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榜樣
再說,阿爾伯特-張也到家了。他老婆帶著兒子和女兒,像迎接國王一樣到門口來等他。張太太保養得很好,雖然生了兩個孩子,但是不看她的下巴線,還像個姑娘。她畫著淡妝,穿一套大地色係藏羚羊絨薄裙,掛著一條別致的大珍珠做墜子的長項鏈,戴著一顆鴿子蛋大的鑽石戒指。一對兒女也打扮得如同貴族學校宣傳畫上的小少爺小公主。背後是涼涼的空調氣息和新鮮菜飯的香氣。
這叫阿爾伯特-張覺得自己在外麵一切的勞碌都是值得的。
等陪著兒子女兒吃完飯、看了一集英語卡通片、講完要孝順父母的道理後,張太太讓女傭把兒子女兒都送走,他才累癱了一樣倒在沙發上。張太太溫柔的為他端上一杯90年份的貴價紅酒。這是銀行為拜見大客戶專門進的貨,高先生自己留下幾箱,順手也給了阿爾伯特-張兩支。然後,張太太張開雙臂環住他,為丈夫按摩著肩膀。
“家裏還有多少錢?”這種溫暖似乎提醒了阿爾伯特-張,他張口問太太。
張太太直起身子,冷著臉,坐到了長沙發的另外一邊“又要為你媽拿家用?”
“我——”
“我也不理解你怎麽想的。我們這麽困難,你大哥大嫂,孩子都大了,也不用錢了,又是兩個人都做工有薪水的,為什麽要你拿錢回家養活他媽媽?”
張太太手上的鴿子蛋大鑽石戒指格外耀眼,但是這枚戒指的成色遠不如同僚們太太手上的珠寶。這弄得阿爾伯特-張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他又看看剛剛裝修好的客廳裏,還擺著一些沒來得及安裝的最新型號的家電和家具,覺得自己天天在外麵跑,也沒有很好的為家庭貢獻到位。
所以,阿爾伯特-張趕緊過來,給太太揉肩膀“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大哥大嫂今天還叫女傭人來醫院堵我。唉,我也是叫他們逼得沒有辦法了。一見麵就總說媽媽為我上大學,車衣服車傷了手——好像就是我一個人的媽,不是大哥的媽一樣!”
“我不管!反正最近沒有錢。他們要是再來騷擾你,就叫他們來找我。我就報警!再說你給的那點錢,他們幫你媽申請“生果金”(香港對老年人的補助)不就好了?天天煩!”
“哈哈哈,還是親愛的你有辦法。”說著,阿爾伯特-張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太太知道他又有其他煩心事向自己討主意。
“又怎麽了?”
阿爾伯特-張就把與年夫人開會、夏露跳樓和今天在醫院跟夏露母親糾纏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張太太偏著頭想了一下“原來網上那張奇怪的男人包小腳的照片就是你們那裏來的呀,新聞上說是什麽某某銀行,所以我都沒有聯係到你們。”
阿爾伯特-張啜了一口90年份的紅酒,點點頭。
“給她們那份文件是最後的辦法。現在還沒有到那個地步!你不是知道那個繼承人叫魏武駱賓的嗎?既然年夫人他們都是東南亞華僑巨富,那麽能找他們年家做遺囑執行委托人的,自然也該是東南亞的華僑才對啊?”
“要是這樣的話,年夫人就該一早找到他們了呀?”
“這可能有什麽隱情呢?我聽見你們銀行投資部的泰德的老婆詹妮說,好像有個什麽馬來西亞橡膠巨子的男孫,最近在香港的上流社會挺活躍的。你不是認識那個總愛把自己玩得沒意思了的姑娘推薦到銀行來的董少爺嗎?!那個夏露的事情既然和他也有關係,你就該叫他幫助你引見才對!”
“可是-——”
“做人不能畏手畏腳!你明天就去找那個董公子,他不是虧空他父親的公司賬款嗎?”張太太別看不出去做事,但是每天逼著丈夫講銀行的業務,對好些個名門世家的藏汙納垢事項了如指掌。
阿爾伯特-張喝完他的貴價紅酒,壯了膽子,覺得很對。
第二天,他果然按照老婆的指示,如法炮製了一番。董公子張著嘴,半天想不出辦法來。特別是,他也知道自己介紹夏露這事情多多少少是給xx銀行惹了禍,他也不想跟銀行撕破臉。畢竟,他現在還沒有屬於自己的財產,家裏的兄弟也不少。就是光要打發他的姑娘們,他也需要xx銀行不斷提供實習崗位啊。於是董公子就在晚上的飯局上,特別把阿爾伯特-張叫來,並介紹給了橡膠巨子的男孫齊海天。
“您是私人投資部的啊?”
