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前兆

  “可以呀，你們這一早上已經交上來四個了。”教導二團的胖後勤嘖嘖有聲的看著劉山羊交上來的南部手槍和四套日軍士兵的標準裝備，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羨慕和嫉妒。像劉山羊他們這樣的搜索小隊在城裏有很多，可就數劉山羊他們拿回來的日軍武器和軍中多，這些可都是貨真價實的軍功和賞錢。


  一直到劉山羊他們被重新招上城門陣地，唐城還都一直在想著那胖軍需用子彈和手榴彈私下裏跟劉山羊置換日軍軍裝的事情，沒想到為了一點點軍功，那軍需官居然敢拿著二團的彈藥和劉山羊私下交易。重新登上城門陣地，眼前的一切令唐城為之側目，他已經想到城門陣地會打的很慘，可沒有想到卻是這般景象。


  機槍集群陣地給日軍的殺傷之大遠遠超過了唐城的預想，早就測量設計好了射擊參數的六挺重機槍在使用集群火力下充分發揮了火力優勢。重機槍遠距離射擊雖不是特別精準但勝在子彈覆蓋麵積大，而且射手和副射手的熟練配合讓重機槍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在500米到一千米的距離之內，居高臨下的重機槍就開始對城外進攻的日軍進行絞殺。


  重機槍長短點射是步兵的噩夢，點射不光很好地鍛煉了機槍新手們的配合，而且命中率奇高。 習慣於把步兵炮推到五百米左右對目標進行直射的驕橫的日軍炮兵損失更是慘重，他們的護盾根本擋不住城門上守軍重機槍的射擊角度，往往他們還沒有到八百米距離，那些推著大炮移動速度極慢的炮兵就被重機槍殺得差不多。活著的人縮在護盾的角落裏，根本不能推動火炮，也無法開火，兩門步兵炮被拋在半路上成了守軍機槍手布置的誘餌，日軍的炮兵和很多上去支援的日軍士兵都陳屍在步兵炮周圍。


  那些準備充當突擊隊的中隊級日軍步兵作戰群，雖然都以分散隊形變速前進，但在機槍狙殺下還是損失慘重；他們往往要損失三分之一的人才能夠到達準備建立進攻陣地的五百米距離，而在他們到達目的地開始挖掘戰壕工事的時候，這些停了下來揮動工兵鏟的日軍士兵卻又成了輕機槍和步槍的遠距離訓練靶子。


  唐城端著劉山羊的望遠鏡居高臨下看過去，收進眼底的幾乎都是身穿土黃色軍裝的日軍的屍體；這種死傷遍地棄屍盈野的淒慘景況令唐城為止雀躍。布滿戰場的槍聲在曠野裏聽起來像裂開似的，“策策策”的機槍點射聲中，望遠鏡裏經常出現三三兩兩正在快速移動的日軍中有人中彈，在重機槍子彈的強大衝擊力打擊下，中彈的人會忽然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很異常地整個在空氣中扭動一下然後以看著很不自然的角度倒下。


  那些沒中彈的日軍士兵如果停下來救援自己的同伴，他很可能就是下一個中彈者，國軍戰士還使用那些繳獲來的擲彈筒向鬼子的坦克和那些好不容易挖掘出來勉強可用的掩體轟擊，每一次讓身臨其境感受的士兵覺得如墜地獄的爆炸在望遠鏡中僅僅是泛起一小朵。太棒了！麵對國軍的多層次火力布置、遠距離交叉火力精確打擊戰術，日軍留在城外的屍體至少超過四百具，加上被搶回去的傷員，城外的日軍此刻傷亡最少要超過600人。


  日軍也不可能一直被動挨打，守軍有輕重機槍，可日軍不光有輕重機槍和步兵炮，他們還有口徑更大的山炮、野炮，最主要的，他們還有飛機。趴伏在沙袋掩體後的唐城隻來得及讚歎了不到五分鍾，天空就傳來尖銳的撕裂聲，日軍的炮群再次對光華門陣地開火。


  天空中是好像永不會停歇的炮彈不斷飛過，身後遠處是連片不斷的爆炸，整個光華門陣地上升起的黑煙烈焰揚塵升騰到半空，把整片天空完全覆蓋。陣地上巨大的震動讓人有眩暈的感覺，躲藏在掩體後的唐城身上臉上的冷汗嘩嘩直流，所有城門上的守軍都隻是靜悄悄的趴伏在給足的掩體後麵不敢亂動，因為他們生怕自己的動作會引的城牆發生崩塌。


  爆炸的氣浪把所有阻擋它們的物體直接衝到了數米高的天空，整塊的磚石從地麵崩到空中再化為碎片散落下來，五米上下的空間全部被橘紅色的烈焰所覆蓋，紅熱翻滾著的彈片和子彈殼夾雜在衝擊波中充滿了整個空間，光華門陣地已經被日軍的炮火轟成了火海煉獄。


