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人物篇：雲水清澤（下）
可是這種黃金製品的工藝複雜且昂貴，這也就意味著，這種黃金製品的價值高昂，即便是金礦無數的西域，也絕非一般人可用。
孟桁澤拿起鐲子，一眼便看出這鐲子的價值，絕對不是風吉的家庭能夠擁有的，“這是……他跟你們交換的鐲子？”
耶律青凰用她不太標準的中原話道，“對啊，金中王者的紈如金，而且……”她身子微微前傾，“你知道這個鐲子主人是誰麽？”
孟桁澤看清她胸前的金飾品上刻著的蓮花紋路，和鐲子上的紋路一樣。
這個紋路還有些眼熟，是……三危聖宮的圖騰！
孟桁澤猛地抬頭，驚道，“這個鐲子是你的？”
“我逃出三危宮的時候，用她賄賂了一個宮中侍人，讓她也跟我逃出去，我們走不同的路，讓她分散追我的人。”
“那這個鐲子怎麽會在風吉身上？”
耶律青凰攤了攤手，“我怎麽知道。”
耶律青凰本來是想問那個孩子的，但他說是他撿的，而且他當時已經要急哭了，隻說救人重要，讓他們快去救人。
孟桁澤眉頭深深皺起，他以為是風吉偷了他娘親的鐲子，結果卻是更麻煩，而且，這個女人可能真的是金刀聖女！
他心生好奇，“你好好的聖女不當，跑到外麵做什麽？”
“你又沒當過聖女，怎麽知道是好好的聖女？”耶律青凰翻了個白眼，“不能喝酒吃肉的破聖女有什麽好當的，給你你去？”
“呃……”
萬人信仰的聖女，一定有很多的條條框框，若是想吃什麽都不行，那確實挺沒意思的。
慕容緋的茶泡好了，清香溢滿了屋子。
孟桁澤的鼻子使勁嗅了嗅，奇道，“這是什麽，這麽好聞？”
“這叫茶水。”耶律青凰美滋滋地拿杯子湊到慕容緋身邊，眼睛放光地看著她給自己倒了一杯。
“小心燙。”慕容緋給她倒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孟桁澤不屑道，“茶啊，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又不是沒喝過。”
他師父孟長星也喝茶，他的茶葉都是從中原商人那裏買的，價比黃金，買到手的隻有很少的一點，孟桁澤喝過一次，又苦又澀，後來便避之猶恐不及。
“這個不一樣！”耶律青凰如數家珍一樣道，“茶葉也分好多好多種，緋這個是頂頂好的茶葉，和你喝的那些低等貨不一樣！”
她在三危聖宮的時候也是喝過茶的，隻是流進西域的，多半是下等茶葉，即便是三危聖宮的存在，也隻是偶爾能弄到中等茶葉，是時間難得的奢侈品。
她第一次從慕容緋這裏喝到上等茶水，就被深深的迷住了，封為瑰寶，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
慕容緋給孟桁澤也倒了一杯，“嚐嚐。”
孟桁澤滿臉嫌棄的接了過來，吹了吹熱氣，抿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
“怎麽樣，是不是超級好喝。”耶律青凰笑盈盈地看著他驚訝的樣子，像是母親看見了別人誇獎自己的孩子。
孟桁澤一邊說著“一般般吧。”一邊吹涼了茶水，小心翼翼地品嚐著。
這茶水味道清甜沁香，微微苦澀中還帶著一絲回甘，比他師父那個苦不拉幾的東西好喝太多了！
慕容緋給他和耶律青凰續滿茶水，茶葉對她來說不是什麽稀罕東西，她也沒有什麽特殊愛好，這些名為“金鑲玉”的珍稀茶葉，是她前往幽州時，沿途的一位地方官孝敬的。
西域沒有茶葉，沒有絲綢，沒有瓷器等中原之物，而西域也有許多中原沒有的東西，比如大量的黃金、寶石、玉石……
若能打通兩邊的貿易，便是潑天的財富。
雖然中原和西域之間有許多商人，但都是一些小打小鬧，沒有大規模的商隊和正規的商道，沙匪橫行的情況下，這些小的商人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慕容緋需要的是建造幾個貿易鎮，打通數條商道，形成大規模的商隊，將西域通商成為帝國的政要，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情況下，那些沙匪和雇傭兵也能夠有一份正大職業，這樣中原和西域的文化就可以交融貫通，社會能發展。
