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記憶
“小家夥，你見過她是不是？”男子望著天際，不知望了多少日，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
“她？誰？”明珠好仿終於能說話般，剛剛開口便覺嘶啞，……可這不是自己的聲音，……這是雪朵的……
“你身上有她的氣息，雖然淡得幾乎聞不到……”男子緩緩轉身，赤紅的眼瞳緊緊望著雪朵。
沒錯！是雪朵，一身白衣的雪朵。
雪朵輕促著眉，“我隻想見到哥哥，哥哥還在等著我回去！”
嗒，嗒嗒，男子終是動了，走了幾步，來到雪朵身前，“找他？我們便是望著天際的雲都望了百年了……你的哥哥早便轉世了，你還如何能找到他？”
哥哥早轉世了？忽得雪朵悲痛起來！雙手捧著心口，低低哭泣起來，“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男子側了側頭，望著天際，“我也在找她，可天際浩瀚，時空輪轉，或螻蟻或蜉蝣，你一介凡魂，又如何尋找？又怎知哪個才是他？”
“我……我為他種了香……定然會找到的。”
“哦？種香？”男子挑了挑眉，仿似有了表情般，細細的打量著雪朵，“萬法有緣，或許是我也未能參透的。今日本尊便為你重塑肉身，投入時空之中，你便尋你哥哥去吧，但記得……如果遇到一位與你長得極像，極愛看雲卷雲舒的女子，將她帶到我身邊來……”
雪朵細細回味著他的話，將她帶到身邊來？怎麽帶？她是誰？她又叫什麽名子？僅僅是長得像嗎？
未極細想，一陣恍惚，明珠看到自己如初生嬰兒般被丟到兒童福利院門前，接著便是三歲被方家收養，取名方婷。
頭痛欲裂！！
啊————————————————————————！
明珠跪坐於地，還是在一片黑暗之中，地麵如水鏡般倒映著自己的身影，那一地碎光輕輕圍籠著自己，慢慢的自己的倒影變成了一身白衣的雪朵……
根本沒有時光倒流，明珠也沒有附在雪朵身上，那一地的碎光是雪朵的記憶，雪朵被那黑霧森林中的男子封印的記憶！
明珠拉扯著發頭，怪不得！怪不得自己與雪朵同觀同感！怪不得自己能感受到她的一切悲喜！
原來自己竟是雪朵！
明珠腦子似炸了般的痛！往昔記憶如流水貫入腦海，方婷的一生如走馬燈走過，十七歲那年方婷在廢棄磚廠掉入一個大坑之中，隻覺塵土飛揚，引得明珠一陣猛咳，腦袋不知撞到什麽，一陣疼痛，明珠輕嘶了聲，此時那兩名中年男子正追著自己，哪有時間耽擱？晃蕩幾下剛想起身，卻暈了過去……
朦朧間聽到似泉水般的輕喚著雪朵，——是曄白！
曄白於雪山之上布陣輕喚著雪朵之魂，一聲聲的呼喚令方婷迷糊起來，無意識間，雪朵魂魄從方婷肉身走了出來，順著曄白的聲聲呼喚，踏入虛空，踏碎時間，步步朝著神女山而去……
茫然雪山高聳入雲，便將行至神女山，雪朵低頭忽見一處大火，一個部族間女子聲聲喚著自己的孩子，她急急的樣子，與記憶中模糊的阿娘好像。
淩空而立，雪朵看到一男子將一個孩子甩下了馬，緩了緩馬回身而望，眼中含著陰冷，揮著彎刀向前衝殺而去，那被甩下馬的孩子，一臉的血汙，滿臉淚水，伸著小手不斷四顧喊著阿娘。
她那樣小小一團，她那樣弱小，她的阿娘瘋了般在火光中不管不顧的尋找著自己的孩子。
自己也懷念阿娘啊，忽而那孩子滿臉通紅，一口氣上不來，翻了白眼……雪朵心念一動，忽而落入那孩子體內……
神女山上，曄白於雪朵棺旁急急念著咒語，忽而法陣紅光一閃暗了下去。“又失敗了嗎……”曄白促著眉頭，剛剛明明感到了雪朵的魂魄！轉頭看著棺內雪朵屍身，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龐，雪朵啊……大漠真的很美！隻是沒有你陪著，再美也不如你抱著我遠眺夕陽那日……
