茫然,她到現在都弄不懂,這高逸明為什麽要將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的父汗,可是被這女人給害死的啊,關自己哪門子事?
高逸明的目光無比凶狠,他惡狠狠地罵道:“父汗身體有恙,肯定是這妖女勾引父汗,讓他身體承受不了……要不然的話,父汗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胡說什麽?”高逸辰一把握住了那柄長刀,鮮血順著他的指尖,緩緩流下,“我跟公主進來的時候,可汗已經不行了。可汗根本就沒碰過她,她和可汗的死沒有半點關係!”
高逸明目光一冷,冷笑著問:“為什麽是你和她一起進的王帳?今天是父汗的大婚之夜,你來幹什麽?”
他當然知道這事和白毓萱沒關係。雖然他認識白毓萱的時間不長,但是高逸明清楚地知道,這實在不是一個適合在王室生活的女人。她沒有攻擊力,人畜無害。
“你什麽意思?”一直默不作聲的傲寒閼氏冷笑著說,“你的意思是,左賢王害了可汗?”
不管她如何對自己的兒子不滿,但是也沒笨到讓他背上謀殺可汗的罪名。畢竟在她心裏,高逸辰還是一顆非常重要的棋子。
“要不然今晚這一切怎麽解釋?”高逸明理直氣壯地吼道,似乎已經親手抓住了謀害可汗的真凶。
傲寒閼氏冷冷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挑起了白毓萱那粉嫩的下巴。
“非煙公主故意支開了所有的侍衛,左賢王覺得事有蹊蹺,便前來查看。”她鬆開了手,高傲地抬起了頭顱,“誰知來的時候,這非煙公主一直在帳外徘徊,左賢王便將她送進了王帳。進來的時候,你父汗已經不行了。”
“那閼氏是什麽意思?”高逸明手上加重了力度,嚇得白毓萱渾身骨頭都酥了。
傲寒閼氏冷冷一笑,一字一頓地說:“意思是……在左賢王進王帳之前,就已經有人對可汗下了毒手了。而那個人正是……”
她的目光如兩把尖刀,齊刷刷的刺向了白毓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