  日軍的炮擊終於停火了，灰黑色翻卷在空中的煙霧很快散去，這時大家才發現陣地上忽然變得靜悄悄的。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守軍趴伏在滿是瘡痍的陣地上，在他們的周圍散落著一些袍澤支離破碎的肢體，那些屍體碎片中有的是積年老兵，有的隻是剛剛換上來的預備隊，還活著的守軍隻能默默的趴伏在各自的掩體裏。


  到處都是硝煙，到處都是廢墟瓦礫！焦臭的屍體冒著清煙，還活著的士兵隻能默默的看著哭泣著，他們會默默為身邊死難的弟兄閉上兩三秒的眼睛算是默哀。陣地上已經亂了套了，在日軍又一波進攻來到的時候，唐城忽然發現趴伏在自己身邊的不光有87師和156師的人，而且他還看到了兩個憲兵教導團的人也趴伏在劉山羊的身邊。


  “這仗打的是個啥玩意？沒把小鬼子打跑了，倒是把咱們自己的部隊給打亂了。”劉山羊湊到唐城身邊悄悄遞給他兩顆手榴彈。在城裏轉悠了一整夜的二連現在不缺吃的，劉山羊這個老兵痞天生長著一副狗鼻子，連續撞開幾家店鋪，唐城他們的背包裏早已經裝滿了吃食。唐城接過手榴彈塞進腰帶裏，卻沒有接劉山羊的話茬，估計這兩顆手榴彈又是他拿那些餅幹換來的。


  二連的人都是土拔鼠，唐城和九斤喜歡在日本兵的屍體上翻檢東西，所有能夠用得上的東西，劉山羊喜歡拿著吃食滿世界的跟左近的部隊置換彈藥，二連的每個人都極盡可能的把自己身上的子彈袋裝滿子彈。槍是士兵的膽，可如果槍裏沒子彈，那他的膽子絕對大不了，這是劉山羊的原話，二連的每一個人都牢牢的記在了心裏，當然也包括唐城。


  “一會打仗的時候留個心眼，看著點我的手勢，我叫撤退的時候，你和九斤一定要跟著老子，千萬不敢和老子走丟了。”劉山羊眼中閃過一絲戾氣，然後伸手裝著為唐城撣土似的在唐城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把。劉山羊的話說的有些沒頭沒腦，可唐城卻不是個傻的，跟著劉山羊這麽些天了，對劉山羊的性子多少也摸到些準頭，唐城相信劉山羊剛才的那些話絕不是無的放矢，一定是有什麽原因才讓劉山羊說了剛才那番話。


  再扭頭的時候，劉山羊已經隔著幾個人的掩體後麵趴了下來，雖然劉山羊沒有和唐城對視，但唐城能從劉山羊陰沉著的臉上看到一絲不好的兆頭。唐城先是微微一愣，然後心頭夾雜著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二連當日提前從上海撤離的時候，謝波和劉山羊可就是這樣一幅德行，難道說劉山羊這會又要提前從戰場撤退？還是因為南京城是真的守不住了？

  “噠噠噠 噠噠噠”就在唐城胡思亂想的時候，陣地上的機槍又打響了，軍官沒呢開始重複著他們的嘶吼，叫手下的士兵做好開火的準備。唐城拉動槍栓推彈上膛，卻再一次下意識的向劉山羊那邊看去，這回他和劉山羊來了個對臉，因為劉山羊也正在扭頭看著自己這邊。唐城終於能確定劉山羊為什麽會說剛才那番話了，這個老兵痞恐怕是真的又要來上海的那一套了，因為唐城清楚的看到了劉山羊那微微發紅的眼圈。


  不知是不是能算是狗急跳牆，城外的日軍在光華門陣地被他們的炮火暫時壓製的空隙時間，居然一氣派出了四輛坦克殺向光華門守軍陣地。急紅了眼的日軍直接把坦克一口氣推進到反坦克壕的邊上，直接使用坦克的戰車炮對守軍陣地進行火力壓製，不得不說日軍這一手的確高明，他們居然拿坦克當做了移動炮台來使用，在守軍缺少攻堅炮火的情況下，使用坦克的戰車炮壓製守軍的確是明智之選。


  和劉山羊猜測的一樣，日軍的彈藥補給卻是是跟不上趟了，他們的炮火壓製隻持續了不過幾分鍾就漸漸弱了下來，迫擊炮和擲彈筒也稀疏了許多。日軍沒有了被他們為之依仗的炮火，他們還能有什麽？守軍在對方的炮火漸弱之後重新恢複了生氣，在軍官的指揮下重新加固掩體，等待著對方新一輪的進攻，當然，在這之前，守軍需要先幹掉那些我該的日軍坦克。


  直到現在，唐城才知道悲壯無比的國軍對付日軍坦克的時候不光會使用敢死隊，他們還有一種叫戰防炮的武器。謝承瑞的二團就有三門戰防炮，中華門被日軍強攻告急的時候，謝承瑞就把三門戰防炮中的兩門拉去支援了中華門，剩下的一門也在前天的日軍炮擊中被轟成了零件，現在出現在陣地裏的兩門戰防炮是87師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