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新生

  再說,香港這邊,阿爾伯特-張已經從“熱鍋螞蟻”上升到“接近崩潰邊緣”了。周二一天,夏露的母親不斷打電話要求醫院加新藥、又要求醫院加護工。香港的公立醫院並沒有這麽一係列的特殊服務,自然拒絕了她。於是她就扯著嗓子給阿爾伯特-張打電話咆哮

  “小張,你銀行給送來的醫院是個什麽破爛地方?連護工都沒有?我叫他們給加瓶新藥,都不理我?”


  阿爾伯特-張正在跟客戶開會,不得不把電話掛到靜音上。偶然聽一下留言,也是要氣破阿爾伯特-張的肺


  “喂,小張,你到底能不能給解決問題?”


  “趕緊把我們夏露給轉院!”


  “姓張的,你個縮頭烏龜!我告訴你!我們家夏露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這輩子都被想找到那個孩子!”


  誰知道,還沒到午飯的時間,夏露媽媽真給自己的微信上發來一張轉院同意書。阿爾伯特-張一看,眼睛都要掉出來了。目前,銀行是一分錢都沒給夏露出,所有的賬單都是他用自己的銀行信用卡墊付的。昨天一天的時間,就去劃了三次卡、花了自己二十幾萬!再按照夏露媽媽發來的轉院同意書、把夏露轉院到自己女兒看病的那家私立醫院,那費用不是分分鍾要掛足六個零、百萬起跳嗎?


  阿爾伯特-張揣起電話,正在發怒。忽然看見自己家裏給自己來電話,他以為摔著頭的女兒出事了,趕緊接起來。結果卻是女傭人瑪利亞。


  “先生,我托您的事情——”


  “我已經跟太太說了,她沒和你說嗎?”阿爾伯特-張隻能對女傭使用太極招數。


  “太太說,做完這個月,她要換人-——”瑪利亞的聲音幾近絕望了。


  “啊?”阿爾伯特-張始料未及這樣的結果。瑪利亞是他們家這麽久以來唯一一個做足了三年的幫傭。但是,他旋即一想,明白太太是怕瑪利亞做久了、夫妻必須為她增加一筆養老金費用,想省錢。他想著這筆錢也很肉疼,但是瑪利亞是個難得的好工人。


  “先生,我--現在真的有困難。求求您了。隻要您肯借給我-——”


  “呃,我再跟太太商量一下。”說著,阿爾伯特-張趕緊掛斷了電話,他心裏砰砰的跳著,不知道該怎麽和妻子討論這件事。


  就在傭人掛了電話不到兩個鍾頭、他焦頭爛額的時候,高先生的助理錢小姐告訴他高先生在找他。阿爾伯特-張還沒有來得及收起一臉的愁容,就進了高先生的辦公室。這一次,高先生的房裏沒有一個人,連高先生自己都不在。阿爾伯特-張剛想退出來,就發現上司的辦公桌上,放著一隻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紅膠皮做的圓圖章。他信手拿起來一看,魂都差點飛了。這顆圖章,就是自己在文具店裏叫人幫忙做的那顆假公章,用來糊弄夏露媽媽用的。這東西怎麽在這裏?!

  這時,辦公室門打開了。高先生進來了。他看著阿爾伯特-張捧著假公章,沒有馬上說話,隻是安靜的坐在他會客坐的小沙發上。


  阿爾伯特-張趕緊跑到上司跟前,他就差跪在上司腳前了“高生,我-——我沒有使用過這東西的。”他不打自招。


  高先生聽見這話,又站起來,到老板桌跟前,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丟在阿爾伯特-張的跟前。阿爾伯特-張哆嗦著撿起來一看,差點心髒驟停。這文件不就是他已經給了夏露媽媽的假合同嗎?怎麽在這裏?


  “你回去自己辦公室吧。”上司冷冷的說,但是眼睛裏卻有一股得意的光。


  阿爾伯特-張一頭跪在了上司腳前,好像瑪利亞跪拜自己那樣,抱住了上司的腳“高生,高生,我是一心為了銀行的業務啊!我-——”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上司一下把腿拔出來“你先出去吧。”


  阿爾伯特-張沒有辦法,隻得離開。就在門打開的一瞬間,他看見一個投資部的年輕人正站在門外。他也沒有多想。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立即打電話給夏露媽媽


  “我給你的合同,你怎麽給別人?!”


  “我不拿去問問你們銀行的人,怎麽知道你刻個蘿卜章騙我?”


  “你!”


  “你放心,現在文件在我手裏。隻要你照顧我們母女,我不會去警察局告發你的!”夏露的媽媽得意的說,卻好像一擊重拳把阿爾伯特-張打翻在地。他的第一個反應是這個女人騙人,但是她的口氣不像是在騙人。


  “你胡扯!合同明明不在你手裏了!”


  “你老是撒謊,覺得別人都是騙子。懶得理你!”說著,夏露媽媽囂張的掛了電話。


  阿爾伯特-張趕緊抓過自己的公文包。裏麵果然沒有了那顆包著塑料袋的假公章。如果夏露媽媽確實把合同給了高先生,她也沒有機會把公章從自己這裏偷走啊?!自己這幾次去醫院都是包須臾不離身的。他立即想起了周六從印尼落荒到家的事情。他趕緊給妻子打了過去,難道是不小心留在家裏,被來找妻子社交的其他銀行人員家屬看見、拿走的?


