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另外一個故事
“白先生,你這是何道理?我兒子才走,你就帶著人這麽欺負人!?要是我兒子真的欠了這錢,莫說是典了我的身價性命,就是--就是把我孫女賣了,都會還!”魏老爺現在能想起來的最金貴的、比自己命都要緊的,就是屋裏躺著的二丫。他又想著白大爺怎麽都是二丫的親舅舅,提提孩子,說不定白大爺就能收手。
哪裏知道這話竟提醒了白大舅“是了,你們還綁票。好好一個白白胖胖的丫頭就叫你們拐來了。還敢跟我講道理?”說著,白大爺就吆喝著人進去搶二丫。魏老爺趕緊伸手去攔,卻被白大爺踹翻在地上,撅了過去。
街坊雖然想攔,但是看著他們這樣的狼虎惡徒,誰也都害怕。
“住手!”
就在一眾鄰舍看見惡漢毆打李醫生、魏老爺和杏子都不敢吭氣的時候,忽然一聲高腔把幾個惡漢都嚇了一跳。武玉環領著三個師兄弟,抄著家夥式,打雪地那頭衝過來了。他們拿的這些家夥式明顯是抬東西的棍子,看來他原來是想過來看看魏老爺是不是有什麽家當要搬搬抬抬的,幫幫手的,沒想到就遇到了打人。
“吆,臭戲子都來管閑事啊。當初叫x得挺舒服啊?”白大舅輕浮的想摸摸武玉環的臉頰,卻叫這位混不理一腳踹一邊去了。接著,兩邊髒話和石頭棍子一陣亂飛。
“x你大爺的!”
“x你姥姥!”
武玉環抱著膀子,摔倒了兩個大漢。他大師哥一邊招呼街坊趕緊把李醫生他們送屋裏躲著,一邊拿著棍子跟流氓們敲打。可是他們隻有四個人,流氓有九個,還不帶帶太平拳的白大爺。一陣棍子拳腳之下,流氓這邊因為人多勢眾,漸漸壓住了武玉環他們。大家落了下風。武玉環的肚子和前胸上也吃了好幾腳。但是他拿著斷成了兩截的木棍子,卻一步都不退開,死死堵著大門口。
“照他臉揍,他是個唱旦的,叫他以後登不得台。”白大爺在人堆最後麵,掐著腰喊。
大漢們果然拳拳到肉,朝著武玉環的臉就奔過來。大師兄就拿自己的背給武玉環頂住。但是後頭的這位小爺卻根本不在乎他的那張臉,有多狠就多狠,連踢帶摔,打得兩個大漢都快提不起腰來。但是武玉環的兩個師兄弟也被人家拿了住,大師兄也叫兩個大漢夾著打。
就在師兄弟們快撐不住了的時候,大雜院門口傳來幾聲汽車喇叭聲。一輛黑色的美國道奇轎車開了進來。這架勢在當時,比得上現在誰家門口飛來一家私人飛機都氣派。而且這道奇轎車是民國政府高官們才能有的排場,流氓們心裏不免吃了一驚。等司機下車小心翼翼的把車門打開,上麵下來一個中等身材,穿著皮棉袍子、戴著貂皮帽子的男人,看起來三四十歲,留著兩撇洋氣的小胡子,全身沒有一處不透著一股官架子。
“吆,這不是徐——前委員嘛。”白大舅一看是已經下了野的徐沉薰,又驕傲起來。
“徐某是給魏家吊喪問惱的,怎麽到哪裏都能見到白大舅呢?”這話說的也很噎人。
白大舅剛想招呼流氓教訓徐沉薰,沒想到緊接著就聽見一陣馬蹄聲。駐守北平的軍隊來了一個排,大概30號人。軍人們都騎著馬,背著槍。白大舅傻了眼這徐委員不是已經被免了職?他的後台宋子文和宋家姑爺蔣介石不也都下野了嗎?
徐沉薰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白大舅啊,這個世上樹是死的,人-——是活的呀?”
白大舅還在發愣,馬隊就到了,一個領頭的軍官跳下馬來“徐委員,上海已經發了電報過來,讓我們司令務必護您周全。”
徐沉薰對軍官點點頭“等徐某回上海、麵見汪主席的時候,一定不忘司令的照顧關懷。”
白大舅腦子嗡的一聲響,原來這徐委員已經投靠了現在報紙上宣傳的政府第一人汪精衛了呀。接著,他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弓著腰、俯低了身子、爬近徐沉薰“徐委員,您瞧,我這張嘴!我是個什麽東西,是吧?我——我們這就滾。”
徐沉薰擺擺手,指指地上散落著的假借據。白大舅趕緊撿起來要揣在懷裏。徐沉薰似笑非笑。白大爺趕緊叫一個流氓張開嘴,把沾著舊雪的借據,都塞住他的嘴裏。流氓表情痛苦的吃下了借據。徐沉薰才笑著看著磨盤男。磨盤男趕緊摘下帽子,對著被扶出來的李醫生他們,鞠了幾個大躬“兄弟眼睛拙,早起沒點眼藥,認錯了門了。”然後,他就從懷裏掏出十幾個現大洋,交給武玉環的大師哥“不打不相識,不打不相識。”
徐沉薰笑著問白大舅“白大舅,好好想想,還有其他的借條?”
“沒了,就這些——不-——是早就沒了。我——他們混錯了。我們還是親戚不是?”
“屋裏的丫頭呢?”
“這-——跟我們白家什麽關係,已然給了大奶奶養了,跟白家以後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了。我不是她舅舅,我是她-——重孫子-——”
這話說得鄰裏都偷笑。魏老爺被鄰居噴了一碗水,醒了過來。
徐沉薰這才進到屋裏,對魏老爺抱了抱拳“魏世伯,您節哀。徐某之前與白堯兄共事過,他真是個人才啊。可惜-——可惜。”
武玉環捂著被打中的臉,拍拍大師哥的肩膀,幾個人戲班子的人就消失在胡同的盡頭。隻剩下徐沉薰在禮節性吊喪,和一眾剛才當看客、現在當法官聲討白大舅一夥的鄰居們。魏老爺隻覺得身心俱疲。他也沒有多收拾,就拎著一個包袱卷,抱著二丫去了火車站。桃子在後麵遠遠的跟著。他很想對魏老爺說說他兒子最後的情況,這樣他就沒有遺憾,不會怪罪李醫生了。但是他心裏不知道要怎麽說,魏老爺才不會太傷感。
本來魯教授還要繼續講下去,突然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接了起來“嗨,丹尼(但以理的昵稱),怎麽了?”
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麽,魯白隙教授點點頭,然後對姚明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我現在有些急事要去處理。看來今天的故事,隻能先講到這裏了。”
姚明明心裏雖然有兩分失望,但是更多的卻是竊喜。她一向是個憋不住事的人。現在,她已經攢了一天的故事,正迫不及待的要去講給文森特和宿舍裏的人聽。可惜,她到家太早,小銀子沒下班。加班狂人王麗更是不可能出現。她於是吃光了冰箱裏能找到的所有熟食後,就把電話打給了出門在外的文森特。
“喂喂,我告訴你一個關於武玉環的秘密啊?”
但是,電話那邊的公子似乎一點都不高興“他還有秘密?”
“什麽意思?”
不一會的功夫,公子給她發來一個自己整理了的pdf文件。姚明明打開一看,是一整本不知道哪個年代的人寫的一坨,全是毛筆的繁體字和後期的鋼筆草書。她一個學渣,怎麽看的明白?!
“這都是什麽呀?”
“武玉環的黑材料。出自北京一家博物館的私人藏品。”公子冷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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