齊海天也是個錢到手就花得精光快的二世祖。他雖然是爺爺唯一的男孫,但是爺爺曾留學歐洲、思想不是特別老舊。而且,他的親姐姐,齊守拙,在各個方麵都非常精明強悍。誰又知道未來爺爺不會把大權交給姐姐呢。齊少爺這麽一想,覺得負責為富人投資的私人銀行部,未來可能為自己排上用場。因此,齊少爺也對阿爾伯特-張大方了不少,表示可以幫助他去聯係馬來西亞的魏家,就是年夫人要找的魏武駱賓的本家。
阿爾伯特-張這個時候眼睛裏充滿了感激的光。他必須第一個感謝老婆。要是不是她,自己不是現在還在湊副夏露的那個潑婦媽?!或者不得不麵對其他經理要搶自己位置的壓力?!又或者自己也不得不去費盡心思、調研那張古怪的黑白照片?!現在自己按照太太的指引,走著兩點間直線距離最短的辦法,效果是出奇的好。他覺得自己離著找到魏武駱賓是伸伸手的事情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電話上顯示是個不認識的手機號碼。他接起來,原來是夏露的媽媽
“張總啊,我是夏露媽媽啊,您那邊合同怎麽樣了?那個醫藥費和賠償?”
女人客氣的話語裏帶著一份脅迫,這激怒了阿爾伯特-張
“我說,你不要這麽煩人吧?!你女兒是自己跳樓的,整天來騷擾我?”
聽見昨天還擔驚受怕的人忽然鼓足了底氣,夏露媽媽就軟了下來
“唉?張總啊,您不能怎麽對待我們這孤兒寡母的?夏露的醫藥費-——”
阿爾伯特-張也不理睬她,一口氣掛了電話。
董少爺在一邊看見阿爾伯特-張接完電話一臉怒容,就過來打聽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阿爾伯特-張才說出“戴安娜的媽”幾個字,董少爺就笑撲了,把杯子裏金色的白葡萄酒都噴了出來。
“你別理她,”董少爺接過紙巾擦擦臉,繼續肥貓一樣的奸笑著“戴安娜說過她家裏的事情。原先她爸也大小是個人物。後來出事要進去了,就在看守所上吊死了。她媽原先在家當闊太太的,一見債主都上門了,就鬧了神經病。人家把她家都搬空了!戴安娜說從她十二歲,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她一個孩子做主了。她媽卻還以為自己是個菜,能替她拉皮條-——”
阿爾伯特-張一聽這話,心裏更加蔑視這對母女。再說,隻要是自己聯係上魏家,幫助年夫人把遺產收益人找到,那麽自己就是銀行裏今年最有成績的客戶經理。說不定,那個時候,雷先生看見自己這麽能幹,升自己做高先生的位置都說不定。如此一來,就算夏露一家要上報紙、找媒體、找警察,都奈何不了自己。這麽想著,阿爾伯特-張心裏的狂暴都升到了嗓子眼。
夏露的媽媽不甘心,又打了過來。她沒有耍潑,而是非常可憐的痛哭“張總,我求求您了,我和夏露都走投無路了。您就當做做好事?”
“做好事?那麽你去找教會!找紅十字會!找尼姑庵!”
說著阿爾伯特-張再一次掛了電話。夏露的媽媽沒有敢馬上再打來,他忍不住一陣得意。
第二天是星期五,阿爾伯特-張特別穿了他最喜歡的新襯衣,搭著他藏青色、亞麻質地的休閑西服去上班,好像馬上要去打阿爾夫球的休閑模樣。才到銀行大廈門口,他就看見一個穿著紅色套裙,塗著紅指甲的半老徐娘。因為知道對方沒什麽可怕的了,阿爾伯特-張朝著她橫衝直撞的過去了。沒等紅衣服的夏露媽媽說話,他就咆哮起來
“我告訴你,你再叫我看見你,我就報警拉你!不要說我沒有警告過你!”
夏露媽媽就差給他跪下了“張總,張總!我求求你了。我——我把那個孩子的電話給你呀!”
“不用!老子已經有辦法找到人了,拜拜~”阿爾伯特-張囂張的把臉頂在夏露媽媽的眼淚前麵,故意用拖腔的普通話嘲笑她。“還有,你女兒的下半輩子?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全香港那麽多自殺的人呢!活該!呸!”
他隻顧得意了,沒有看見大廈裏那些斜視他的目光。雖然不見得很多人會喜歡夏露母女,但是這一幅小人得誌的猖狂表演,讓人天然的很不舒服。雷先生也在大堂口看見了這一幕,皺皺眉頭,就走進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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