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蒼炎滅
西吉也看著往日的小夥伴戈雅,他是那樣的如驕陽般明媚,他從小與自己一起長大,一起向神女祈禱,他祈禱著自己能坐上的大巫醫的位置,而自己則……
西吉望著他那血紅的王服————自己每日則祈禱著蒼炎國滅,蒼炎王亡!
“王啊,你是天之驕子啊……你怎麽會明白幼時看著阿爹阿娘,血肉至親死於火刑那種痛苦?”西吉望著戈雅,眼中露著幾分痛苦,嘴角卻勾起了笑意。
四周血腥之氣充斥著感觀,旭日慢慢升起,照亮全城,也照著那往日的小夥伴。
“王啊,僅僅因為不讚同獻祭神女,便要全家皆死於火刑!!公平嗎?”
公平嗎?當然不公平!!
所以西吉要毀了這蒼炎國!!
晨光之下,戈雅一身血紅王服,腰間王帶還是那樣映著朝陽,直挺著身姿,“西吉啊,你的阿爹,布德大巫醫!他違抗王令,不該死嗎?身為大巫醫最該恭敬的本就是蒼炎的王啊!難道因為伺奉神女便高高在上!?便可以不尊王令!?”戈雅踏著一地血粘,緩緩走向西吉,雙眉緊鎖,死死的盯著這個往日的小夥伴,好似今日才真正認識他般,這個最應該恭敬自己的人。
“西吉啊,我也是你的王啊!”
我也是你的王!你最應該恭敬的王啊!
少時陪伴畫麵如流水般劃過,西吉緊握手中彎刀,看著向自己一步步走來的戈雅,他又做錯了什麽?他是自己最該恭敬的王啊!
阿爹阿娘在火中痛苦扭曲掙紮的畫麵,往日與戈雅一同長大的麵畫相互交織著。
不知是什麽情緒深深紮著西吉的內心,手中彎刀不斷顫抖著……
戈雅啊,我王啊,莫要再走近了……
戈雅無所畏懼的一步步向他走去,直走到他身前,一夜血戰,他早沒了氣力,四周圍滿了西吉的人馬,大勢早去,也不過是最後的掙紮罷了,可堂堂蒼炎的王怎麽能屈膝於人前?哪代蒼炎的王不是勇士出身?身為勇士,身為一國之王,便是死也要站著死,便是死也要不吭一聲!
朝陽如火照了下來,四周勇士提著彎刀圍成一圈,誰也不敢上前,殺王之罪,誰又敢擔?曆代蒼炎王都是受神女眷顧的啊!
“西吉啊,你那麽想殺你的王,那便來吧!”
西吉猛然抬頭,眼中飲恨,事到如今以為我西吉不敢嗎?!看了看手中彎刀,西吉舉刀向戈雅捅了過去,噗哧一聲,彎刀深深紮入戈雅小腹,刹時鮮紅的血順著彎刀流了下來,嘀嘀嗒嗒流了一地。
西吉不可置信的看著彎刀,他萬沒想到彎刀會真的紮入他體內,他不是有神庇佑的嗎?他不是能逢凶化吉的嗎?他連中了雪蠶之毒都可以安然渡過的嗎?
為什麽?
“為什麽?”西吉麵露出痛苦望向戈雅麵龐,“神女的賜福呢!!!”
鐺一聲,西吉丟了彎刀,跪於戈雅身前,雙手捧著他搖晃的身體,顫抖著手不停為他堵著傷口,可彎刀之傷又如何堵得住?西吉雙手血紅一片……
“神女也同樣賜福著你啊!西吉啊……難道你以為你如何能逃過火刑嗎?”戈雅晃蕩著身體,眼前越來越模糊,“父王還是太心慈手軟了,怎麽能無視有人與布德換子?……西吉啊……”戈雅再支撐不住向後倒去,西吉顫抖緊緊抱著他腰身,本該雪白的大巫醫服飾沾滿了王的鮮血……
戈雅最後望著蔚藍的天空,天空幾朵白雲飄著,生而為王,不該太過手軟,斬草必要除根!
戈雅想伸手抓一抓朝陽,可終是無力的垂了下去。
雪朵啊……哥哥等不到你回來了!
西吉抱著戈雅的身體失聲痛哭,本該聽命於他的王啊,死於自己手中。本該恭敬著的神女啊,也差點被自己親手殺了!雪朵下落不明,她如此柔弱,又能活多久?
