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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細雪

  侯聰抬眼,看到莫昌馬車旁邊,騎馬的白衣回頭看他。


  兩個人視線對上,侯聰的雙腿夾了一下馬,慕容行跟上,一起到了白衣麵前。


  “殿下。”白衣隔窗叫了一聲莫昌。淩霄掀起了簾子。慕容行把細雪城的事情又說了一遍“咱們還記得嗎,當初在細雪城打仗的時候,城中有個義塾,給貧苦孩子念書學本事,地和房子本來就是富貴人家捐贈的,有幾十畝。隻是說孩子越來越少,許多地方都空著。當地人敬重先賢義士,也不去打擾。因為給殿下訂的客棧離那裏不遠,屬下帶人去排查了一遍,在最裏頭一個荒了很久的小院子裏,發現了一處房子,裏頭有十來具死了很久的屍體。”


  莫昌看看侯聰,“李安都在被簡大人帶到大桐前,是做什麽的?”


  長空在旁邊插話,“能出現在鄉老書生參加的宴席上,那,很可能是教書先生啦。”


  侯聰覺得一切很有意思,“那麽他就是知情者,所以不用告訴他。”


  眾人都知道他的意思。遂笑笑散開,各忙各的。侯聰打馬與白衣同行,一手就去搶人家手裏的韁繩。


  “大公子有何貴幹?”


  因為奪不過來,就“隻好”把人家的手一起蓋在手裏,權當替人家掌握著馬匹,幸虧白衣的馬兒聽話,與侯聰的馬蹭蹭臉,親親膩膩並排走著,真的被拐帶出了隊伍。


  侯聰就隻是嘻嘻笑著,白衣越發覺得他詭異,反手伸進他袖子裏,替他找浸泡了藥水兒的大手帕子。


  侯聰觸癢難禁,就把話說了,其實也很無聊“細雪城中大河過境,咱們去岸邊瞧瞧吧。”


  白衣扭頭向著隊伍裏喊“殿下,細雪城中大河過境,咱們去岸邊瞧瞧吧!”


  莫昌這次親自掀起了簾子,笑得格外燦爛,“聽你的!”


  侯聰看著白衣的背影,與白衣的馬屁股離開自己而去,琢磨著得折磨折磨元又幾個人——哼,白衣那麽單純,肯定是這幾個混蛋給她出了主意讓她玩弄自己!

  本城官員接了公文,出城門三裏迎接侯聰等人的隊伍。隊伍不住官驛、不赴宴席,以免提前被成國細作知道落腳處好做安排。莫昌命令衛遙停了馬車,下來慰問本地官員,寒暄慰勞了幾句,和他們一起步行進了城門。


  這附近,就是成國大軍從大江一路北上進攻過的地方,也是他被侯聰打敗、被白衣俘虜的地方,恍如隔日,一眼萬年。莫昌問了問義塾的事兒,官員也是真心喜愛這位和善俊秀的皇子,陪著走了足足好幾裏路,說了好一會兒話。


  “我們細雪城啊,民風淳樸。理國成國的百姓都會晚來做生意,自然安全、平和是是首要的。不是微臣吹牛,我們的義塾也是全天下最貨真價實的。本地居住的人,不管是住了幾代,都尊崇讀書人,也都愛護孩童,所以呢,義塾就讀的孩子的數量,時多時少,可是都認認真真辦著。”官員仿佛恨不得定下莫昌回國即位後立即派商隊來這裏投錢做買賣的事兒,使勁誇著,“殿下,還有小侯將軍,你們上次來啊,是打仗,沒有好好欣賞本地風光。我們細雪城啊,可不隻是有大河過境,吃的穿的地下溶洞花月龍吟,那是什麽都有,你們一定要看,一定要多住幾天。”


  “哦?你們這裏還有龍?”莫昌聽到了那幾個字,與侯聰對視了一眼。


  本地官員較了真,好像被人懷疑了一樣,他倒是很親民,忙著向路邊臉熟的百姓揮手致意,完了接著解釋“如今不興上報祥瑞了,可是我們這裏就有龍,不然,怎麽會在這個季節還結冰下雪呢?”


  侯聰一行人,對於這個地方在這個時節結冰下雪是真的隻是有所耳聞,卻不知道與“龍”的存在有何關係。官員說了半天,也沒說到一處證據,侯聰看了看落後幾十丈遠的李安都,微低著頭,想心事的樣子。


  官員告辭回去了,侯聰一行也在慕容行定好的客棧裏安頓了下來。當差的值日表排了下去,誰和誰同住、靠近住也安排了下去,行李兵器熱熱鬧鬧地收拾著,侯聰背著手,又獨孤正陪著看這一切。


  “白衣呢?”他問。


  獨孤正想都不用想,“第一值就是她的,此刻她在安排殿下。”


  “元又呢?”


  “也在安排殿下。”


  侯聰眯著眼審視獨孤正,“你在白衣那裏都聽了我什麽話嗎?”