隻是這些需要時間，實現的那天，可能她已經成了一抔黃土，但是沒關係，這些都不是慕容緋想要的。
目前秦國最需要的是財富和休養生息，而西域諸國早就對中原沃土虎視眈眈，是溫止寒給她提的和西域通商的建議，不僅能夠解決她沒錢的事，還能為盛世埋下根基，所以她來了西域。
三人喝完了茶水，慕容緋放下茶杯，“走吧。”
孟桁澤穿好外衣，“去哪兒？”
耶律青凰跟上慕容緋，“當然是去石城，問問那個孩子鐲子哪裏來的了。”出了房間門，兩個沙匪模樣的漢子路過，對耶律青凰恭敬地道，“見過大當家的。”
耶律青凰擺了擺手，“不用多禮，忙去吧。”
“是。”
兩個漢子走後，孟桁澤湊近她小聲問道，“你不是金刀聖女嗎？”
“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那他們為什麽叫你大當家？”
耶律青凰揚著脖子驕傲地道，“這裏叫雲水寨，他們的大當家和二當家四天前被我殺了，所以我現在是他們的大當家。”
漠北是一個強者為尊的地方，既然她殺了大當家和二當家，就證明她比他們更強，能更好的帶領他們變得更強。
“這裏是雲水寨？金臂猿和嘯天狼被你殺了？！”孟桁澤不由得震驚得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漠北大小匪寨成百上千，而水雲寨卻是漠北三大匪寨之一，排名第二。
寨中大當家金臂猿和二當家嘯天狼是漠北數一數二的高手，就是霆門中的高層也要對他們禮遇有加，怎麽會被一個少女給殺了，說出去誰會信？
耶律青凰盛氣淩人地道，“你質疑我？我怎麽就不能殺了他們？你要不要嚐嚐我的厲害？”
“不不不。”孟桁澤連忙擺手，“那位朋友都走遠了，咱們快跟上他！”
耶律青凰輕哼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孟桁澤看著少女曼妙的背影，這個金刀聖女脾氣挺橫的呀，怪不得不在聖宮裏老老實實當聖女，跑來這種地方當女沙匪頭子。
孟桁澤並不是怕她，都是一流高手，大概是能感受到對方的內力深淺的，隻是手段和眼力等有所不同，構成實力差距，孟桁澤覺得她內力層次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和金臂猿和嘯天狼這種縱橫戈壁多年的匪徒比還是差了一點的。
要不就是她有什麽特別的武功手段，要不就是，真正殺人的是走在前麵的那個黑衣男人。
孟桁澤覺得他的氣息深不可測，根本看不出深淺，而且偶爾會閃過一絲，讓人心悸的氣息。
其實事實和孟桁澤猜得差不多，金臂猿和嘯天狼的確都是耶律青凰殺的，隻不過是在慕容緋將他們打成重傷後殺的。
三人騎馬再次來到石城，一些工人正在修被霆門人炸毀的城牆，他們三個人大搖大擺地進了城。
一個工人看見了孟桁澤的臉，連忙扔下了工具奔向霹靂台，將叛徒孟桁澤出現在石城的消息報告了上去。
他們三人先來到了風吉家的羊肉串鋪子，慕容緋直接要了二十串羊肉串，坐下來開始享用，兩耳不聞窗外事，孟桁澤將她們帶來這裏，便回了望星樓看望師父。
後院，耶律青凰找到了昨天讓她們救人的少年風吉。
少年正坐在大石頭上發呆，看見她驚喜地用樓蘭話說道，“漂亮姐姐！你們救到孟大哥了麽？”
耶律青凰也用樓蘭語道，“救到了，他沒事。”
風吉一蹦三尺高，“太好了！他在哪裏？我要去找他！”
“別急啊。”耶律青凰個子很高，從懷中拿出了鐲子，居高臨下地道，“你告訴我這個鐲子是從哪裏弄到的，我就帶你去找他。”
風吉眼光躲躲閃閃，“我、我撿的。”
耶律青凰斂去了麵上的笑意，“你再撒謊地話，可就永遠都見不到你的孟大哥了。”
風吉急道，“真的是我撿的……那個人被帶走的時候落在地上的……”
“那個人？”