蒼炎的大巫醫,逼走了神女的象征,又殺了王!雖報了阿爹阿娘之仇,但西吉內心一點也不快樂!
蒼炎國滅!
各部族首領之間,誰也不服誰,相互撕殺,一夜之間大漠大亂,分崩離析……
之後大巫醫西吉下落不明,王城盡滅。
容城之外,天際一層層的烏雲壓了下來,雲層之中好似在醞釀著什麽,一道道在閃光在雲內滾動著……
雪朵仿如木偶般,一步步走向茅草屋去。
蒼炎國滅!蒼炎王亡!
哥哥死了?
哥哥還未等到雪朵回去啊!
雪朵腦中一片空白,木然的走進院中,四下看了看,小白呢?小白……我們回大漠好不好?
“小白……”雪朵喃喃喚著。
天際雲層滾動,忽然間大風呼呼作響,雨還未至,一道驚雷劃過蒼穹炸到容山之上,哢擦一聲震得容山仿似都晃了晃。
雪朵還是木然的喚著小白,提起裙子向容山深處跑去……
巍巍容山,滿山蒼翠,葉子綠得仿似要滴下水來,所有飛禽走獸皆急急回窩以躲避驚雷。
雪朵提著裙子茫然的往深山走去,烏雲翻滾,層層疊疊壓了下來……
哥哥不在了,雪朵還活著有什麽意思!!
雪朵不斷擦著眼角淚,向深山跑著……
忽得眼前一片柔光,蒼月衝體而出,於雪朵身後厲聲質問道“雪朵,為何生出死意?!”
雪朵呆了呆。
而此時一直等著被雷劈死的明珠愣了……蒼月?
怎麽會有蒼月?她不是去另一時空了嗎?轉念一想,明珠發現一個問題,不僅僅是蒼月,曄白也在……
為什麽?時間重來?所有事物皆會一層不變?那自己回到過去,兄長……還會死?
明珠那本便不靈光的腦子亂成一鍋粥!!
雪朵提著裙子,抬頭望了望蒼月,隻見她與自己長得七八分相像,周身柔光輕籠,赤著足淩空而立,質問著自己為何生出死意?
死意?雪朵軟軟的喚了聲神女……
蒼炎國滅了,哥哥不在了,雪朵還活著有什麽意思!!!
雪朵心中大悲,提著裙子轉身向容山深處跑去。
蒼月抬頭望著雲層之中好似醞釀著什麽,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急急在雪朵身後追著,希望她能停下來!可蒼月碰不到雪朵,也無有半點術法,根本不能讓雪朵停下,隻得在她身後跟著……
雪朵好似發了狂般,隻是不停的跑著。
容山深處,茂密林中,曄白一身雪白狐身,蜷縮在地,正渡著雷劫,剛剛一道驚天炸雷打在身上,令他周身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滿山狂風,夾雜著雪朵聲聲呼喚。
雪朵……不要過來……
曄白心中焦急,用盡全力隻得睜了睜狐眼……
滿山蒼翠,朦朧間她一身雪白從遠處奔來,狂風大作吹拂著她衣裙,高卷起她發絲,她一臉絕望,不停的喚著自己名字。
她是在擔心自己嗎?
此時的曄白很後悔,雷劫之前應該支會雪朵一聲,……她看不到自己,定然會擔心的……一陣害怕之意湧上心頭……雪朵啊……曄白求你莫要往前了……
遠遠的雪朵看到了小白,它小小的縮成一團,半睜著狐眼看著自己,“小白啊……隻是打雷……不要怕……我們回大漠吧……”
好!跟你回大漠!小白都依你!!你莫要往前了!曄白求你了!!
雲層之內,一道驚雷劈了下來,哢嚓一聲,直震人耳膜……
明珠隻感到周身皆疼……好疼……無法形容的疼痛感襲向四肢百骸……如果能選,明珠此時想死於火刑,好似火刑能更舒服點……
巨烈的疼痛令明珠不斷低啞嘶吼著……直到失去所有感觀……
再睜眼時,明珠感到周身巨烈的疼痛著,腦子混沌一片,時而清醒時而迷糊著,自己身子軟軟的隨風飄蕩著……
真真是挑了個最痛苦的死法啊……
明珠歎息著,自己總該脫離雪朵了吧,是不是此時自己是個魂魄狀態?是不是就等著圖婭出生就好了?
