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轉變

  忙著分發食物給過路士兵的肖亞蘭並不知道這些，並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尋找的唐城就在距離自己不過幾米遠的那輛卡車裏，而且車廂裏的唐城已經知道自己就在這裏。那天唐城被劉山羊接走之後，得知消息的王蘭田暴跳如雷，可現在正是和日軍交戰時期，88師又是委員長的心頭寶，縱是軍統權勢滔天，王蘭田卻也不敢去88師登門要人。


  “繼續找，發動我們閑置的人手都去給我找，我不信唐城和88師的人能搭上線，說不定根本就是個金蟬脫殼的障眼法。”能當上情報站長的王蘭田不是個傻的，暴怒之後靜下心來仔細一想，唐城從軍的經曆就隻有街口陣地的那兩天，可那個時候的88師一直在其他地方和日軍作戰。從小跟著羅伯特長大的唐城是沒有機會和88師有交集的，那麽那天來教堂接走唐城的88師軍官非常可疑了，說不定這根本就是唐城婉拒軍統招募的一個小把戲。


  得知唐城不辭而別的肖亞蘭也是一直悶悶不樂，招募唐城軍統本是個天大的好事，可唐城的固執卻把整件事弄成現在的這般境地，害的自己也跟著被站長奚落。因為日軍進攻上海，學校早就停了課，按照王蘭田的命令急於發展下線的肖亞蘭便會同侯笑天等人學著那些商人的樣，找了個地方分發食物給參戰的國軍。


  檢查站開始放行出城的人，唐城他們的卡車再次上路，一直暗中留意著唐城的謝波和劉山羊這才送了口氣。一直蹲坐在車廂角落裏的唐城仍舊是沉默不語，劉山羊他們自是不知道唐城在想什麽，隻有仰麵躺著的謝波多少能猜到些。“她叫肖亞蘭”一直沒有出聲的唐城突然開了口，“她叫肖亞蘭，但也是軍統的人，那天去教堂想要說服我加入軍統的人就是她。”


  車廂裏隻有唐城突兀的聲音，他的話讓謝波笑了，怪不得唐城會是這樣一幅摸樣，弄了半天自己的這個小兄弟是喜歡上那個叫肖亞蘭的姑娘了。“我一直以為她和我一樣是個學生，誰知她居然是軍統的人，她那天不自己說出來，可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唐城的聲音有些低沉，不過不妨礙劉山羊和牛娃子幾個聽的聚精會神。


  “小唐，那是你不了解軍統究竟是幹什麽的。”謝波努力的坐起來靠在車廂板上，“軍統的前身是大名鼎鼎的藍衣社，因為他們的成員多是從軍中挑選的忠貞之士，而且他們都有軍銜，所以外界開始稱呼他們軍統，實際他們的全稱叫黨務調查處。”藍衣社緣起黃埔，出身黃埔的謝波自是知之甚詳，劉山羊和唐城等人還是第一次聽說軍統有這樣的來曆，都聽的聚精會神忘記打岔。


  “藍衣社有嚴格的內部規定，即使是麵對自己的親人，也不得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個叫肖亞蘭的小姑娘之前對你隱瞞她的身份太正常了，這就是他們的規定，就像我們的軍令一樣必須遵守。”謝波顯然是有意要把唐城向軍隊這邊拐帶，說著說著便扯到軍令上來了，靠坐在他身邊的劉山羊也是點頭稱是。


  “他們那個部門聽著有些神秘，其實也沒什麽，不過就是做一些情報搜集、刺探，內部調查、取證，針對敵方目標的鎖定、刺殺之類的工作。”謝波在劉山羊的幫助下換了個姿勢靠坐著，示意劉山羊為自己點了一支煙後，這才慢悠悠的接著說道，“不過他們的權力的確是很大，我當初還沒從黃埔畢業的時候，就曾經見過他們的人直接進黃埔去招人，要不是我一心向上戰場，也許也會選擇加入他們。”


  謝波的話讓唐城抬起了頭，沒想到謝波也有過想要加入軍統的想法和念頭，聽謝波那話的意思是說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進軍統，看來自己還算是個有用的人。心情好了很多的唐城不由得翹了嘴角，見唐城的表情緩和了很多，和劉山羊對視一眼之後，謝波神態疲憊的重新躺了下來。還沒恢複的傷勢令謝波時時刻刻都要忍著疼痛，如果不是為了開解唐城，劉山羊根本不會允許謝波強撐著坐起來說那麽多的話。


  “唐城，我要是你就進軍統，進了軍統多好，就能留在上海了，還不用和小鬼子打仗。”牛娃子永遠都是個沒心沒肺的，參軍不過幾個月的牛娃子這是第一次上前線。二連隻不過和日軍打了一個星期就傷亡超過7成，這對於一心隻想混口飽飯吃的牛娃子來說的確是有些殘酷了。不管軍統是幹什麽的，至少不用直麵日軍，所以他才會用羨慕的口氣說出剛才那番話。


