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二姐之殤(二)
北月今日是一身煙色男裝,黑色滾白線小皮靴,雙手負在腰後,直直站在張之洲麵前。
張之洲並不抬眼,隻淡淡道“小蘭兩手受傷,我幫她治好了九成,但是以後絕無可能成為大騎士。昨日的事,你便不要追究了。”
在中級到高級的晉升上,絲毫隻差,便距之千裏。這個道理北月是明白的。
張之洲的意思,張曉蘭已經受到了教訓,不想讓北月趕盡殺絕。
北月冷笑,“太傅大人給東宮講學,難道用的也是這套理論?”
“我給東宮講什麽,還不至於讓你指手畫腳。”張之洲仍盯著眼前的文書,“小蘭畢竟是我的孩子。”
“曉靈便不是你的孩子了?”北月並不想打抱不平,但是她很奇怪,張曉靈受盡欺辱,難道張之洲都不知道嗎?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曉靈命該如此,我並不想幹涉。”張之洲這才幽幽看了北月一眼。
“不想幹涉,便沒有原則的偏袒?便不分對錯的求情?”
“笑話,我並沒有給她求情,隻是說句公道話而已。”
北月都要笑了,“公道是什麽?太傅大人原是這般沒有原則的人,是我看錯了你。”
張之洲一手摁在案上,麵色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你太小,我與你說的全然不是一回事,來日我再與你說。”
北月嗤笑,“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二姐的事,恕我不能答應大人。她是一定要嚴懲的,夫人當著那麽多家丁婆子丫鬟小廝的麵說的,眾口鑠金,難道說改便改了?”
張之洲垂眼,“你想怎樣?”
“就照夫人所說,讓她去張家老宅閉門思過。”
按在案上的手用力壓了壓,片刻後,張之洲才道“若我不答應,你又能奈我何?”
“我自然是不能奈何你,但我可以去奈何二姐。從今日起,我有空便去二姐院子裏看望她,你覺得,她會如何?”
北月行事相當詭異,總是出其不意。她說的話有時候也不是字麵意思,張之洲眉頭一跳。
他靜靜看著北月,對麵的女孩帶著一絲冷笑看著自己。
目光對撞,互不相讓。
對視了片刻,張之洲眯眼,按在案上的手指收起,淡淡道“我會安排她去京郊的寺裏給夫人誦經,待滿一年才能回來。”
這已經是張之洲最大的讓步了。
北月思索片刻,“既然大人想要退一步,那我便提個條件。”
“什麽條件?”
“我想去學舍裏住。”
張之洲眉頭又是一跳,這丫頭真是不簡單。
估計早就料想自己不會同意送張曉蘭走,故而留了個要求。
去學舍裏住,便沒人能製約她。她本就對太傅府沒什麽感情,這一走,更是斷了唯一的聯係。
“不成。”張之洲淡淡道。
“為何?大人又不關心我的死活,夫人天天找我茬。昨日我還大鬧了一場,搞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寧。留我在這有何用,何不讓我去學舍住,大家都開心。”
張之洲心裏默笑,“若是你堅持要去學舍住,也可以。隻是,我也有條件。”
“什麽條件?”
“在你師畢業之前,不準離開京城,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北月眼神晃了一晃,她當然知道張之洲的意思。
她想離開京城去風之穀找齊慎,畢竟那才是疼她愛她的親爹呢。
可是,落塵大陸這麽大,從京城到風之穀相距甚遠。身上沒點傍身的技能,估計也是很難順利到達風之穀的。
張之洲大約是知道她的意圖,故而這麽說。
青雲學院師畢業,基本落塵大路上九成的人奈何不了她。即便是遇到個別高手,隻要跑得快,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北月雖然好奇張之洲是怎麽知道她就是齊北月這件事的,但還是覺得現在不是問他的時候。而且,估計她問了,張之洲也不會回答。
算了,既然他這麽說了,也是為了自己好,北月還是樂意借坡下驢的。
“成!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張之洲眼神裏一絲灼亮不易察覺,轉瞬即逝,點了點頭。
北月負著雙手從書房出來,走在長長的廊道上,正琢磨著明日上學的事。
沒成想,迎頭遇上了怒氣衝衝的夫人,正帶著身邊的嬤嬤走過來。
廊道不算寬,北月絲毫不畏懼,看著夫人慢慢在自己麵前站定。
張夫人大家閨秀,衣著依舊華麗低調,縱使心裏再怒再痛,也沒有絲毫失了身份。
“你以為你贏了?可你別忘了,你依舊是張家的小姐,你的未來,還攥在我手裏!”她幾近咬牙切齒說道,麵上猙獰盡顯。
是啊,她是當家主母,北月得罪了她,以後還是要找夫婿嫁人的,這事怎麽也繞不過張夫人去。
北月明白她的意思,不在意般笑笑,“來日方長,誰知道以後的事情會怎樣呢?不是有句話說,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今日你還是太傅府的夫人,說不定明日便換了人來做。你說是不是,母親?”
夫人咬牙,“你,你滿口詛咒,竟然這般與長輩說話!”
北月搖頭,“夫人有這工夫與我糾纏,還不如省些力氣多給二姐收拾些東西,我可聽說,近郊的寺裏頗不太平呢。”
“小蘭哪都不會去!你別做夢了!”
“二姐要去哪裏,自然不是我說了算的。”北月眼神往身後瞄了瞄,言外之意很明確。
夫人看向張之洲的書房,“不,這不可能,大人明明答應我……”
北月冷笑著行了個女兒禮,“女兒還有功課,先行一步了。”
夫人顧不上齊北月,帶著嬤嬤急急往書房走去。
第二日一大早,北月還沒去上學,就聽到夫人院子那邊一陣吵鬧。原是張之洲令人封了張曉蘭天賦,將她送出了城。
至於送去了哪裏,下人們打探不到消息,北月卻是知道的。
大炎國的寺廟大多都是廢棄不用的,說是送到寺裏去,實則與軟禁無異。
夫人少不得要去張之洲那裏鬧上一鬧,張之洲想來是安撫下來了的。
說來,張曉蘭與人私通一事,並沒有確切的證據。北月手裏的信也隻是信口胡謅,那封信她早就燒了。
張之洲回來之後卻沒有命人深入調查,想來他也是知道了真像的,不敢繼續查下去。
不過這都無所謂,事實是怎樣,北月與他心知肚明。
隻是,北月好奇,張曉蘭被送走,她的情郎會作何反應呢?對方又到底是誰?
還有她令嬤嬤去賭坊買鎖法鏈,她又怎麽會知道鎖法鏈這種邪惡東西的存在,還能指引嬤嬤去買。
她知道的這些,又與她那個情郎有無關係?
北月想了不少,這件事直接去問張曉蘭,她定不會說的。想個什麽法子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