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東方微白
洛青荼又睡了一段時間，穿好衣衫鞋襪，用慕容緋的東西梳理好頭發，便走出了內殿。
簫歇候在外殿，“公子您醒了，需要用早膳嗎？”
“不用，慕容緋呢？”
“陛下她去上朝了，她讓您醒了以後去皇極殿，今日她會宣告給您封侯的旨意。”
“好。”
洛青荼出了殿門，前往皇極殿。
皇極殿金碧輝煌，層層殿階通向至高處，一個掌事公公帶著幾個小太監等在台階下，見到洛青荼迎上來，笑嗬嗬地道，“老奴安孟申，見過侯爺。”
他穿著紫色宮服，上麵繡著十二瓣的蓮花圖，是個地位不低的大監。
這種大監都是在宮中手眼無數，和前朝後宮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很多大臣要辦事都要孝敬他們，這個安孟申洛青荼也聽過，他的行禮可不是隨便能受的。
洛青荼退後一步，“不敢當不敢當，我哪裏是侯爺了。”
安孟申已經年過四十，臉上塗了厚厚的白粉，臉上和脖子上一堆褶皺，卻沒什麽蒼老之態，笑的時候竟十分和藹，洛青荼卻十分清楚，這人精通厚黑心術，陰險毒辣。
安孟申依舊笑道，“現在不是，一會兒可就是了，陛下吩咐奴才在這裏陪著您等宣召。”
“這樣呀，那有勞公公了。”
洛青荼也微微一笑，此時晨光熹微，廣場上飄蕩著一層細薄的霧氣，年輕人身量修長，白衣縹緲，墨發如緞，嘴角一勾便是傾國模樣，饒是安孟申一眾太監也看得呆了。
安孟申在後宮三十多年，見過的美人佳麗數不勝數，環肥燕瘦，各有千秋，卻是頭一遭見一個男子，美得雌雄莫辨，滿宮鶯燕，不敵其一。
這洛家小公子，還真是生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
安孟申又給洛青荼講解了一下覲見時要行的禮和接旨時要行的禮，洛青荼記憶超群，聽了一遍便把繁重的行為細節記住了。
很快，皇極殿中傳來宮侍高聲傳喚的聲音。
“呦，來了。”安孟申笑道，“公子，請吧。”
洛青荼走上高高的百層玉階。
皇極殿中，站著一排排的文武百官，此時一齊望向殿門口，都想看看最近名聲大噪的年輕人，三年前的盛京第一美人是個什麽模樣。
白衣墨發的人緩緩走來，旭日在他身後升起，他走進大殿，整個大殿寂靜無聲。
洛青荼穿過文武百官的注視，來到玉階前，抬頭看向龍椅上的人，目光灼灼，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慕容緋。
她斜靠在椅背上，單手支著頭，一副懶散漠然的模樣，一身華貴的黑色龍袍，繡著金色龍紋，銀發金冕，黑眸深沉，丹鳳眼斜挑的弧度不見一絲風流輕佻，而是凜然無情，看不出任何情緒，君威十足。
怪不得從來沒有人敢質疑她的性別，帝座上的這個人，天生就應該高高在上，接受萬民朝拜。
神明墜世，生而為王。
洛青荼的心髒在胸腔中不安分的躁動，這是他的陛下。
他雙膝跪地行禮，聲音嚴肅而莊重，“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容緋目光落在他身上，漆黑的眼瞳中古井無波，“宣旨吧。”
候在一邊的太監打開手中明黃色的聖旨，尖細的嗓音高吭地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忠孝之家，庭訓早膺乎節義繩武之胤堂諭切凜乎綱常，光前無沗，貼後有方，爰申疏爵之榮，用章式穀之報。前鎮國公洛承風之子洛青荼，英資俊爽，目光如電，惠族睦宗，類晏嬰之貸眾，解衣推食同範純之好仁篤啟亢宗之嗣茂顯體國之忠，茲以覃恩，加贈爾為侯爵之位，封號顧涼，錫之敕命於戲，麟趾超群，青鎖彰義方之訓，班衣煥采，紫宸表餘慶之光，欽此——”
太監走到洛青荼身邊，將聖旨雙手遞過，“洛青荼，接旨。”
“臣接旨，謝主隆恩。”洛青荼雙手接過聖旨，再次叩首謝恩。
慕容緋的聲音清冷，“起來吧。”
洛青荼起身，立到了一邊。