  對於牛娃子的沒心沒肺，劉山羊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唐城是新來的，一時間還接受不了，隻能用白眼和沉默去回應牛娃子的羨慕。見唐城不搭理自己，牛娃子隻好按照劉山羊的命令繼續擦槍，唐城找到的那批新槍上都帶著厚厚的一層槍油，不把槍油擦幹淨，那些新槍是沒法使用的，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牛娃子正合適，這樣就能讓他少說點不著邊的話氣人。


  車廂裏又恢複了寂靜，靠坐在後廂板邊上的劉山羊也在閉目養神，唐城左右看著無事，便起身挪動著自己的位置去幫著牛娃子一起擦槍。說來也奇怪，自從唐城跟著雜牌連在街口和日軍交火之後，他竟然喜歡上了戰場上的那股硝煙味道，尤其是射過子彈的槍膛中散出來的味道更是讓他沉迷其中，順帶著他也可以喜歡擺弄槍械，比如他自己的三支手槍就是每天都要擦拭一次的。


  手上滿是槍油，新軍裝和臉上也沾到了，可唐城不在乎，因為他在跟牛娃子學著分拆保養步槍。牛娃子自己都隻是個從軍不到半年的新手，他來教授唐城保養步槍顯然不是個好老師，當牛娃子第四次言稱唐城包子不靈光之後，一直靠坐在車尾假寐的劉山羊終於忍不住挪了過來把牛娃子推到了一邊，“滾一邊去，神仙都會被你給教錯了。”


  “小子，看你順眼，不過老子隻會做不會說，你看得懂就懂，看不懂也別問我。”劉山羊拿起一支剛被唐城擦拭過的毛瑟步槍板著臉說道，不過躺在旁邊扭過臉來的謝波分明是看到了劉山羊眼中的一絲異動。劉山羊就是這樣的人，標準的麵冷心熱，多年的行伍生涯讓劉山羊隻相信自己人，他能主動教授唐城這個外來戶保養步槍的法子，應該已經打算要接受唐城這個外來戶了。


  就像劉山羊剛才說過的那樣，5支被唐城仔細擦拭過的毛瑟步槍被劉山羊一一分拆保養，不過在保養的過程中，劉山羊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過。同樣沉著臉的唐城也是個倔脾氣，劉山羊不說，他就不問，隻是緊緊盯著劉山羊的動作仔細的看，然後在腦海裏模擬著分拆保養步槍的步驟和手法。步槍不像駁殼槍那樣能把很多部件分拆下來，嚴格的說保養步槍的時候最多也就是能把槍機組件給拆下來，其他的部隊都是固定無法拆下下來的。


  毛瑟步槍的槍機上有三個凸筍，兩個在槍機頭部，另一個在槍機尾部。三個凸筍中隻有前麵的兩個凸筍是閉鎖凸筍，而槍機尾部的那個凸筍實際上隻是一個保險凸筍，是並不接觸機匣上的閉鎖台肩。牛娃子說唐城笨，原因就是唐城在摘下槍栓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去搬動槍機後部的保險凸筍，那隻是個保險凸筍，搬動它自然是摘不下槍機組件的。


  毛瑟步槍的槍機組很空易從機匣中取出，在機匣左側有一個槍機卡榫，打開後就能旋轉並拉出槍機。這一切都是唐城從未接觸過的，即便是在已經全軍覆沒的雜牌連裏，蠻牛和那些老兵們也從未給唐城說過這些。武器是士兵身體延伸的一部分，它不僅僅是士兵的武器，同時也是士兵的夥伴，是一同生死的夥伴，唐城一直記得羅伯特曾經說過的這些話，已經穿上國軍軍裝的他認為那些話很有道理。


  謝波送給唐城的戰場心得裏也有同樣的記述，士兵首先要學會遵照命令行事，其次便是熟悉和了解自己的武器，隻有學會遵照命令行事和掌握了自己的武器，才能擁有在戰場上活下去的機會。已經經曆過戰場殘酷的唐城不想自己也死在戰場上，所以在戰鬥還沒有來臨之前，他要學會做一個合格的士兵，學會在戰場上保住自己的小命。


  “這小子還行”劉山羊的話讓閉眼假寐的謝波笑的很是開懷，看來劉山羊已經從最初的不屑轉變為開始慢慢的接受了唐城，這是個不錯的轉變。雖然過程可能會很漫長，但謝波相信，總有那麽一天，劉山羊會明白自己的用意，同時也能真正的接受唐城，不再把唐城當做是一個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