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地府相遇
陰曆東荒，鬼節頭七。
乃萬鬼回陽，巡遊陽間七日之節，生人夜行遑遑，百鬼蕩街之行，家家戶戶都在今夜祭了先祖，在門口掛了紙錢，以讓那些路過的鬼魂領到路錢，匆匆離去不得叨擾此戶人家。
恰在此夜，我獨自站在奈何橋旁，看著無數亡魂墮入六道，去往自己該去的世界，我看得有些無聊，這樣的場景，不知看了多少年了，年年如此，有自稱枉死之魂，也有不願往生之人，然不管再多的恩怨情仇，一碗孟婆湯忘卻前世，一碗迷魂水，忘記今生，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為平靜。
一鬼差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我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這鬼差好像從來沒見過，自大陰間待多了，十方閻羅之下，總共三百六十五個小地獄，我早已了若指掌，那些陰司鬼差更是記得清清楚楚，何來鬼差，又何來陰司，怎會瞞過我的法眼，我淡淡問道：“好像以前沒看到過你，你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醜時之女。”她答道，“吾身醜時過世，然殘留了一絲靈氣在陰間，故下府以後成了掌管醜時死魂的鬼差。”
她一說我才淡淡想起，“原來如此，你有什麽事兒嗎？”
“軒轅一帝，遵照你之前的囑咐，吾身和無數鬼差，牛頭馬麵，黑白無常，封印了世間所有的陰陽節點，此是鬼神令，特此來還給您。”
我順手接過那牌子，想起很久以前我的確下過這樣的命令，不過現在才弄完，這效率是不是太低了啊，那醜時之女看出我的不滿，也立刻猜到了，道：“回軒轅，世間節點不止一個，然統領陰冥的鬼帝卻隻有那麽多，且有些節點實在隱秘，所以多費了些時日。”
我歎了口氣，“許多年前的事情就不要再來煩我了，那些時節，還有各路鬼神掌管什麽樣的地界，也都各自有數，香火供奉乃有“兆昚”安排，其他的我還需要擔心嗎？”不過，不管怎樣，那多年前遺留的憾事終究是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此刻，我不禁在回想，當年我怎麽會如此在意這樣一件小事？果真是太久了，連心都變了嗎？
麵對我的嗬斥，她沒有立即退下，而是欲言又止，我覺得一絲奇怪，便道：“你若有什麽話大可講來。”
她開口道：“本是一切正常，但有一件讓諸位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的麻煩，望軒轅給個回複。”說完，她從自己的“匣子”內抽出一本賬簿交到我手裏。
這賬簿的內容我根本不需要特意翻看去看就知道大致寫的是什麽了，我隨便一掃，但卻在裏麵發現了一個本不該出現的人名。
“薑氏後人，茅山七十九代傳人，薑麗！”
我渾身一震，忙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那鬼差似乎被我的氣勢給嚇到了，當即不敢怠慢，回道：“經通算子查看，此女乃是軒轅入道之前結實的陽間一女子，因軒轅與其姻緣未果，輪回無常，底下鬼差不知上司何意，故不敢輕易捉拿。”
我心頭暗歎，“一不留神的時間內，難道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我問道：“自我入道軒轅以來，陽間過了多少時日？”
鬼差答：“足和七十年，此位薑氏後人，其陽壽乃在九十大限，本該早入輪回，但不知為何，她卻遲遲不肯安息地下。”
我把賬簿還給鬼差，口中念念道：“七十年，七十年，已經過去七十年了……難道那段前世姻緣還沒了解嗎？”
鬼差鬥膽插了一句，“回軒轅，若是常人，這前世姻緣應早已在三生石之前便落定塵埃，然此乃軒轅之果，無鬼神膽敢冒犯，小的建議，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聞言，我也實在坐不住了，手上一翻祭出一張靈牌，“喚桃芷山，鬱壘，東央鬼帝前來覲見，順道把她也給帶過來吧。”
最後一句話我說得有氣無力，那鬼差眼珠子一轉似乎也猜到了我的用意，接過鬼神符退下了，沒過多久，眼前開了一道輪回，蔡鬱壘押著一個鬼魂走了過來，匍匐在我麵前道：“東方鬼帝，前來覲見。”
我沒有理他，一雙眼睛反而是在不斷打量著眼前的女子，我問道：“三魂七魄可全？”蔡鬱壘道：“鬼帝押送，魂魄齊全。”那我就納悶了，“怎麽不說話？”
我話音剛落，那女鬼淡淡開口道：“你果真不記得我了嗎？”
這冷清的聲音我太熟悉了，當下露出笑意，“一晃七十年過去了，你還過得好嗎？”“托你的福，我在陽間生不如死，鬼神不知你生前名號，但我卻知道，你姓周，乃周氏後人，周濤，我是來找你還債的。”
或許這世界上也隻有她才敢跟我如此對話了，我也沒顧忌什麽，現在不同以往，那些恩恩怨怨，經過多年沉澱，我也早已放下，不過前世姻緣，留下了終究是遺憾，能了斷則了斷，我上前揮手讓蔡鬱壘退去了，對她道：“對不起。”
事到如今，麵對著她我仍然隻有這麽一句話。
“你欠我，我也欠你，你若同意，我會把所有償還於你，或許現在的你，對此根本不屑一顧。”
聽著這口氣，我也隻能苦笑，“這地方除了陰暗些，其實習慣了也沒什麽，反正人終究有一死，不如你就陪在我身邊吧。”
她露出一絲迷人的微笑，這微笑我已好多年不曾見過了，“你想得倒美，讓我吃了那麽多苦，現在就一句讓我陪在你身邊就想完事？”
“那我怎樣才能贖回罪孽呢？”
薑麗盯著我的眼睛道：“生前的你，和現在的你，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啊。”我一時語塞，答不上來，她忽然笑道：“你猜不到為何我現在還是以前的樣貌吧。”
對啊，我猛然意識到，剛才聽鬼差所言，她乃是自然死亡，這次來看我，應該一副老婆婆的樣子才對，我問道：“怎麽回事？”
“多虧了那通算子，不過你可不許去找人家的麻煩，否則我跟你沒完。”我頓時明白了，“因為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成為老太婆的樣子。”
我一笑，“其實我若要看，你也攔不住。”軒轅之眼，乃通萬物，她立馬就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