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風前
因為這句俘獲了侯聰的心,甚至說直接讓其癱瘓在他的胸膛裏,白衣得以逃脫,目不斜視地騎著馬,跑到莫昌哪裏去了。
“怎麽會?”反應過來的侯聰在細雪和夕陽裏顫栗,她變了,她變成了一個玩弄我於股掌之上的壞女人了!
被白衣牽著鼻子走的侯聰,騎在跟在白衣馬屁股後麵走的馬上,又心跳又垂頭喪氣,主要是自憐。
連白衣的馬都敢冷淡自己的馬,而自己的馬還一味地熱臉貼冷屁股!唉!
不過,如果自己的熱臉能貼上白衣的冷屁股,不是字麵意義的,他也願意!
算了!——侯聰和自己的馬一起,晃晃腦袋,把這個念頭晃出去。
馬兒們越過寬的窄的街道,果然見此處民風淳樸——當下正是用晚飯的時候,還有孩童、婦人端著熱湯給鄰人送去,有些不怕冷,竟然在門坎上看著雪吃飯,旁邊熱熱的黃酒冒著白色的氣,別有一番風味。因為那位官員跟著侯聰隊伍走了半日,大半個細雪城都知道來了什麽人,這時候又看到他們高頭大馬鮮衣麗服地出現,紛紛駐足觀望,還衝莫昌揮手——莫昌穿著白龍炮,頭上關著玉冠,肅穆溫和,誰不愛看這樣的皇子?還有幾個小童居然在後麵拍這手跟著走。
慕容行心細,帶了銅錢,下馬塞給他們買點心吃。小童們也是見過大世麵,不卑不亢,收下道謝。
這裏人煙阜盛,日子豐潤,比香陌鎮又是一番風情。侯聰心裏想“是不是也該在此處替白衣買處房子?”再去看她的時候,和莫昌聊得別提多開心。
“哼,我事事想著她,她那個呆氣的腦袋,時時忘了我。”
抱著這種哀怨,侯聰拿起大手帕子使勁聞了聞。
隊伍上了一個緩坡,青石板的路卻沒有變窄,大概四五匹馬能夠並行,街兩邊是層層疊疊的白石房子,戶戶人家裏曬著衣服和幹菜,各種顏色迎風招展。一陣一陣鑽入人心的冷,一聲一聲涼颼颼的波浪,蔓延了過來。一行人不約而同催了催馬匹。
一步步,人和馬走上去,走到最頂端的地方,豁然開闊。
一條寬闊的大河,橫在眼前,土黃色的浪向南滾滾而去,疾風細雪迅即地形成一個個漩渦,籠罩在波浪之上。河麵寬大概一百多丈有餘,兩岸是衝刷出的黃泥岸。大河與兩國間的界河大江一樣,本來都是從西向東流,但是在細雪城這裏拐了個彎兒。侯聰他們往南走,實際上的路,是出了本城與大河並行一段,並不需要過河。
越過大河,對岸隻看到一馬平川,青青綿綿的莊稼、村莊。
碩大的夕陽掛在西邊。仍在一點點地,下沉。
莫昌回頭看了看侯聰“果然是大好河山!”
好男兒看到此處,怎麽不被感動?
石板路已經到了盡頭,往下沒有人家,隻是黃沙鋪就的緩坡,侯聰打頭,笑著,叫著,眾人衝了下去,冰冷的水汽迎麵擊來,馬兒衝到岸邊,又沿著大河南流的方向撒起歡兒來。
暮春時候,這裏的土還是凍的,細雪如霜遍地銀輝,黃綠色柔弱的草,正不顧一切地生長了出來。
獨孤正和長空早就下馬,吵著要看水裏有沒有魚。
“哥!你別掉下去!”
侯聰聽到白衣一聲,心想“哼,她也知道關心人了。”
長空蹦躂地跟個跳蛋一樣,一直蹦到白衣麵前,“有魚的話,哥哥給你釣一條。”
“別吹了,”連侯聰都說不清自己是怎麽飄過去出現的,“你能釣上來一條,我花100兩買你的。”
“真的!不許反悔!”長空摩拳擦掌。
白衣是真的學壞了,“大公子,100兩也不能就是定數,萬一還有別人要買呢?——殿下!殿下!我哥要釣魚,你買嗎?小侯將軍出價100兩,請競價!”
