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病重
人都散了，雲鬆院便寧靜了下來。
老夫人命婢子芳竹點株檀香，便有嫋嫋雲霧散起，香氣淺淡，彌漫在雲鬆院裏。
“芳竹，你今日可仔細看了風絮沒有？”老夫人似歎息地問道。
芳竹點頭：“婢子看了，六姑娘似乎很會照顧人，抱著七姑娘時的動作嫻熟，想來是以前常常照顧孩子。”
東寧伯府裏，唯有沈玉敏一名幼童，老夫人自然是以為沈風絮以往時常照拂沈玉敏。
“玉敏雖說癡傻，但到底也是咱們府上的孩子，也難為風絮一片好心。”老夫人撥弄著手裏的佛珠，道，“薑柔死後，薑婉對她們姐妹雖有照拂，到底也不是親生女兒，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是啊。”芳竹也道，“看六姑娘今日，一直低頭沉默，像是不大愛講話，一點少女的朝氣都沒有。”
老夫人打開櫃子，從中拿起一塊通透無瑕的羊脂白玉佩來，放在芳竹的手上，道：“將這玉佩送給風絮吧。”
“這……這好像是當年老夫人出嫁時便在身上的東西。”芳竹端詳了片刻，不由問，“如此貴重，當真要送給六姑娘嗎？”
“我人老了，也用不著這些，倒不如給這些孩子。”老夫人擺了擺手，“你去吧。”
“是。”於是芳竹輕輕退離雲鬆院。
…………
……
芳竹來到融雪院時，沈風絮正獨自一人在院中執筆臨帖，院中有梨樹挺立其中，枝條遒勁，挺直如筆，花枝嬌小玲瓏，潔白無瑕。
沈風絮的融雪院是大夫人安排的住所。
院中栽梨，梨音同離，且花色純白，許多人家都忌諱院中栽梨，便連風水先生都說，梨樹適宜種植墓地。
對此，當時的大夫人卻隻笑道：“怪力亂神之語斷不可信，再者，梨音同利，有何不好？風絮似雪，梨花似雪，又是融雪院，豈非相得益彰？”
此時沈風絮低頭描字，並非察覺芳竹到來。
於是芳竹輕輕喚了一聲：“六姑娘。”
沈風絮這才抬起頭，見是芳竹，便起身相迎，笑道：“芳竹姐姐怎麽來了？”
芳竹行了一禮，道：“老夫人特意遣了婢子來給六姑娘送東西呢。”
說罷，將白玉拿出，給了沈風絮。
沈風絮隻見此玉色如截脂，溫潤通透，甚是好看，且玉上海棠葉花紋精致秀美，便知此玉價值不菲。
“多謝祖母賞賜。”沈風絮大大方方地接過，繼而甜甜一笑，“也辛苦芳竹姐姐跑這一趟了。”
“六姑娘真是客氣了。對了，怎麽融雪院裏空空蕩蕩的，那些婢子呢？”芳竹不禁疑惑，即便旁人不在，沈風絮貼身侍候的婢子也該在的。
沈風絮唇角一彎：“是風絮有些嘴饞，就讓丹砂與辰砂去小廚房取些吃食了。”
“那其餘人呢？我記得姑娘院裏還有采蓮與采荷兩個大丫頭，怎麽都不見了？”
自是在房間繡荷包了。
采蓮一人無論如何也繡不完，便讓采荷幫襯些，哪裏還有餘暇在外閑蕩。
但沈風絮麵上露出為難之色：“這……”
芳竹眉頭一擰，她是跟在老夫人身邊的婢子，也見慣府裏的事情，心下便有幾分猜測。
隻是沈風絮卻懇求道：“請芳竹姐姐不要外傳，畢竟采蓮與采荷是母親送來照顧我的人，這些也都是難免的。”
“六姑娘……”芳竹不由歎息一聲，也不多問，點點頭，“那婢子就先回去了，六姑娘若是受了什麽委屈，便來雲鬆院，老夫人最是公允，斷不會偏袒任何人。”
“風絮知道。”沈風絮低著頭，模樣隱忍又可憐。
芳竹也不便多言，快步回去稟報老夫人。
…………
……
次日，沈風絮請安後方離開雲鬆院。
走在路上，正遇見青衣女子站在路邊來回踱步，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
沈風絮便走上前，問：“蘇姨娘這是怎麽了？”
正是沈玉敏的生母。
蘇姨娘行了禮，焦急道：“六姑娘，玉敏病了，妾身一介姨娘，請不來大夫，不知二夫人何時出來？”
“敏兒病了？”沈風絮眉頭微微一蹙，“今日新進了錦緞，大夫人與二夫人在看料子，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的。”
“這怎麽辦？”蘇姨娘急地似熱鍋上的螞蟻，懇求道，“還請六姑娘替玉敏想想辦法。”
姨娘算不得主子，何況是蘇姨娘這種不受寵的姨娘，旁人對她也不過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姨娘先不要擔心。”沈風絮轉頭對丹砂道，“你去請府上的大夫過來。”
“多謝六姑娘。”蘇姨娘鬆了一口氣。
“姨娘先帶我去看看敏兒吧。”
沈玉敏居於香梅院中，院落不僅偏僻，格局更是狹小，院中事物多有破舊，盡顯蕭索淒涼。
此時，沈玉敏躺在奶娘懷裏，麵色是病態的潮紅，身體也滾燙起來，她一麵扯著奶娘的衣袖，一麵道：“疼……”
有眼淚滑落，摔在衣衫上。
蘇姨娘一進門便心疼地從奶娘手裏抱過沈玉敏，柔柔安撫：“乖玉敏，不哭不哭，姨娘在呢，一會兒大夫來就好了，你在忍一忍，好不好？”
姨娘……
沈玉敏的娘親是二夫人柳氏，蘇姨娘即便是生母，也隻能被喚一句姨娘。
記得以往沈玉敏曾無意喚了蘇姨娘一聲娘親，便致使二夫人動氣，命沈玉敏搬離蘇姨娘的小院，獨居香梅院，且蘇姨娘輕易不得探望。
見蘇姨娘又急又疼的模樣，沈風絮出言寬慰道：“姨娘莫要擔心，大夫很快就來了。”
蘇姨娘雖點頭，但依然心疼不已：“我知道，還要多謝六姑娘了。”
正說著，丹砂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氣喘籲籲地道：“姑娘，大夫不在府上。”
沈風絮便問：“府內的大夫怎麽會不在府上？去了何處？！”
“聽說是大夫人譴了他們去外辦事，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了。”
蘇姨娘聞言，麵色瞬時煞白，幾欲落淚，隻緊緊抱著沈玉敏，生怕失去了她。
沈風絮當即道：“姨娘莫要擔心，你且在這裏照顧敏兒，我去府外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