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入夏
豔陽公主的眼睛都睜大了兩倍,接著又複原,“這關我什麽事?他有什麽求我的?下這麽大功夫。”
獨孤正的聲音清澈香甜,讓你覺得他說的話都是合理的,“殿下可憐見。應該聽說了敝國先帝棄我們而去的事。”
這是大事,豔陽公主也隻好斂聲正色,欠欠身,回答,“天地同悲,節哀順變。”
獨孤正繼續委屈巴巴裝可憐,“我們先帝一直都挺疼愛我們小侯將軍,這下子,我們在半路上呢,他老人家,竟然先走一步!天都塌了!這個道理,屬下不懂得,您是皇家公主,怎麽能不懂呢?”
豔陽公主點點頭,意思是自己懂。捋捋袖子,罵小丫頭不倒茶。
獨孤正覺得這次入了道,神情更加抽煙者苦雨,“所以,殿下,很簡單,小侯將軍就是想要大樹底下好乘涼,找您照應著一些。”
兩句話之間有什麽邏輯關係,長史官一邊輕點禮物一邊登記,確實沒聽出來,實際上豔陽公主也沒聽出來,可是她對於“一個比眼前這個男人還好看點男人長得有多好看”的問題,實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忍不住問,“怎麽照應?”
獨孤正沒想到這個任務怎麽簡單,何必派自己呢?別說元又了,青鬆來都能秒殺好嗎?
他靠近公主半步,正好接住了小丫頭子端上來的茶,親自捧著獻上,眼睛也不敢亂看,規規矩矩盯著公主高貴臉龐的下方——咦?也就是胸部——“請殿下作為貴國使節迎接陽獻王殿下回歸。這樣啊,您的職責,就是負責和我們小侯將軍接洽,那我們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豔陽公主這次眯起了眼睛,沉吟片刻,拿起了款兒,“再說吧。你先退下吧。”
獨孤正往後退了半步,乖得不得了,“那屬下回驛站等著。”
“別啊!先回你主子身邊兒吧。”
“那怎麽行?殿下但凡有一絲可能性哀憐咱們,咱們就等著一起護送殿下過去。我們主子都囑咐好了。”
豔陽公主“喲”了一聲,“他倒是很會照顧女人。”
獨孤正這時候收了招數,“您見了就知道了。”
然後,他再次規規矩矩行了全套禮數,緩緩後退出了大廳。
他又忙又玩兒,又呆了幾天,主要是打聽和觀察一個事情——侯聰囑咐過,此行送上莫昌的書信隻是任務之一,成的了成不了,主動權在人家那裏,人家不來,錯而不是獨孤正的。但另一件事,獨孤正必須辦妥——打聽消息,進行匯總,作評估後得出結論——沒有皇後的成國新君莫榮,是否要在迎回莫昌之前,立庶長子、年近5歲的小皇子莫輝為皇儲。
這個任務太適合獨孤正去完成了,因為立儲要買買買,正好是獨孤正的專業。就在他得出了肯定結論後,坐在官驛二樓房間起草書信,準備等不到豔陽公主消息的話,隻好先讓底下人送信去和侯聰報告。結果,一抬頭看到了河對岸站著一個人。
容長身段兒,容長臉麵,一件舊官袍,看起來像工程營、繕造營的。獨孤正不認識秦賢,秦賢確認是獨孤正。兩個人冷漠地互相看了一會兒,獨孤正火了,撩起袍子下樓,橋都不走,飛身到了河對麵,直挺挺站在了人家麵前。
“看什麽看?爺好看嗎?”
“好看。”
秦賢這麽一說話,獨孤正忽然心裏一凜,覺得他的聲腔眼神,不知道哪裏像賀拔春。“阿春可是喜歡侯聰的,眼前這個人,可千萬別喜歡上我。”
他慫了,以“出門當差不能惹事”為由說服自己,扭頭離開,回了房間,留下秦賢饒有興味地笑著、看著他的背影。
獨孤正回到窗口,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
不過,這個男人帶來了好運。豔陽公主派了長史官,親自到驛站給他回了禮物,道了乏。長史官走了沒多久,禮部就來人了,正式通知,由豔陽公主代表皇帝,代表皇族、代表成國,即日起,前往白鹿鎮,正式迎接陽獻王莫昌回京。
獨孤正接過旨意,送走來使,接著就跑出了驛館,又是坐船又是騎馬,還抄了近路,比人家公主府長史官走得還快,在豔陽公主家門口等了長史官半刻鍾,一起到府裏見公主。
豔陽公主也挺高興,這個位置挺重要的,也是萬眾矚目。說實話,自己的親皇兄把這件事交給誰都不放心。又能為哥哥辦事兒,又能出京玩一圈,又送獨孤正一個滿人情,她很滿意。
獨孤正又是道謝又是拍馬屁,把公主哄得更誌得意滿,當場還賞了一副扇麵,打發他回去,一早來接著自己出發。
從慕容行走了之後,侯聰在入夏的時節,卻覺得一天比一天冷。
首先是白衣,她確實是在第二天早上安撫嬌寵了自己,然而那是因為她放走了“叛徒”,而且從晚上起,她說自己肚子不疼了,恢複了在莫昌身邊兒的當值,對自己,就越來越公事公辦,越來越淡。再也沒有一句親熱話,且隻在人前見麵,避免自己動手動腳。
除此之外就是熒光和元又。他們看自己的眼神裏帶著些害怕,連侯聰開玩笑都不接茬,好像對當差、清點人數和武器的興趣更大似的,對莫昌卻是有說有笑。
長空和慧娘就別說了,笑臉都沒有了一個。
侯聰本來就冷,從未想到自己這麽在乎周圍人的態度。
午夜夢回,隻有青鬆給自己端來一杯熱茶。
“他去哪兒了?”侯聰先漱口,接著喝了口茶水。
青鬆反應了一下,這個他,是問白衣還是誰?後來看了看侯聰的眼神,猜測是慕容行。
“白衣姑娘放了他,該是讓他回大桐了。”
“那就該到了。”
青鬆什麽都不敢說,但又心疼主子,隻能陪著笑。
侯聰喝了兩口,把茶杯交給他。說要起來巡查,這件事,自從慕容行不在了,自然都落在了侯聰這裏去具體操心。青鬆放下茶具,給侯聰穿鞋批衣服。
“青鬆,”侯聰又問,“是我錯了嗎?大家都怨我?”
“大家都疼您,大公子。慕容公子也疼您。”
最後這句話很管用,侯聰徹底閉嘴了。青鬆記住了,自己囑咐自己要把這個細節告訴元又等人,再遇到侯聰問這種話,就按照這個路數回答。
青鬆陪著侯聰四處轉了轉。夏天來了,天地活泛了起來,四周草木的濃綠,連夜色都罩不住。這要是在大桐,就該按照節氣把吃穿用度的器具都換了,不知道平都是怎麽個景光、風俗?
走上樓梯準備回房間的時候,趕上獨孤正連夜派來的人“小侯將軍,”那個兵士得到了侯聰的眼神準許,快步走過來,行禮、起身,湊近他,“獨孤校尉派屬下來向您匯報,第一,豔陽公主明兒到。第二,莫輝恐怕要被立為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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