啊——————————————————————！
兩百多年的記憶，不停在明珠腦中衝殺著，脹了滿滿一腦袋！明珠感到自己腦子好似快炸了般，被記憶橫衝直撞的衝殺著。
那年方婷剛穿到大漠不久，大漠話還說得不利索，父王與火羅王結拜為異姓兄弟，部族大人忙進忙出的準備著晚上為迎接火羅王的到來。
方婷無所事事的翹著二郎腿躺在小丘上，手中百無聊賴的轉著一個小拔浪鼓。
咚咚咚，這小拔浪鼓是父王從漢人那給方婷買回來的禮物，可明珠快二十的人了，哪還愛玩這個？望著蔚藍的天空發著呆。
遠處一幫小孩子野著玩，也沒個章法，也沒人理一理自己這個草根公主。
唉……
正百無聊賴之時，遠遠的一個小男孩抱著一隻小羔羊走了過來，他好似有些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下。
巴雅爾帶著巴木玩了好一會，可巴木好似不會累般，不一會兒又跑遠了，巴雅爾隻得抱著小羔羊來到小丘下想找個地方休息下。
轉頭便見到一身火紅狐狸裘衣的明珠，她眼睛大大的極好看，肉肉的包子臉也正好奇的看著自己。
明珠歪著腦袋看了看這個從未見過的男孩，他長得好似瓷娃娃般，臉上肉嘟嘟的，懷裏小羔羊雪白一團，一拱一拱的，咩咩叫個不停……
巴雅爾的目光被方婷手中的拔浪鼓吸引，這個東西在大漠可是稀奇之物，此時的巴雅爾又剛好在貪玩的年歲。
明珠見他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拔浪鼓，忽而起了逗弄之心。
“想不想玩？”明珠大著舌頭，舉了舉拔浪鼓。
“嗯。”巴雅爾用力的點了點頭，看著很好玩的樣子。
“那你讓我親親，我便借你玩。”方婷向他湊了湊，忽而聞到一陣奶香之氣，不知為何內心一陣歡喜，這個孩子還在喝奶嗎？方婷歪著腦袋想著，真是好聞！
巴雅爾順著小羊的毛，也歪頭想著，阿娘也時常親自己，親一下也沒什麽，便睜著大眼點了點頭。
方婷一陣歡喜，湊到他臉旁，噘起小嘴，雙手拉著他衣袖，吧唧便是一口親在他臉蛋上，忽覺他臉好嫩，好似剝了殼的雞蛋般，心情大好，拉著他袖子，吧唧吧唧一口又一口親著……
巴雅爾本以為親一口就可以玩了，正想伸出小手去接拔浪鼓，可這肉團般的女孩一直親個沒完，口水糊了自己一臉，巴雅爾躲了躲，可是明珠力大，死死拉著自己袖子，掙脫不得，忽得哇一聲，巴雅爾哭了起來……
方婷見他大眼滾出淚來，忽覺自己太欺負人了，執起自己的小手為他擦著眼淚，“不哭了，……我把這拔浪鼓送給你好不好？”
巴雅爾終是忍著淚點了點頭，放開懷中小羔羊，伸出小手接過了拔浪鼓，朝方婷笑了笑。
方婷湊近他緩緩道“送給你了，但你不要與旁人說被我親過，好不好？”
巴雅爾懵懂的點了點頭……
方婷又無聊的抱著頭望著天空，午後自己這副身子有些困了，小孩子嘛，總是要午睡的，方婷起身向自己的小帳走去，挑起帳子發現，自己這個小帳子裏睡了一地的孩子。
多大的都有，好似都累了般，睡得極沉，橫豎都有。
方婷撇了撇嘴，想找個好位置睡覺，轉眼便看到了巴雅爾，他正睡得香，臉上肉肉的，是這群孩子中最好看的一個，他的身旁睡著還吐泡泡的巴木。
方婷走到他身旁，一個大力將巴木推開，自己拉著小被子睡到他身旁，他好香，方婷很愛聞，伸手摟於他腰處靠在他身旁沉沉的睡了過去。
啊——————————————————————————————！
明珠痛苦的拉扯著自己的頭發，好似這般能減輕腦海之中的疼痛般。
（阿娘，圖婭想，若死後能葬在陡崖之上該多好……那裏風景好……能看到王庭……能看到雪山……）
（兄長……絕不會允許你死的！！）
往日畫麵浮於腦中。
明珠終是明白他為何要葬在陡崖之上了！！