  “多了去了,您問哪句?”獨孤正嬉皮笑臉。


  “那,你們都說了我什麽話?”


  獨孤正眼珠子亂轉,“我說的少,元又說得多。”


  “算你機靈,你的禁令解除,可以買鮮亮衣裳穿了!”


  “謝大公子!”獨孤正出賣了元又,內心深處沒有一點兒不安。反正侯聰、白衣這兩位好也好上了,不需要什麽軍師了。


  侯聰看著下麵的人忙完,又特意去找熒光,檢查了一下自己托付她嚴密看守的大風箏。女兵們都笑嘻嘻地下保證,“我們一定能讓宇文姑娘放風箏放個痛快!”“我們都比元又幾個可靠十倍,絕對沒問題!”侯聰一高興,每人賞了一匹緞子錢。


  等他到了莫昌房間,發現白衣並不在。“她去哪兒了?”


  陪莫昌下棋的是淩霄,“小侯將軍問的是白衣?她和自己哥哥上街買東西了。”


  “這就出去了?不當值嗎?買什麽啊?穿什麽衣裳,凍不著嗎?帶了多少錢?騎馬了嗎?”


  這一串問題,讓人家淩霄如何回答。


  翠竹扒在窗口看,這時候回過頭,“小侯將軍別急了,回來了。”


  侯聰一個箭步飛過去,正好看到小兄妹倆在夕陽的餘暉裏有說有笑地回來,抬起頭看到他,還衝他揮揮手。兩個人騎著馬,白衣披了莫昌送的月白色披風,不得不承認,莫昌選的東西很好看。


  長空身後背了個東西——藍底兒白花兒布囊,長長地,看形狀,看垂下的穗頭——怎麽,背著一把琴?上街為了買琴?

  “切!他們倆懂什麽風雅。”


  侯聰小時候學過琴,彈不好。也從來不記得白衣聊過琴音琴曲,莫非是要以此風雅討好莫昌?明明說了喜歡自己啊?莫非這是最近冷淡自己的原因?莫非得不到自己的身子之後,又覺得自己粗俗?——粗俗?不至於啊,雖然確實不如莫昌文氣。


  而,長空這種死猴子,群魔亂舞還差不多,彈琴?

  正在亂想著,翠竹向霞光裏捧起了雙手,“殿下快來看,下雪了。”


  天上沒有雲,樹木自顧自蔥蘢著,街上的行人見怪不怪,而萬丈紅光裏,飄著細小的雪花。


  “果然是細雪城啊!”莫昌與淩霄也過來觀看,一粒粒微小的雪,飄飄蕩蕩落下,落在長空白衣在樓下揚起的臉龐。


  侯聰低低地說了一句,“翠竹閑著?去說一聲,讓慧娘和客棧裏造飯。一會兒,咱們留幾個人守著,我們去瞧瞧大河。”


  晚飯的食材是本地官員遣人送來的,檢查了無事,就迅速安排上這裏流行吃酸,酸湯的餃子,酸湯的魚肉,酸湯的丸子,還有粉皮兒。侯聰乍一吃有些不慣,讓青鬆去問白衣吃得順口嗎,若是不喜歡,給她開個小灶。青鬆回來稟告“白衣和殿下酒都喝上了,酸湯丸子吃了大半碗。”


  “哼!就讓這個死丫頭瘋去吧!我也是白操心!”


  細雪城的黃昏特別長,眾人吃完飯已經是戌時2刻了,霞光還在閃耀,夕陽像融化了的金塊兒,還在一下下地西沉,卻一直無法完全沉沒。這裏地勢也頗為特別,城裏有一半是起起伏伏的丘陵山地,連其中的街道都是彎彎曲曲忽上忽下;往南,卻有另一半城域,進入了一馬平川——當初那場戰爭,就是在那附近的啞泉鎮上進行的。雙方屯兵也在平原上。


  因為下了雪,空氣有些寒冷。眾人都加了衣服。微微的雪粒還在漂浮,大家靜靜地看著,慕容行帶頭先走,往大河邊兒去,馬蹄聲“噠噠”地響起在石板路上。城裏炊煙嫋嫋,暮靄深深,雪花飛舞,都裹在大片粉橘色裏。


  麵對這個景象,自然沒人在說話。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李安都給賈方,也算是給所有人解釋了一句“因為此地地勢起伏複雜,地下還有溶洞冰河,所以時常無雲而雪。這雪粒子像一個個小鏡子,又把霞光和夕陽折射了又折射,比其他地方多留了幾刻鍾。”


  原來如此,其他人在馬上點著頭,長空還說“李校尉不愧是讀書人,懂的就是多。”


  侯聰又來到白衣身邊,“你買琴幹什麽?要當讀書人嗎?”


  “不是。”


  “要討好莫昌嗎?”


  “不是。”


  “不許我問一句你說一句。”


  “哦,為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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