今日的朝會要上奏討論的事情都結束了，洛青荼封侯的旨意也下了，接下來朝臣們又商討了一下事情，洛青荼頭一次參加古代的朝會，以前隻在電視劇上見過，新鮮勁兒也就那麽一會兒，過了之後，覺得和前世在學校上課一樣的無聊。
終於，太監便高聲道，“下朝——”
洛青荼跟著文武百官們一起跪拜恭送陛下。
慕容緋走後，這些朝臣們自行散場，有幾個人過來向洛青荼表示祝賀，都是些場麵上的客套話，洛青荼一一應付了。
洛青荼走出皇極殿，安孟申早早就在階下等候了，笑道，“侯爺，這邊請，陛下吩咐老奴送您出宮。”
出宮？讓安孟申親自送他出宮？
果然，安孟申剛說完這句護，有幾個大臣都驚奇地回過頭來，要知道，安孟申在先帝身邊極為得寵，為人也極有手腕，雖然宸帝登基後他在宮中的地位有所下降，但也是表麵的下降，他也取得了宸帝的信任，在宮裏的暗中勢力不斷增強。
洛青荼點點頭，“有勞公公了。”
“小事，小事。”安孟申笑著道，“侯爺年少有為，又深得陛下寵愛，未來成就定然不可限量啊，老奴還指望著侯爺照拂一二呢。”
洛青荼這回是明白慕容緋的意思了，他初封侯，身上並沒有實打實的功名，很容易被人輕瞧和利用，唯一能仰仗的隻有皇帝的寵愛才能讓他避開沒必要的暗刀。
他和安孟申客氣了幾句，便和他一起穿過寬闊的紫禁廣場，出了朱雀門。
門外照例排著一隊兵衛，遠處停靠著來接大人們下朝的自家馬車或者軟轎。
朱雀門前禁止喧嘩，車夫們和轎夫們安安靜靜，接到了自己家的大人，很快就散得幹淨。
有一輛馬車依舊等在原地，安孟申帶著洛青荼走了過去，穿著布衣的車夫正無聊地甩著馬鞭，聽見聲音抬起頭來，鬥笠下竟是一張花容月貌的少女麵容，右側臉頰有一顆漆黑的小痣，看見洛青荼，眼睛彎成了一個亮晶晶的月牙兒，“公子比在下三年前所見，還要好看了。”
洛青荼微微驚訝，“你以前見過我？”
“三年前醉仙樓花神宴，公子豔壓群芳，有幸見過一麵。”
每年的八月十五，醉仙樓都會舉辦一次花神宴，無數美人才女在當晚進行才藝表演，爭搶盛京第一美人的名頭，無論身份地位，都可以參與競選，到時候半城權貴都會參加，是盛京數一數二的盛會。
洛青荼當時是和朋友輸了賭約，根本就沒有準備，換了身衣服上台吹了個曲子，就拿下了冠冕，隻能說是他爹娘給了他一副好皮囊。
要是三年前花神宴上，這個女子見過他，那麽慕容緋見過嗎？
洛青荼問道，“那次陛下在嗎？”
少女點點頭，“在啊，我就是為了保護陛下才去的。”少女偏頭一笑，笑容甜甜的，“我叫東方微白，很高興認識你。”
洛青荼淡笑，“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洛青荼沒有從她身上察覺到一點內力波動，這樣天真活潑的少女似乎天生就是出來討人喜歡的，就是不知道她是什麽身份，上一個當車夫的妖夜啼，殺手出身，年紀輕輕就是英靈七大奉主之一，手段和心性可想而知，那麽這個少女的呢，洛青荼可不覺得她像表麵看起來這麽簡單。
東方微白看向安孟申，“公公，陛下有說我們在這裏等著幹什麽嗎？”
安孟申笑得和藹可親，“老奴也不知道，請再等一會兒，應該很快就知道了。”
“行啵。”東方微白從馬車邊跳下來，繞著洛青荼仔細打量了一圈，好奇地問道，“最近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洛神是你嗎？”
“是。”洛青荼坦然道。
東方微白的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的，“江湖上好玩嗎？”
她這樣一問，洛青荼腦海中掠過他這三年的經曆，好玩麽？
“不好玩，但是很充實。”能讓人迅速成長，洛青荼抱著胳膊問道，“你想去？”
東方微白點頭如搗蒜，“想啊想啊！”接著她如泄了氣的皮球，“可是我哥不讓……”
身後突然傳來慕容緋清冷的聲音，“等你什麽時候突破到宗師境就可以了。”
慕容緋換回了她平常穿的黑色銀紋衣袍，銀發一部分用銀色發扣束住，用丹榕簪固定，其餘的披散下來，整個人又變回了清冷淡漠的公子模樣。