莫昌竟然很冷靜,一副奸商的樣子,“這要看看魚的成色的。慧娘,到時候你來做基本的評估。”
侯聰賺了個沒臉,又看到元又拉著賀拔春蹦過來了——賀拔春一張冷臉,蹦起來特別嚇人,跟犯了僵屍似的,讓侯聰非常想拿張符紙貼他腦門上。
“白衣!白衣!”他們倆好容易不蹦噠了,提出和白衣比賽打水漂。
“哼!”此刻,侯聰萬萬沒想到,自己和李安都發出了同樣一個聲響,他把機會讓給了李安都,對其做了個“請”的姿勢。
李安都似乎一個頭兩個大,“兩位校尉,這種水麵打不了的。你們想帶宇文姑娘玩兒,就射箭。”
“射箭?”
“射花箭,因為有風,把箭上綁了哨子、穗子,或者什麽也不綁,射到對岸去。”
慕容行真的是個寶,“因為前幾日來的時候就聽說了這個玩法,我預備了,現在帶來了。”
淩霄因為冷,拉著莫昌的胳膊避風,“我要我要!”
白衣笑笑,看著侯聰,“大公子,再比一局?”
沒人管侯聰答應不答應,連慧娘都被拉入戰隊,湊個數。比賽規則很簡單,能把箭射到對麵,就算一籌。
侯聰認為自己的騎射冠絕天下,玉身立在岸上風中,接過慕容行遞過來的弓箭,擺出最冷傲的姿勢看著白衣,“隊員任由你挑。規矩任由你定。”
白衣也伸出手,接過一把弓箭,“好,我要殿下,我哥,淩霄,賈校尉。”
“那麽,大毛二毛三毛三個寶貝就承讓了,再加慧娘。”
“我加上翠竹。”
“我加上青鬆!”
“我加上衛遙!”
“我加上李安都!”
被挑中的人,一幅感激知遇之恩的樣子,迅速站在了各自的隊長後麵,鄙夷地望著對麵,氣氛劍拔弩張。尤其是翠竹,“青鬆,你還欠我錢呢!”
“急什麽?這次換你欠我!”
侯聰氣勢如虹,還是緊緊盯著白衣“規矩呢?”
白衣的殺氣升騰起來了,但是誰都沒有時機退出了,“規矩很簡單,你對我,剩下的人以現在站的位置為準,互相比試。我一箭,你一箭,然後下一個人,然後再回到你我,然後再下一個人,然後再回到你我,如此循環。敢嗎?”
侯聰仰天冷笑,接著轉身向著大河,不做任何準備,拉弓射箭。
“嗖”的一聲很快被風雪吞沒,箭身蕩著,悠悠而去,射入了對岸的泥土中。
“小侯將軍最帥!”一陣歡呼響起。
這陣歡呼還未曾落下,白衣早已彎弓搭箭,“嗖”地一聲,比侯聰那一聲更加利索痛快,黑光閃過大河,一隻箭穩穩地落在侯聰那支再往南一尺的地方。
“我妹最棒!”長空抱起白衣來就轉圈。
好了,侯聰大概知道這天的結局了。
結局就是,他輸了。
夕陽也正好落下去了。長空背著妹妹在沙灘上跑了好幾圈。侯聰宣布,自己做東道,這次既然從鎮上,來到了大城市,去當地最好的青樓,晚上喝頓酒,吃點夜宵。
獨立大河岸,人在風前,無限胸懷,無限心事。
獨孤正和長空報名去偵查、選擇——慕容行真的不是故意的嗎,他木然著一張臉,說出了一句嚇死侯聰的話,“當年,教大公子男女之事的大桐上任花魁丹娘姐姐,就在本城不忘樓開業——”
侯聰那一眼還沒瞪出去,白衣與其他人,集體說了一句“就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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