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求援
一直到下午上工的時間了。還是沒見到紀東方回來。紀京生又偷偷去看過了,分明楚婕也在婦女同誌裏頭,正揮汗如雨整治秋收過的田地,為種上冬小麥做準備。
他這下著急了,東方沒去找楚婕,這是去了哪裏?
紀東方跟老爺子們處得久了,其實是有幾分癡性在裏頭的。尤其是作為白老的嫡傳弟子,他完美地繼承了白老搞學術那種專注的瘋魔勁兒。
他這會兒覺得紀京生一心想讓他脫離這個環境,可他難道隻能依靠紀南方和方慧萍嗎?他以前做那個找尋墓葬立功的計劃不是玩笑,他現在是真的急於找到什麽東西,能讓父親和自己光明正大地換個身份。
紀京生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一個小小的地洞前凝神,看到他爸,第一句話就是:“爸,你覺得這像不像一個盜洞?”
盜洞呢,就是盜墓賊們進入墓葬裏頭尋寶挖的洞口。
紀京生真是心痛他,過來和他一起呆呆看著那個好似深不見底的地洞,半響,輕聲開口。
“你在這裏陪著我,孝心我是知道的。可我這樣,還有沒有翻身的一天誰也不知道。你要是出去了,以後混出頭了,不就可以給我想辦法了嗎?”
紀東方冷哼一聲:“就紀南方那個德行,能真的讓我出頭?我壓根就不信他能有那麽好心。紆尊降貴地到我們這鄉下地方來,他什麽時候對我有那麽深的兄弟情?”
紀京生知道紀東方對前妻和大兒子心結很深,可聽這口氣,紀東方是把他哥恨上了:一點都不把人往好處想,可不是在心裏已經把對方判刑了麽。
“你哥這個人呢,是自私了一些。但打斷骨頭連著筋……”
紀東方擺擺手,不叫他說下去:“他首先是和您血脈相連,才能和我產生些關係。我從沒有聽說過有隻認弟弟不認父親的說法。”
紀京生的心喲,真是被幾個老爺子和紀東方紮得鮮血淋漓的。
“這不是我……我犯錯誤了嗎……”
個胸有溝壑的老爺子,愣是為了兒子的前程恨不得低聲下氣求一求他,偏孩子不領情。
“您看著吧,我總有一天要靠著自己把您的罪名洗脫了!”
紀京生實在被逼得沒法了,偷偷去尋了楚婕。
楚婕已經聽紀東方說過了一遍事情的原委,她又很耐心地聽紀京生言簡意賅說了個大致。
紀京生是個君子,他覺得自己來找一個女人為難對方,實在有些可恥。
“我……我是想著,東方在安家村這些年,一向都自我封閉,並沒有交過什麽朋友。說起來,你也算是和他最談得來的人了。
“他性子執拗,跟著我們過活,也學了些過度清高的臭毛病。但這是關係到前程的大事,我實在不能看著他一輩子拴在這裏。若是能堂堂正正做人,那也沒什麽。偏偏……不人不鬼的……”
楚婕倒是知道過得幾年大形勢就會不同了。一輩子拴在這裏的情況,是不會出現的。可這話她不能跟紀京生說啊!
“老爺子,您的顧慮我知道了。您是想要我怎麽做呢?”
紀京生猶豫再三,還是說出口了:“你……你能不能幫忙勸勸他?我們的話他都不聽了,但說不定……”
說不定你說的,他會聽的。男孩子麽,對初次動心的女子,總有十分特別的。
楚婕想了想,應承了下來。
“您這個托付,我應下了。隻是,老爺子,我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農村婦女,見識學問都不如您。但我也知道,我雖然隻活了這二十來年,已經算是看過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誰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一點點變好,您說對嗎?”
紀京生有點恍惚,是啊,誰也不知道會不會一點點變好。
從私心來說,楚婕是不希望紀東方離開的。她並非是個心存大愛的女子,這個男孩子給她帶來了一道陽光,她就不想再回到黑暗裏等待太陽重新升起;
況且,聽紀東方的形容,方慧萍和紀南方都是一言難盡的人物,到時紀東方寄人籬下,命脈被人捏住了,會遭遇什麽事情,誰也說不好。萬一這個純良的小夥紙被逼得扭曲了,成了個大魔王怎麽辦?
但她必須承認,紀京生的擔憂是很有道理的。雖然現在已經有一些人恢複了身份,但何時能輪到紀京生呢?是一年後,五年後,還是十年後?而這裏頭,藏著的是紀東方一生裏最黃金的年華。
他作為狗崽子在這地方蹉跎著蹉跎著,會不會也將心氣磨損,成為一個黯淡的中年人呢?
楚婕帶著這些對命運的不解和忐忑,華麗麗地逃掉了安秀萍的課。
安平和安生氣死了:“娘不來,我們怎麽學呢?”
安秀萍這就想不通了:“怎麽娘不來,你們就學不成了?”
那兩隻異口同聲:“那怎麽知道今天能不能打敗娘!”
沒有這個驅動力,真的沒有了學習的激情腫麽破!
安秀萍:你們牛,惹不起惹不起,大佬們,請盡快上天。
楚婕在牛棚對麵的小樹林裏徘徊了許久,猶疑到月上林梢,她這才往牛棚去了。
敲開了門,對上的正是紀京生焦灼的臉,想必裏頭已經進行過又一輪沒有出路的溝通,自然是以紀東方的全麵勝利落下帷幕。
楚婕都要被這老爺子的表情逗笑了,還一本正經地同老爺子對了一場戲。
“老爺子,我……我有點事情要找紀東方說。”
紀京生忙讓開來,往後喊了一句:“東方,有客人找。”
紀東方正生氣呢,還以為是紀南方去而複返了,悶在屋裏理也不理。當真是少年脾氣。
楚婕麵對紀京生尷尬的臉色,笑著擺擺手,指了指裏麵,示意自己進去找紀東方談談。
這牛棚其實很狹窄,裏外各一間。外間又是客廳又是灶膛,後頭寬敞一些,如一個窄口葫蘆的大肚子。本是一間的,幾個老爺子如小鳥築巢一般,慢慢攔起了幾排樹枝籬笆,也算隔出了一些隱私空間。
楚婕進去了一看,這布置格局,倒像是土造的牢房:每人占了一間監房,所幸還沒有鐵索重門,進出總是自由的。
紀東方煩悶地躺在床上,楚婕站在“監房”門口,敲了敲上頭的木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