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何時能踩在我頭上去
再是不舍，還是有離開的時候。
吃過早餐，又歇了歇，鬱茉還是得再次告別她好不容易回來的老宅。
站在宅子門口，鬱茉眼裏帶了眷戀地看著宅子，好半晌沒說話。
厲衍之站在她身邊，也沒說什麽，就靜靜地陪著她。
坐在駕駛座上，孟明朗瞧著兩人，倒徒然生出幾分錯覺，看著他家老板就跟陪著媳婦兒回娘家一般。
訕訕地笑著，他又搖搖頭，這想法，太荒唐了些。
“你如果喜歡這裏，以後我再陪你多來幾次就好。”厲衍之突然輕聲說道，然後將頭輕輕的放在鬱茉肩頭。
而肩上一沉，鬱茉空蕩蕩帶了傷感的心仿佛有了一絲安慰，但嘴裏出的話還是帶有遺憾：“來了又怎麽樣？也不能一直住在這裏。”
之後，厲衍之也沒有再說什麽，他也不能再說什麽。
即便曾經宛城於鬱茉是家鄉，她舍不得離開，而今跟了他這些就隻能是曾經，隻能要舍得。
以後，虞城才能是鬱茉的家鄉，他才是她的家。
轉念一想，厲衍之也是詫異。
他這個念頭就跟鬱茉嫁給他一般，原來不知不覺，在他心中鬱茉就已經完完全全屬於他了。
又站了一會兒，鬱茉有些傷感地說：“走吧！再站著，我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裏。終究，還是要回去的。”
鬱茉最後的‘回去’二字，聽得厲衍之心頭很暢快。
原來在鬱茉的潛意識裏，她也是當虞城為家鄉了吧！
從鬱茉和厲衍之出了房間後就沒看見章伯，鬱茉以為章伯是不舍離別，就不願出來送。
可就在厲衍之拉開車門，讓鬱茉進去時，章伯卻匆忙地跑了出來。
“厲先生，鬱小姐，請等一等。”
應聲，兩人齊齊轉頭。
舒了口氣，章伯在他們麵前站定，說道：“厲先生舉手投足都帶著貴氣，不用想您的不簡單，我這個快入土的老頭子也沒什麽好送的，這個是今年新晾曬的桂花茶和炒製的春茶，這個也是醃製不久的糖桂花，做酒釀圓子味道很好，都是宅子裏的桂樹產的，望您不要嫌棄。”說著，他就將手裏裹得嚴嚴實實的大包作勢要遞給厲衍之。
可中途，他想到厲衍之的身份，哪裏是隨隨便便接這些不值錢玩意兒的，又是尷尬地打算收回手。
但就在他收回手之際，厲衍之卻是突然的抬手，雙手接過，並且懇切地道謝：“這已經比無數的禮物都要貴重，我和鬱茉謝過。”
鬱茉和章伯臉上都是驚詫，其實就連鬱茉也沒想到，厲衍之會這般體貼。
回過神，章伯又看向鬱茉：“前個晚上，我看鬱小姐你喜歡屋簷下的兔子燈籠，就再紮了一個，你可不要嫌棄。這個兔子燈籠，我紮得結實，想來也能抵一陣子。”
章伯手裏的兔子燈籠精致可愛，鬱茉捧在手裏，心墜墜地疼著。
“人上了年紀，就愛絮叨，厲先生不要介意。今天早上，我說那話反複想想非常不妥，您不要介意。年輕人的事兒，容不得我這個老頭子說什麽。不過，我一見鬱小姐就知道，她是個心善的，雖說年紀小有時候調皮了些，但總是乖巧的，以後您多擔待。”
“章伯費心，對鬱茉，我自然用心。”
章伯說這話時，就跟家中的長輩告誡新進的女婿一般。
一言一語懇切真摯，好不令人動容。
之後，鬱茉上了車，始終她的頭都是垂低的。
她知道章伯此刻正肯定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生怕錯過，但她卻沒有勇氣抬起頭看看他。
心被狠狠的揪著，很疼。
鬱茉就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一般。
這麽多年來，章伯如家中長輩，時時關心，日日看顧，沒有血緣，但情感至深早已超出血緣。
厲衍之按手在她的手背，然後轉頭跟章伯點頭道別。
引擎發動，車慢慢地開走。
而章伯就一直佇立在門口，看著小車駛遠，最後消失在巷口。
忽而，他低頭，那袖子擦擦溢出的熱淚。
“我得扛住，再多活些日子，等著老夫人和茉姐兒回來啊！”
站了許久，直到雙腿有些發麻，章伯才轉身回去。
宅子又隻剩章伯一人，沒了前兩日的人氣兒，偌大的宅子顯得分外冷情。
但章伯此刻，心卻是熱的。
有了希望，就有了盼頭。
這邊，坐在後座的鬱茉直到車開出老遠，她都是低著頭，緊緊咬著唇角，一眼不發。
她的手裏捧著那個兔子燈籠，此刻就想一個走失的孩子，那般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
始終捂著鬱茉的手，厲衍之一言不發，他側頭看著窗外，好像沒有察覺鬱茉的異樣。