哥哥啊！！
巴雅爾！！！！！
明珠跪坐於地上，任所有記憶來回在腦海中衝殺著……
原來……雪朵就是明珠……明珠就是雪朵！！！
明珠不是穿來大漠，而是雪朵終於重回大漠！！
一場穿越，一世輪回，讓明珠明白這世上哪有什麽無緣無故的穿越？萬事皆有因果！
自己重回大漠，便是來尋他的！
自己尋到了他，卻又將他丟了！！
不知過了多久，明珠腦中才漸漸平靜下來，低頭看著自己倒影，一身雪白披著長發的雪朵，而自己身上穿著紅裙高束發髻的明珠！
寂靜的黑暗之中，明珠靜靜看著自己與倒影！兩百年間往事，曆曆皆在眼前浮現，明珠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怪不得自己每每衝殺，都有一種殺伐的快感似要衝身而出，怪不得自己總有些偏執的想法，原來自己的魂魄沾染了魔氣……
怪不得自己每每坐於兄長身旁，總是控製不住對他的一腔熱戀，怪不得隻有自己能聞到兄長身上的香氣，原來自己的歸來便是為了他，他那奶香之氣便是自己給他做的永不磨滅的記號，或螻蟻或蜉蝣，都要找到他！
魔氣與雪朵一腔愛戀交雜著，仿似愛恨交雜般！
他的身影，他的名字，刻畫於心間，不能遺忘，永不磨滅！
明珠跪坐於地，失神的望著倒影，雪朵一腔愛戀未說出口，明珠一腔愛戀未得到回應。
命運總是相同的，卻又是不同的。
浴火重生，天地共紛芳！
“嗒，嗒，嗒。”寂靜之處傳來一陣腳步之聲。
明珠緩緩抬頭望去，黑暗之中走來一身雪白的曄白，白衣如雪，不染凡塵般，如瀑黑發披於身後，他掛著滿滿笑意，向明珠緩緩走來……
明珠慢慢站起身來，也朝他一笑，“小白，謝謝你，沒有你，我不能重回大漠。”
清泉的聲音傳來，壓下明珠繁雜的思緒，“明珠，曄白怎麽會將認你認錯？”曄白他從來沒有將雪朵認錯過！
明珠含著柔柔的笑輕‘嗯’了聲，緩緩朝他舒展開雙臂。
曄白心頭一喜，滿含笑意，向明珠跑來，一個縱身撲向明珠，於半空之中現出狐身，一頭紮向明珠懷裏，不停在她懷中蹭著，狐尾不停搖著。
明珠抱著他雪白一團，不停笑著為他順著毛，曄白在懷中不停的蹭著，惹得明珠一陣癢，不自覺的嗬嗬樂了起來。
兩百年後的再度相逢，所有語言都無法來形容，雪朵與小白也確實從未說過一句話，明珠卻多次得小白相助，這些便夠了……
明珠順著小白狐毛，千言萬語卻不知先說哪句為好，一時間隻歡喜的順著他的毛……
忽而傳來一陣極大的吸力，明珠站立不穩被莫名的吸了起來，緊接著又是一陣扭曲，明珠感到自己又好似被團成各種形狀，呼喊不出聲來，隻得默默的承受著，懷中小白早便不知去向。
四周不再黑暗，而是閃過各種往日畫麵，或歡喜或悲傷，兩百多年的記憶不停在四周轉換著，明珠感到好似身處旋渦之中，不停翻轉著，魂魄之痛令明珠再不能承受，漫天回憶之中，皆是巴雅爾麵龐，望著往日的他，望著他向後飄落的身子，明珠悲痛不已，漸漸的失去了知覺，暈了過去。
天地旋轉，日月消長，曄白的陣法慢慢高漲光亮與蒼月如月光的柔光相交匯著，亮得讓人睜不開雙眼，曄白感到周身疼痛，陣法不斷的消耗著自己的妖力，身子仿似不支晃了晃，眯眸看著陣眼中的蒼月，她仍一身雪白，淩空而立，黑發飄揚，一身光華輕籠。
她究竟是什麽人？自己多年修煉皆受不時空力量的拉扯，可她好似無恙般，她——真的隻是片殘魂嗎？
曄白腦中一片混亂，咬牙承受著妖力漸漸不支之苦，慢慢現出獸瞳，忽得一陣柔光高漲，朦朧間蒼月似爆發出巨大力量，時空被拉開，一陣旋渦吸來，曄白終是不支，也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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