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是東無笙被質問的一天
東無笙看著她，輕輕眨眼，“那真實的結局是怎麽樣的？你要是還不說話，我就自己瞎猜了……”
東無笙稍等一會兒，繼續道“就算你知道了後麵會怎樣發展，發生了朋友成為災厄這種事情，你也沒什麽可做的……你最多隻能在悲劇發生之前帶朋友離開。”
“那麽，去掉這一點，合理推演，在真實的結局裏，你根本不相信世上有一種能夠影響氣運的東西，於是你帶著艾草回到楊家，直到悲劇發生，再沒有什麽能夠挽回了，才明白或許這其中真的有什麽人力不可控的東西在影響世界……是這樣嗎？”
楊幼儀對著自己的酒壺發了一會兒的呆，終於開口道“對，沒錯。”
東無笙並沒有因為楊幼儀終於的回應做出什麽特別的反應，她的態度依然平靜得好似冷漠，“但，這是你的人生，楊幼儀，你的人生和我有什麽關係？”
楊幼儀忽然笑了起來，兀自灌了一口酒，“東無笙，我最討厭你這樣表裏不一的人了。”
“雖然我很高興你不喜歡我，但我說的是真話。”
東無笙說這話時麵無表情，仿佛是一本正經地在認真解釋，但她的語氣措辭又用讓人感覺她其實有口無心，甚至略帶譏誚。
“你真沒什麽要對我說的？”
“我和你這混蛋沒什麽好說的，”楊幼儀提起自己的酒壺大口灌起來。
東無笙“……”
“那行吧，”東無笙接過旁邊修士遞過來的匕首，“既然如此，那我就公事公辦了。”
楊幼儀連酒壺都沒放下，聲音含混地應了一聲。
不遠處的懷特，以及街巷裏穿梭往來的修士和災厄，都將這邊發生的事看在眼裏。
“你和懷特應該是同一邊的吧？那你有沒有去過那個長生城？”
將匕首握在手裏，東無笙伸手撚起楊幼儀肩膀上的一縷落發。
楊幼儀垂眼，掩去眼裏變幻的神采，提起嘴角輕笑，“去過，那又怎麽樣？”
“我送你一程，換你一個長生城的坐標，不過分吧？”
東無笙揮起手中匕首點在楊幼儀額前的瞬間，這樣說道。
符文完成的那一刻，灰燼散落在地，很快混入漫天的好像飄絮似的灰燼裏，分不出彼此。
懷特注視著那些灰燼，目光明晰如長明燈火。
他眼底沉黯的光忽然就明亮了許多。
做完這一切，東無笙目光在街頭轉了一圈，落在懷特身上，麵色如常地向他邁步走來。
“走吧，我們先回去，這裏讓他們處理吧。”
話音未落，東無笙就發覺青年的笑容比往常還要和暖明亮一些，仿佛給那張本就出彩惹眼的臉渡了一層微光。
東無笙心裏不自覺地咯噔一下。
笑什麽笑……讓這家夥看出來了？
很明顯嗎？
東無笙假裝若無其事地偏頭觀察了一下其他修士臉上的表情，就見大家的反應都沒什麽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害，還以為露餡了呢。
東無笙暗哼一聲，移開了視線。
——
楊幼儀隻覺得眼前一晃，再定神時，就發現她正坐在自己在長生城的酒莊的床上。
她有段時間沒有回到這裏來了，隻雇了人打理這裏。
現在看來，她雇的這個小工態度還不錯。
楊幼儀在房間內環視了一圈，沒忍住，仰頸大笑起來。
“……”
稍事休息之後，楊幼儀給懷特編輯了信息發過去，然後在床上躺倒下來，望著天花板，回想著從前的事情。
東無笙說的沒錯，即便她帶著現今的記憶回到過去，她能做的也就隻有在災難發生之前，帶著艾草離開。
稱得上是命運的力量真的能夠為一個被其操控的個體的意誌所轉移嗎？
當時，接連不斷的災難降臨在楊家所有人身上，這種如同泰山壓頂一般覆壓下來的陰影勾起了陰影下所有人心中的恐懼，當這種恐懼的聲音愈演愈烈，總有人會跳出來做點什麽，企圖減緩這種恐懼的襲擊。
並且，隻要有一個人跳出來拋出一個眾人能夠接受的解釋，這些為恐懼所統治的人們就會趨之若鶩。
就像羊群會圍觀同伴被狼所獵食，殊不知這種旁觀者的位置就位於災難的身側。
楊幼儀在那個時候並不是什麽都沒察覺到，她試圖帶著艾草遠離人群，但她終於是慢了一步，迫不得已，隻能成為災難的見證者。
她是為了成為災厄而飲下鴆酒的，這段多出來的生命對她根本沒有意義。
如果最後真的在東無笙手上終結，楊幼儀覺得其實也不錯。
——
另一邊，結束了這次的任務，東無笙和懷特先到神殿和莫莉安匯報了一下大致的情況，然後就一並回到了林中小屋。
懷特是在神殿的時候收到楊幼儀的信息的。
當時在現場的時候他已經看出了端倪，楊幼儀的信息隻是驗證了他的猜測，以及，為他提供了某種證據……
東無笙用符的手法和現在普遍通行的差了不知多少個年代。
她那一套講究的是用符者本人精神力的強大，特別是境界大成之後，表麵的符文都是形式，真正的法術構造都在用符者的識海裏，隻要施用時神識一點，符籙就完成了。
而現代符籙則是講究簡明易懂，一個符文便是一套法術構造，數人一起進行同一個大工程，隻要符文交接到位，後來者立刻就能走馬上任。
兩者的差別大相徑庭，前人那一套早千年就已經星火寥寥，隻要東無笙表麵做個樣子，現如今恐怕還真沒什麽人能看出她做的手腳。
懷特就是那個為數不多的例外。
畢竟他的符籙本來也師承於從前的東無笙。
在為楊幼儀高興之後，懷特決定了解一下東無笙這一套是從哪裏學來的。
他不是已經把書收走了嗎！
而且！現如今除了他這裏有東無笙從前的手劄，還有哪裏能找到古法符籙的典籍？
她到底是恢複記憶了還是從什麽他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學來了這一套？
出於這樣種種原因，晚飯後東無笙沒能直接上樓回到她自己的房間，而是在樓下被懷特攔了下來。
東無笙抬頭看向他，隻覺得這家夥笑得不懷好意。
“有什麽事情嗎？”
聯想到下午時，這人不尋常的反應，東無笙頓時警覺起來。
“隻是想請教一下小姐，是用什麽方法騙過了眾人的眼睛。”
懷特將自己的鴻音屏幕轉向東無笙的方向，上麵正顯示著楊幼儀的那條信息。
“……”
東無笙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屏幕上方懷特微笑的臉，“……”
她伸手揉了揉鼻子，企圖挽救一下局麵，“你希望她繼續活著，而我需要她給我換取坐標，現在皆大歡喜了，你為什麽要在意這種完全沒有意義的過程？”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