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有人

  涼薄人安建國把來意都說了,一個字一句話的,清清楚楚,一點猶豫都沒有。


  “……我們是真的不合適,早點分開了,對你,對我,都好。”


  趙彩花是打死也沒有想到會聽著這麽一段話,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終於反應過來了,卻是跳起來把一杯熱水淋到安建國頭上。


  “你是不是在外頭有人了?!”


  安建國表示自己是懵逼的,他能想象得到老趙家人的抵觸和憤怒,並且他覺得這是自己活該要承受的。


  可趙彩花這個“外頭有人”的控訴,實實在在是一記重拳,打得他眼冒金星。


  怎麽就說不通呢?我看阿姐有什麽事情都和紀東方溝通,不都挺好的嗎?


  咋的我剛才說了那麽一大圈,從三觀說到了性格,從過去說到了未來,你什麽都沒有聽進去,反而要生造一個“有人”的罪名呢?

  老趙家的人都激動起來了,外頭有人?這還了得!


  娘的你在家裏和大嫂不清不楚,出去上個狗屁工農兵大學又有了新人,安建國,看不出來你還挺風流的啊!

  趙彩花是真沒聽明白安建國說的什麽三觀不三觀的,人活著,整那些沒用的,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你安建國是個啥人啊,遇到我以前連媳婦都娶不起的泥腿子,突然來搞什麽詩詞歌賦人生哲學,你也不怕崩了你的人設!

  所以還能是什麽原因?!搞的冠冕堂皇的,不就是要掩蓋你在外頭搞破鞋的事實嗎?


  真的,怪不得趙彩花,大多數婦女聽到安建國的剖析和自我剖析,怕都是這個思路。


  他們罵啊,訴苦啊,人格羞辱安建國啊,總之就是不能讓他如願的。


  那趙彩花哭得激動了,還要往門外去呢。


  “我去問問楚婕去,我去問問她,你在外頭搞破鞋,她到底管不管!她自己都要霸占著你呢,難道就願意看著你……”


  哭哭啼啼的,這句話正好叫紀東方聽到了耳朵裏。


  紀東方眼神如箭,冷冷射過來的時候,趙彩花隻覺得整個人都涼透了。從心髒到腦仁,每一分都凍到了千年的寒冰裏頭,冷,甚至隱隱作痛。


  她下意識住了嘴,吞咽著口水:奇怪,這麽個狗崽子,頂多就是個書生,她怎麽就從骨子裏有點害怕他呢?

  紀東方看也不看這吵鬧的一家子,直接去問安建國。


  “走不走?”


  安建國倒是想走呢,隻是談成這個樣子,老趙家要到老安家鬧事去的吧?


  鬧事就鬧事!男子漢大丈夫,這麽點事情怕什麽?

  安建國膽氣一下子就壯起來,是,這段婚姻裏,你也有錯,我也有錯,我來也不是要追究責任的。


  隻是到了這個地步,說破天去,再不能過到一處去了。既然不能好好散場,那就來磨吧。


  該我承擔的後果,該我受的輿論壓力,我反正站直了擔著就是了。


  兩個大男人對視一眼,都不用多餘說話,擰身就大步往外走。


  好家夥,老趙家從來沒有和人鬧到一半,對手中途退場的,等到他們反應過來,吆喝著要叫人去追的時候,人家已經開著車呼嘯離開啦!


  安建國心裏一片亂麻,坐在副駕駛上默不作聲。


  紀東方分神瞥了他好幾眼,最怕他一時想不開,岔到牛角尖上去,那就不妙了。


  “接下來呢,你想怎麽做?”


  安建國好久沒有回答,估摸著大腦在急速運轉中,接下來怎麽做呢?到了這一步,等著老趙家大張旗鼓地鬧嗎?


  其實也未嚐不行,安建國自認對老趙家的作風還是了解的,他們無理還要攪三分呢,更不用提這事,鬧起來不咬斷老安家的喉嚨不算完。


  難道真要搭起舞台,讓老趙家盡情演繹作死的風采嗎?

  安建國自認是做不到的,他反思自己有錯,和趙彩花餘生無緣,卻不願意兩敗俱傷,叫趙彩花以後的路也斷絕了: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為什麽就不行呢?

  “也不是不行。”


  紀東方覺得哪有什麽不行的呢?之所以不行,不過是沒尋到了破局的方法。


  安建國不由自主緊張起來了,死死盯著自家運籌帷幄的姐夫——他早看明白了,自家阿姐和姐夫那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家人,你爬牆我扶梯,你管殺我管埋的,都是腦子隨便轉轉就抵得上自己想破了腦袋的人物。


  紀東方:“……不不不,這些話你留著誇獎你阿姐吧,我就不敢當了。”


  紀東方看外人,向來不吝以冰冷的目光審視的。


  “趙彩花這位女同誌,我不知道她對你是個什麽感情,暫且不去說她。可老趙家,其實他們想要的東西很簡單,自然的,能打動他們的東西就更簡單。”


  安建國張張嘴,是了,老趙家其實在乎趙彩花嗎?未必。


  他們在乎的,是趙彩花嫁人能給家裏帶去什麽利益。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趙彩花嫁人,能給趙大寶帶去什麽助力。


  “老趙家姐妹幾個,在家裏伺候爹娘弟弟,結婚要給家裏掙彩禮,出了門子,時刻不能忘的就是補貼娘家拉拔弟弟。至於她們心裏有個什麽想法兒,日子過得是好是壞,沒人關心,也不重要。”


  安建國說著,又替趙彩花感到深深的悲哀:趙彩花難道不知道家裏的態度嗎?

  不,她知道的,隻怕趙彩花自己看得比誰都明白。可是,她就是心甘情願接受,掏心掏肺地要為家裏做這個貢獻。


  哪怕犧牲她丈夫的利益;哪怕犧牲婆家的認同,甚至未來哪怕獻祭出自己的孩子……


  安建國想著,內心一陣又一陣的發寒,脖子根一下子都叫冷汗給濕透了。


  “為什麽呢,她到底為什麽這樣呢?”


  “或許她從父母和家人那裏得到的愛和好處太少了,終其一生,都要去彌補這個缺憾和漏洞。從別處得來的愛和善意,再好也不是能治愈她的那一種。”


  所以她要燃燒了自己,燃燒了她能燃燒的一切,隻要能焐熱家中父母冰冷的心,她們都不會吝嗇。


  安建國的心更冰冷了,趙彩花固然可恨,可這麽剖析了,何嚐不是個可憐人?


  “……所以,姐夫,這麽說來,隻要她家裏同意了,她……一定會同意的。就算不同意,也……其實不影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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