安孟申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陛下。”
慕容緋虛扶了他一下，“今日麻煩公公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都是老奴應該做的。”安孟申謙笑道，“老奴告退。”
“陛下~”東方微白撅著嘴拉住慕容緋的胳膊撒嬌，“我才三十五啊，不是每個人都跟您一樣呀，成為宗師境哪有那麽容易，您就讓我出去嘛~”
二十五了？洛青荼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她看起來也才……十六七歲的樣子……
龍隱司是有什麽永葆青春的秘方麽，慕容緋可以理解，她身體中有冰魂蠱，年少便成了宗師境，被強橫的天地靈氣蘊養，可以延緩衰老，但是宗師境以下，靈氣對身體保養程度還是很低的，她是修煉了什麽功夫讓自己看起來才十幾歲的？
慕容緋摸了摸她的頭，將手中的霜雪青蓮扔給洛青荼，“你的劍。”接著對東方微白道，“他十九歲，就是宗師境了。”
“什麽？”東方微白愣在原地，“十九歲，真的假的？”
“走吧。”慕容緋上了馬車。
洛青荼早上離開詔霞宮的時候沒有帶劍，畢竟上朝是不允許帶武器的，於是便將霜雪青蓮放在了詔霞宮，沒想到慕容緋竟然親自給他帶了過來，於是抱著劍跟她一起上了馬車。
“哎不對啊！”東方微白反應過來跳上馬車，對著車廂裏麵的人喊道，“他能這麽早就突破到宗師境就是因為他去江湖上曆練了呀！我去的話說不定我也會的！”
慕容緋無情地關上了車門。
東方微白跺了跺腳，拎著馬鞭坐上了車夫的位置，拉長了聲音道，“陛—下—你們—要去—”
不等她說完，馬車內傳來慕容緋的聲音，“鎮國公府。”
東方微白晃著腿，一揚馬鞭，“走咯。”
馬車內，洛青荼問道，“你要跟著我回家？”
慕容緋伸了個懶腰，懶散散地往他身上一靠，“去你家泡溫泉。”
“詔霞宮裏沒有嗎？”
慕容緋閉著眼睛，說瞎話不打草稿，“沒有。”
偌大個長陵宮沒有溫泉，騙鬼呢？
洛青荼見她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乖巧地當起了一個靠枕。
詔霞宮裏當然有溫泉，隻不過今日早朝慕容緋就被水患和國宴的事情吵得頭大，詔霞宮裏，上官璃和溫止寒以及墨玉堂一眾文官在討論正事，她聽得頭更大了，便出來了。
要不是有上官璃和溫止寒，她一定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她識字還是幼時在清梵寺被明釋師兄強行教出來的，行軍布陣可以靠天賦，處理朝政卻是需要實打實的文學根基，她一聽就頭大。
宸帝每次朝會都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氣勢，實則內心覺得下麵的大臣們像一群鴨子，嘎嘎嘎地聒噪個沒完，要不是她內心有老僧一般的定力，早就掀桌子走人了。
東方微白看著咋咋呼呼的一個小姑娘，駕車竟然出奇地穩當，和妖夜啼簡直的天差地別。
鎮國公府很快就到了，東方微白穩穩地將馬車停住，“到—了——”
洛青荼和慕容緋下了馬車，慕容緋摸了摸東方微白的頭，“乖，回去好好修煉，等你成為了宗師境就可以離開盛京了。”
“哼！”東方微白扮了個鬼臉，扭過頭，一揚馬鞭，駕著車揚長而去。
洛青荼望著馬車絕塵而去的身影，好奇道，“你為什麽不讓她出去曆練？”
在江湖上走一遭，說不定就會有什麽奇遇經曆，可能就能突破一流到宗師的天壁。
“我沒有不讓啊，她哥哥不讓，她的情況比較特別，你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內力波動嗎？”
“沒有，她不是武者？”洛青荼抬手敲了敲自己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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