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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舊聞

  話說那個“殘破的廢棄房子”,其實已經半截入土。從義塾大院的正門進去,是個不大的石板院子,文聖人像立在正麵,還要再過一個跨院兒,才是個三合院兒,一個個的教室分布其中。左邊右邊都開了側門,通往其他的跨院兒,院子,三合院,四合院,其中也有馬廄,也有豬欄,想來是供給學生們吃、行用的。


  有些院子裏則隻有簡單的雨棚子、雞舍,剩下的都是菜地。


  因為義塾創立之初,就挑了最好的地方,占了大塊區域,所以很多地方早就空了。


  最深處的這個地方,外麵看去,連院門都堵住了。裏麵青苔、雜草、瓦礫、山藤,縱橫著。


  沒什麽屍臭味兒,野狗也未曾經來過——外麵的院子裏卻有。


  侯聰帶人從大門進入的時候,李安都就嘟噥了一句,“又不是刑部的人,即使發現了屍體,交給本地官員就是,何必過來。”


  侯聰一言不發,除了偶爾看一眼白衣,幾乎就是自顧自地想著事情前行。


  到了那個被淤泥和碎石,以及不知道是否上升過的地麵埋了一半的房子,李安都的臉色已經慘白。慕容行給大家解釋了一下,“裏頭都看過了,沒有機關,大家放心。”


  盡管見慣了殺人放血,眼前的場麵還是有些過於慘烈。


  一個本來也像教室的屋子,窗紙都碎了,隨著風飄著。屋梁上結著蜘蛛網。課桌等整整齊齊排在牆邊。——因為,屋子中間的大片地方,被挖了坑,坑底鋪著草席,草席已經都爛了,也層層疊疊堆著不同時期的淤泥。


  草席上,橫七豎八,躺了十幾個死人。


  準確的說,數了數,16個。


  雖然細雪城氣候在北方算是濕潤,可是這16個人,目前都是幹屍的狀態——縮水的、黑褐色的軀幹,深陷的眼窩。有的手間,齒縫,長出了青草,野花。


  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藍色粗布的,雖然不貴,但是結實耐用。腳上有靴子,是同一種形製。


  慕容行可不等什麽人問,在預計著所有人從全景到細節都看明白了之後,開始了解釋“經過初步的屍檢,16個人全部是男性,年齡在29歲到70多歲不等。坑裏發現了一個包袱,是這些人提前拿下來的發簪。這些人手裏的武器,我們已經收走了——應該是屬於自覺互殘而死。”


  淩霄倒吸了一口涼氣,“什麽意思?”


  莫昌替她解釋,“就是一群人約定自殺。但是身為男人,想死得見血,於是互相刺傷、砍殺。”


  慕容行點頭,“殿下說的對。傷口、血跡、刀鋒,都對得上,隻是——包袱裏的簪子是17個。而且若是說起傷痕和凶器來——”


  侯聰下了命令,“不用說推斷和檢查的過程,結論呢?”


  “是,”慕容行清了清嗓子,“結論就是,約定自殺並且互殘的人有17人,有人殺了別人,也受了傷,但是從現場走了。”


  白衣皺了皺眉頭,“好奇怪。”


  長空蹲在坑邊看了看,“不奇怪。這種事,一般會留一個人,做最後的處理,也就是把所有人徹底埋起來。這個人也會被刺傷,不過一時半會兒不致命,血流完前,足夠完成任務。“


  賀拔春摸了摸下巴,“除非,這個人跑了。”


  淩霄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跑得了嗎?”


  侯聰看了看李安都,“這得問李校尉。”


  李安都這時候什麽都明白了,倒是鬆了口氣,笑了笑。


  “想活下去的話,當然跑的了。”


  元又看看淩霄,又看看李安都,“我們和李校尉泡澡的時候,發現了他身上的刀痕,與這裏的一件凶器,是對的上的。”


  李安都向前走去,其他人自動讓開。他輕輕跪在地上,向自己從前的師父、師兄們,磕頭。


  接著,他回憶起往事。


  10年前多,11年不到。


  那時的細雪城,是夏末秋初。


  同樣被弟子們稱為水龍先生的老師——150多年前那位水龍先生的嫡傳弟子,隱居在此地已經多年,正在夜裏的這座房子裏,給弟子們上課。


  一股殺氣籠罩了教室。


  雙方殺手在水龍先生調和下同時亮相,一方是成國梅花內相白深,一方是理國微服私訪的皇帝。


  當時尚年幼的李安都弄不那麽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師父說了沒幾句話,這兩人的氣焰完全消失,師父又把他們請進內室密談了一個時辰,他們就出來了,向師父行禮後撤走。


  沒過多久,傳來了成國白深一家滿門抄斬的消息。


  水龍先生認為先祖多年前消失於人間是對的,現在,他們即使“隱居”,也非真的能做到,於是決定進行互殘自殺儀式。


  不服氣的是李安都。他那年12歲,本來是師父最喜愛的學生。他知道還有師叔和同門帶著不同的技能和書籍四散天下。他,一身聰慧,壯誌未酬,怎麽能死,怎麽就能死呢?


  所以,他,爬了出來。


  活了下來。


  憑借著師父留的書,讀懂了——至少自以為讀懂了師父和先祖,以及曆代水龍先生的預言,而且屢屢應驗。


  他憑借這點,從帶著重傷趴在街上乞討的小乞丐,變成了義塾裏最年輕的先生,又被簡大人帶到了大桐。


  不過,簡大人不能對他言聽計從。他的抱負無法施展。


  這時候,他遇到了太子。


  侯聰覺得很有意思,“你的抱負是什麽?”


  “是有預言的能力,並且分析天下大勢做出預言後,改變這個大勢!讀書人豈能為任何教條束縛!”


  莫昌靠近侯聰,輕輕耳語了一句,“想必,正是這點打動了太子吧。太子認為,自己能改變曆史吧。那麽……”


  侯聰也回應了一句耳語,這兩個人說什麽,其他人完全聽不清。


  “敝國皇上從水龍先生那裏聽的預言,其中包括,今年死三龍。想必,太子想稍微做一下修改,殺掉他選擇的三個人。你,我,賈方——這裏,是他選的好地方?”


  莫昌玩興大起,踹了踹地麵,“李校尉,密室在哪兒?”


  密室。


  12歲的,流著鮮血的李安都,白天乞討,晚上爬回這鬼屋一樣的地方,睡在哪裏呢?


  晚上讀夜書,用心中大誌鼓舞自己,一早上越過屍體再出去,晚上再回來的小窩,在哪裏呢?

  李安都走下土坑,在一具屍體前停下來,把衣裳向旁邊掀起,看到一塊斷刃在皮肉裏,他抬頭陰森地笑笑,“是這裏了。這是我的記號。”


  從“記號”的角度抬頭看,屋頂上房梁上有模糊的方塊。他撿起小石子兒,左一下,右一下地,還同時在自嘲“果然忘不了。”


  拉動機關,他和屍體,和草席,隨著一塊巨石上升。居士下麵,傳來水流聲音、風穿過冬雪的聲音,無盡的黑暗和水腥氣撲麵而來。


  一盞盞油燈隨之點燃,順著石階,延伸下去。


  慕容行又走在了前麵,獨孤正和元又跟上,“殿下和大公子稍後,屬下們前去探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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