可鬱茉又如何不知道，他一直在安慰著自己。
他用力按著她的手，給了她許多力量，讓她飄搖的心一點點安定。
此刻，厲衍之如此是最好的。
他能說什麽？
終歸，鬱茉是要走的。
而且，保不齊，他這一開口，鬱茉就得嚎啕大哭。
這時的鬱茉就擰著股勁兒，心中緊繃的弦一不小心就會崩斷，那可就一發不可收拾。
車開出了舊城區，鬱茉才一點點的恢複過來。
她抬起手時，厲衍之早已經轉頭看向她。
“章伯年紀大了，我讓孟子在宛城找了人，以後專門照顧他。還有，他一個老人家，想來也寂寞，後院兒那天我看著章伯好像平日裏也會照顧野貓。我就自作主張，在你鬱小姐的宅子裏找了間屋子吩咐了這幾天搭個貓舍，你不介意吧？”厲衍之平淡地說道。
但這番話鬱茉聽著心裏已經是百轉千回，五味雜陳。
湧出滿滿的感動，鬱茉激動地看著他：“你……你雖然私自動了我的宅子，但是念在你一片好心，我就不怪罪了。”
雖然心頭滿是感激，可她嘴裏就是不說。
聽著她的話，厲衍之勾起一抹笑意，這笑意直達眼底。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有了默契。
即便鬱茉不說，她那晶亮的眼眸也已經跟他說了千句萬句。
厲衍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去在意這些，平日裏需要他思考、抉擇的事情太多，他往常哪裏會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費心竭力。但好像，即便事情再小，放到了鬱茉身上，就非常不同。
見著鬱茉欣喜的模樣，厲衍之也有了愉悅。
回到虞城已經是小半月，厲衍之這段時間兼顧兩邊的事務，回來後倒也還好，不用費太多心力處理積壓事務。
下了飛機，也就先陪著鬱茉會‘樾上府’。
早已經得了消息，兩人今天回來，早早的吳媽就張羅準備。
聽得小花園裏有了動靜，就匆匆的趕出來。
見鬱茉下車，激動的迎上去：“哎呀，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終於是回來了。我瞧瞧，瞧瞧瘦沒有。唉，怎麽瘦了？是不是在那邊沒吃好？我就說，外頭哪有家裏好。你這下回來，我一定得好好給你補一補。”
“沒有，在那裏吃得好，住得好，我好像都胖了。”
“怎麽可能？我熬了一鍋雞湯，待會兒多喝點。”
“好。”
不等厲衍之下車，鬱茉就已經被吳媽摟著進了屋。
看著兩人的背影，厲衍之無奈地笑笑。
如此，吳媽是真心喜歡鬱茉啊！
忽而，他瞥見鬱茉沒來得拿走的兔子燈籠。
做工精巧，頗廢了不少的心思啊！
思忖著，厲衍之拿起燈籠，看了看，衝孟明朗說道：“孟子，你說鬱茉如何？”
眉一挑，孟明朗心下一樂，他家老板這是想跟他談心事？
可孟明朗剛張口，才想對鬱茉一陣誇讚時，厲衍之卻又說道：”對一個隻認識兩天的人，章伯會如此花心思，而鬱茉之前的反應你也見了，你就不覺得鬱茉和章伯之前有什麽是你我不知道的？”
經厲衍之這一提，孟明朗也頓時反應過來。
之前，他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這會兒厲衍之一說，他也才想起來。
“的確，雖然鬱小姐非常惹人喜愛，可短短兩天，章伯也表現得太過盡心。而且，根據我之前對章伯的觀察，他可不像個一般的老頭兒。對了，明天宛城那邊袁總不是就會有消息返回來？到時候，不就知道鬱小姐的身世了？”
厲衍之唇一勾：“是啊！不過，我隻怕袁銳那兒也沒什麽新鮮玩意兒。”
聽得厲衍之這麽說，孟明朗分外驚愕：“袁總縱橫宛城這麽多年，不會連鬱小姐都……”
“希望不是如我說的這般。”厲衍之指頭碰了碰兔子的耳朵，臉上有了些陰沉。
孟明朗跟著心頭一顫：“如果，真查出鬱小姐有什麽，厲總你會怎麽辦？”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問，但孟明朗還是忍不住開口。
的確，每次見鬱茉，他都覺得神秘了一些，與眾不同的女人總是會有些不尋常的地方。
要是為錢而來也沒什麽，但要是其他的，孟明朗不敢深想。
厲衍之沒有馬上回答，他看了看未關上的大門，接著道：“我的女人，何時能踩在我頭上去？就算她想翻天，也得看看能不能逃得出我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