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黃泉一別,便是永隔
當他最後一句話落下時,他整個人的身影逐漸模糊起來,最後消失不見。我猛地從床上坐起,抬頭一看,原來外麵天色已經微亮,天邊一絲魚肚白泛著銀白色的光,遊走在雲端,一絲朝霞劃破了漫長的夜空。
我獨自起床,才發現自己原來渾身都是汗,不知為何,心裏卻有點害怕,好容易衝破重重難關最後走到這裏,突然要我全部放棄,我怎麽敢,又怎麽甘啊!
望著窗戶外的初晨,我想起爺爺臨走時最後所言,不由陷入了沉思,在昆侖雪域與千年老妖決鬥之時,我曾因她差點讓自己走向末路,若不是最後危機時刻泰廣王的一席符紙靈驗,也許我們不會再有今日。
他既然兌現了自己的諾言,那與之相對,我也沒什麽理由拒絕此劫了。我用軒轅一術,雖滅了邪魔,但也用於自己私心,不管怎樣,這罪是我自己造的,我必須來承受。
隻不過,如此一來,或許對薑麗而言,有些不公平。我不禁長長歎氣,這短暫的一年,是我平生過得最安穩舒心的一段日子,隻要薑麗活在世上就好,我也隻有這一個願望。
想罷,我悄悄打開房門,走到她的房間,我想最後再看一樣她熟睡的樣子。她睡得極其安詳,嘴角掛著微笑,似乎昨晚是做了一個好夢,不知她幻想到了什麽,看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我覺得整個世界為傾一笑都值了。
一時心熱躁動,我忍不住附身吻了她一下,隨後迅速起步離開,“我倆注定不是一路人,最後的最後還是要分開。”
我帶上藏匿已久的軒轅殘卷,不舍的離開了屋子,獨自一個人來到城區外的祠堂,祠堂外的那口枯井,正是一個不被人發現的陰陽節點,當初我和薑麗正是從這兒讓馗叔送回陽間來的。
看著那口枯井,往事曆曆在目,不知怎麽,我覺得眼角有些濕潤。我擦了擦,但不爭氣的我,越擦卻越覺心酸,淚水也止不住的往外淌,我顫抖著雙腳走向枯井,明明隻有十幾米的距離,但此刻在我眼裏,卻如同走了上萬年。
真的好遠,我也真的不想這麽做。
為了平衡陰陽兩界,消滅邪魔,其代價比我想象當中還要巨大,我伏在井口旁,但見那枯井不知為何裏麵居然有水了。
井水映照著我狼狽不堪的樣子,讓我自己看了都覺得可笑又可氣。曾記得爺爺生前告訴過我,“人活一輩子,有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走,唯有一顆心,不管你去那兒,它便跟到那兒,人活的是命,更是心,若連心都沒有,又怎麽能叫人呢?”
如今,我默默品嚐咀嚼著這句話,忽然倍感深重,軒轅一術,是傳承也是另外一種詛咒,它是比陰陽魔咒還要可怕一萬倍的詛咒,這詛咒沒有破解之道,因為它來源於一個人的心中。或許泰廣王當初便已算到此劫,現在是該到我兌現諾言的時候了,我若應約,薑麗會死,一切都會重來。
我不想努力過後,所有都再次重蹈覆轍,那樣簡直比殺了我,讓我下十八層地獄還要難受,盡管現在這個結果不是最好的,但也足以讓我滿意。
這口井通往陰間,路過鬼門關,便會踏上黃泉路,那裏有勾魂使者和各路陰司在等著我,等待新軒轅鬼帝的誕生。
我捧起手裏那本軒轅殘卷,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緩緩念誦道:“敕東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西方血瘟之鬼,惡金之精;北方黑瘟之鬼,溷池之精;中央黃瘟之鬼,百神之精,四時八節,神不內養,天道畢,三五成,鬼神臨,日月懼,生入冥冥,一應軒,死後黃泉,一應轅,鬼承大帝,佐夫六甲,右衛六丁,軒轅請命,一絲玄冥……”
此乃軒轅鬼術入冥大咒,此咒念誦完,我的靈魂也會隨之離體,引來天上一絲弘運,地下一絲鬼靈,二者合一,便為軒轅。軒轅乾坤,也是由此而來,正好應正了大道至簡的道理。
我一口氣念完,忽然眼前傳來一道光芒,身旁圍了五方鬼帝,下屬十殿閻羅,皆在其中,一聲不知從何而起,傳言道:“時辰到,軒轅出,六丁六甲護左右,五方鬼帝證其道,十殿閻羅聽號令……”
神秘古老的儀式在進行著,眼看井水移除,平空架起一座通往地府的大橋,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呐喊,“周濤!”
我猛地回頭一看,遠處一人站在陰陽橋的另一端,滿麵淚痕。我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但又不得不看,她問道:“周濤,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再離開嗎?為何你總是出爾反爾?”
我說:“為了救你。”
“我若不去赴此劫,陰陽混亂,你也會遁入混沌。”
“我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可最怕的就是看到你因為我而受苦……”
我轉身向諸位鬼神閻羅求情讓他們多給我一點時間,鬼帝同意了,手上一揮,陰陽橋化作塵埃,我走到薑麗麵前,沉默了許久,最後才淡淡說道:“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
薑麗臉上寫滿了憂傷,然眼中卻似乎看透了一切,她心灰意冷的道:“你去吧,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這句話讓我很安心,但同時也很心痛,“原來你早就想好了,怪隻能怪我太天真了,既然如此,你當初又何必冒那麽大風險把我從冥途給救回來呢,我二人陰陽永隔,豈不是最好的結局?”
我深深歎息,“如果有來世,或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
她眼神如刀子一般刺傷了我,“不會再有來世了,你知道的,世間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重來,唯獨你不行,你這一去,便是真正去了,沒有回頭路的。”
此刻,我不知該怎樣麵對,她當著我的麵流淚了,黃鍾響起,一聲清幽,在我臨走之前,她都還在原地道:“我若沒有認識你該有多好,該有多好……”
我也無奈道:“是啊,如果我們從來沒有開始,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