“是一個女的，和你差不多大的樣子……”耶律青凰有些語氣有些急，“被誰帶走了？”
風吉瑟縮了一下，“被、被少主……”
“哢……”風吉剛才坐的大石頭在耶律青凰的手下出現了裂縫。
她纖眉微皺，“霆門少主抓一個小姑娘幹什麽？”
“少主他經常會抓走一些漂亮小姑娘進宅子裏，從來沒有人活著出來過。”那塊石頭碎成了兩半。
“那個宅子在哪裏？”
“昨天被、被燒沒了……”
耶律青凰指節發白，悲痛地合上了眼睛，陽光依舊灼熱，可她的心中卻是一片悲涼，喉中宛如被哽住了一般難受。
未柔……還能活著麽……
赫未柔是耶律青凰在三危聖宮時唯一的朋友，那個黃金鐲子其實不是耶律青凰賄賂她的東西，而是她送給她的信物。
赫未柔跟她一起從聖宮中逃了出來，在快到石城地界的時候，她們被聖宮的人追上了，是赫未柔要去幫她引開追來的人，耶律青凰當時受了傷，沒有辦法阻攔她，便把這個鐲子當做信物送給了她。
赫未柔替她引開追兵後，耶律青凰往與她相反的方向而去，卻落進了雲水寨的人手中，接著遇見了同樣被帶到雲水寨的慕容緋。
這個來自中原的男人看著弱不禁風，武功卻是強的可怕，暗中查清楚整個匪寨的勢力和地形，竟然一舉從內部攻破了寨子，不僅救了她，還幫助她成為了雲水寨的大當家，為她鎮住了整個寨子的上千名沙匪。
而她又不小心知道了他竟然是個女子，於是她們就成了朋友。
她的內傷恢複了一些後，便迫不及待要去石城那邊尋找赫未柔哦，半路碰見了這個孩子，發生了後來的事。
耶律青凰攥緊了手心，內心無比自責和內疚，如果沒有帶她出來該有多好……
慕容緋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緊握的手輕輕扒開，慢慢握住，什麽話也不說，卻盡到了安慰的力量。
眼淚在耶律青凰眼眶中打轉，“都是我害了她……是我沒用”
慕容緋柔聲道，“她為你做的事，不是為了看你自責難過的。”
“嘭——”不遠處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人群也在一瞬間炸開了鍋，尖叫聲、呼喊聲、逃竄聲。
“在這裏等我。”慕容緋留下這句話，眨眼間，人已經沒了蹤影。
望星樓被炸了一半，煙塵和火焰交雜混亂中，人們哭喊著逃離，卻有十數道人影飄落，將附近圍了起來。
孟桁澤雙眼赤紅，嘴角和胸前都是血，站在煙塵中，宛如嗜血的猛獸，事實上，師父的離世，霆門人的偷襲，他此時正被巨大的憤怒和無邊的悲痛衝昏了理智，隻想眼前的這些個人。
賀雲海痛失愛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被手下用一頂軟轎抬著，洛在對麵的房頂上，看著煙塵中被包圍的年輕人，目光中是凶殘的恨。
就是他，殺了西兒……
我的西兒……
賀雲海命令手下們動手，他要這個殺他愛子的人死無全屍。
包圍孟桁澤的那些人齊齊抬起了手，他們手中，有一個暗紅色的光球。
孟桁澤看著他們，目光陰狠，抹掉了嘴角的血，他當然認得這是什麽，鬼爆珠，三十六顆按照特定的陣法軌跡拋出去引爆的時候會構成天羅地網，絕無生路，並且死無全屍，化為焦灰。
三十六顆鬼爆珠被同時拋上了天空，一道道暗紅色的光煙盤旋交織著，眨眼間在孟桁澤的上空閃現了一張巨大的紅色蛛網，接著紅色的光珠流星一般急速下墜，它們落地之時，便是孟桁澤亡命之時。
可是孟桁澤卻一點也不怕。
耀眼的白色劍芒比紅色光珠還快，那一瞬間，孟桁澤的身體被定在原地，靈魂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了。
天羅地網被構成時的場景已經足夠震撼，可是慕容緋的劍影，又怎麽是“震撼”兩個字來形容。
洛青荼從未想過，有人的劍，能夠阻止炸藥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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