腦子木木的,周圍很暗,抬眼細看,自己果然飄在空中……
可……四周皆是樹林,這樹……有些奇怪……太過粗大了些……
這裏沒有陽光,極暗,適應久了方能視物。
明珠周身疼痛得不成,時而清醒,時而昏睡著,飄蕩於樹林間,一日待腦子清醒了些方發現這個樹林有什麽不同之處。
樹林參天,無風吹來,樹葉也不會響動,林間繞著黑霧。
沒錯!便是黑霧,濃些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淡的地方,方能視物。樹林間沒有風聲,沒有蟲鳴,亦沒有鳥啼,沒有任何活著的生物,隻有樹與黑霧濃密的交織著。
而那些霧會纏到身上,每每纏上黑霧便會疼痛難忍般!胸間升起層層戾氣,恨意直擊胸間,雙手成拳,緊咬牙關,好似有什麽要衝體而出,好似要控製不住般。
明珠時而清醒,時而受著強大的疼痛,慢慢的……戈雅身影在腦中漸漸清晰,……好想再見他一麵……他還在等我回去呢……
慢慢的明珠胸意似生出一種殺伐之意,好想痛快的殺伐一場啊!殺西吉!殺一切背叛他的部族!殺!!一個不留!!
明珠在樹林間不知飄了多久,隻感層層殺意充斥胸間,自己無法控製,也無法壓下,雙瞳染上赤紅之色,痛苦緊咬牙關,腦海之中皆是初見戈雅時他手執長弓,宛若驕陽般的雙眸,除了記憶中耀眼如驕陽般的雙眸,便是濃濃的黑霧,雙眸現出紅芒,明珠隻想痛快的殺伐一場!
殺伐之心與戈雅身影在心間來回纏繞著!日日夜夜折磨著明珠!
——這究竟是哪裏?!為何如此痛苦!!
日日受著黑霧的纏繞,雙耳再聽不得任何聲音,好似墮入無聲世界,除了樹便是霧,除了痛苦便是殺伐!除了哥哥便是那夜草原之上輕哼時的殺伐之感,那殺伐的快感令明珠好似生出一種快感,那種能提著刀鮮血一片的感覺令自己深深的向往,仿如信仰般……
於這要控製不住的殺伐之感中,唯有哥哥手挽長弓的畫麵能令明珠心懷安慰些。
哥哥——還在等我回去!
哥哥!!!!
明珠痛苦的飄於參天樹林之中,分不清日夜,也不知年歲,隻是這樣飄著,無休無止的飄著,日日受著黑霧纏身之痛……
“凡人的魂魄?小家夥你是怎麽來的?”
明珠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立著一個人,他一身黑衣隱隱透著絲光,黑發高束,……是他在說話嗎?終於有人了嗎?
明珠迷迷糊糊的,腦子一片亂,竟忘了如何說話。
男子伸出手,纏在明珠身上的黑霧散了開去,明珠腦子方覺有些清明。
“……你與她好像。”男子喃喃道,靜默一陣後方又道“你可認識一名與七八分相似的女子?她喜歡坐於高處看雲卷雲舒……”
明珠緩緩環視四周,此時視線方能展開些許,自己飄於一座宮殿之中,宮殿處於樹林之內,也不知是什麽石頭堆砌而成,黑黑的宮殿於這黑霧森林中竟淡淡發著瑩光。
在他的宮殿之中,明珠感到那日日纏繞自己的痛苦減輕了很多,腦子仿似也能思考了……整個宮殿之中,隻有他一個人,他不吃也不睡,整日坐於宮殿之外欣賞著他用術法變出的花……
那花五顏六色的,無論四季皆有,個個爭相竟開,沒有半點香死,絢爛又死氣沉沉的開著。
二人從不交談,明珠隻是飄著,男子隻是靜靜的負手看著花,偶爾天際會下起雨來,便是下雨也是黑色的,如黑線般沙沙落了一地,然後融入濃霧之中。
眼前一切,明珠好似經曆過般,有什麽似漸漸清明起來……
一日天氣晴朗些,男子好似心情不錯,唇邊勾起了笑意,揮動廣袖指了指天際,“小家夥,看到了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明珠抬頭看去,天空之上灰黑色的雲,隱隱閃著紅色的光亮,那光如網般,密密織在天際,好像將這一方望不到頭的森林罩住了般。
明珠點了點頭,便是那紅色的網嗎?有什麽好看的?又有什麽可興奮的?
男子好似看到什麽寶貝般,隻是抬頭望著,一瞬不瞬的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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