  他小聲跟妻子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妻子在電話那邊也著急了,她半天哼哼不出來,顯然也害怕了。最後,她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來

  “是瑪利亞幹的。她——她肯定是因為我們不借錢給她,所以-——”張太太馬上想起瑪利亞今天上午出去買過菜、吃飯前又被她打發出給自己的網上客戶送代購的保健品等等。


  “瑪利亞?”阿爾伯特-張想起瑪利亞曾經來給自己到銀行送過那份假合同。


  “肯定是她!”說著,妻子就氣呼呼的拿著電話去找女傭人了。然後,阿爾伯特-張就聽見電話那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好像什麽都摔在地上的聲音,接著就是妻子的咆哮聲和女傭人的辯解哽咽聲。最後,他就聽見妻子喊了一個字“爛!(廣東話“滾”的音)。”


  然後就是女傭人哭哭啼啼的收拾東西的聲音。


  阿爾伯特-張卻忽然覺得很心酸。其實,他們夫婦並沒有證據證明這是瑪利亞通了外賊,而且,她現在又困難。阿爾伯特-張心裏很不是滋味的把電話掛了。他在座位上又坐了半個小時,打開了自己的網上銀行,從信用卡戶口劃了一筆一萬港元的錢到瑪利亞的賬戶。畢竟,妻子知道自己最近不斷的墊付著夏露醫藥費,這一萬元可以渾水摸魚,不被妻子發現。再說,女傭也是個孩子的媽媽,現在臨時失業,孩子又等著錢救命。然後,他把轉賬完成的圖發給了女傭人。


  十分鍾後,女傭人哆哆嗦嗦的來電話,表示感謝。


  “不用謝我,你到我們家來也三年了。我也不想。不過沒想到你把家裏重要的東西給別人。”


  “先生,我沒有的。”


  “不是你從我包裏拿了東西?”


  “太太從不讓我碰您的公文包呀。”


  “所以-——”


  瑪利亞沉默了一分鍾,小聲說“先生,其實——您是個好人。您以後要當心了。”她似有所指“太太最近添了很多珠寶。”


  然後,瑪利亞安靜的掛了電話。阿爾伯特-張的腦袋嗡嗡的響。家裏的女傭人一定是知道了什麽。但是他再給瑪利亞打電話,電話就已經關機了。就在阿爾伯特-張不知道該從哪個線索考慮女傭人最後的那句提醒時,錢小姐就打過來


  “阿爾伯特,高生要去見董生,叫您一起過去。”


  阿爾伯特-張覺得苦膽都要吐出來了。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木吃吃的,跟著上司到了雷先生的樓上辦公室。雷先生在大樓的二十九層,他的辦公室占了一個非常好的、俯眺整個海灣的位置。玻璃幕牆上一半是天,一半是海,顯得特別氣派。阿爾伯特-張站在高先生身後,真想從這大玻璃窗上撞個大洞,跳下去。自己沒救了一會,雷先生就會叫人報警、逮捕自己。


  高先生客觀的、冷冷的向雷先生匯報了一下阿爾伯特-張的假公章和假合同。


  雷先生差不多五十幾歲,但是一頭的頭發保養的非常好。他是一個六國混血兒,雖然頭發是黑褐色的,但是光下卻是深金色的。眼瞳也是深深的藍色,盯著人的樣子很像一頭冰原上的頭狼。他身材又高大,很有壓迫感。他走近高先生和阿爾伯特-張的時候,阿爾伯特-張覺得自己和上司都在發抖。


  看看阿爾伯特-張的小把戲,雷先生沒有立即表態。他示意阿爾伯特-張為自己辯解一下。


  阿爾伯特-張通紅著臉,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想從夏露媽媽那裏套魏武駱賓電話、刻了假章騙人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雷先生又扭頭看著高先生,直到高先生滿臉通紅,退出了雷先生的辦公室。然後,雷先生幫阿爾伯特-張撣了撣西裝肩膀上掉落的頭皮屑“我很欣賞你一心為銀行!”


  阿爾伯特-張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著這個混血老板。


  “要是你能為年夫人找到人,我不介意會同其他董事們討論,把這東西變成真的。”他揚了揚另外一隻手裏的假合同。“這樣,你就不必擔心那個實習生醫藥費用的事情了。”


  阿爾伯特-張熱淚盈眶,他得救了。他心裏對老板充滿了感激,真恨不得即時為老板肝腦塗地。然後老板背過身,示意他可以退出去了。阿爾伯特-張才唔嚕著感謝聲,從辦公室一路倒退著到門口,出去了。他才回到自己的樓層,就看見李向耀從高先生的辦公室裏出來了。投資部的李向耀對阿爾伯特-張露齒一笑,好像知道他得了大赦一樣。


  等李向耀回到他上司王先生的辦公室,王先生就當著他的麵,給年夫人的律師羅百年打了電話


  “hi,羅伯特,嗯。事情都挺順利的。就是我們這裏臨時有個小插曲。私人部的同事也很想幫忙找遺產受益人。您現在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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