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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見月

  白衣的手被侯聰緊緊握住,出了客棧,就向右拐。她抬起剛才微微低著的頭,想看看是去哪裏,侯聰就停下來了。


  這是兩個客棧之間的夾道,也不知道東西南北都是什麽,夜幕中,倒是無比幽靜。隻見侯聰向前看了看,向後看了看,然後終,於將腦袋定在了白衣臉前。


  “你四下張望什麽?好像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樣?”白衣問。


  “可不是見不得人嗎?”


  他笑了笑,輕輕拉住了白衣,隻往後一退,侯聰的後背就靠在了客棧的外牆上。白衣右手讓他拉著,左手向使點兒力氣掙脫,結果結結實實地,撐在了他身子邊兒上的牆上。


  “啊……”白衣被夜晚的石牆冰了一下。左手就縮了一下,被侯聰順勢也握住,放在他胸口暖著。


  要是有人打著個燈籠,在此刻進入夾道,猛一看,像是白衣把侯聰逼在了牆邊兒吃豆腐似的。


  白衣有點兒不自在,問他,“你要幹嘛?”


  “我?”侯聰也在想,他要幹嘛呢?他覺得自己和白衣像洪水裏的兩條魚,拚命想遊向對方,可是水流太過湍急。或者像人群裏的兩個孩子,總被衝散。盼著無是無非,無晴無雨,就他們兩個,呆在一起,卻總有事情劈頭蓋臉地降臨。


  “我怕你涼著身子啊。”他逗弄她,“替你墊著,當你的棉墊子,不好嗎?”


  話說到這了,侯聰又有些得意。想當初,他看到宇文長空隨身替白衣帶著大手帕子、棉墊子,還和長空較勁,如今,自己照顧白衣不是比那隻死猴子強十倍嗎?


  白衣也完全落入了小圈套,說出了侯聰想聽的話,“哦,這麽說,你想把我壓在牆上,隻是怕我冷,才沒有啊!”


  是的,他就這麽想,但是沒舍得,所以引誘她說出來,權當發生了。


  白衣的小臉兒上,如侯聰所願,出現了微微倒吸一口涼氣的表情,又要往回抽身子,幸而他都預備了,死命不放,然後,還把腦袋鑽進了她懷裏。


  “噓!”他說,“我太累了,讓我撒會兒嬌。娘子。”


  白衣想著白天的玩笑,就這樣被他利用了,無論如何有些不服氣。可是他整個大高個子,縮起來,依偎在自己懷裏,為了屈就她的高度,侯聰那雙大長腿還得半蹲著,傻子一樣。


  白衣心軟了下來,身子也沒那麽緊了,“你放開我的手,我摸摸你。”


  “哦。”


  侯聰說著,果然放開了她一隻手。


  白衣拿右手摸了摸侯聰的腦袋,替他捋了捋頭發。


  不用想,經過她這麽一捋,好好的頭發是要變亂的。但是他隻覺得舒暢美妙,時間仿佛暫停,什麽都不需要擔心了。


  他聞著她身上的味道,透過衫子沁出來,吸吮著他。


  朦朦朧朧、起起伏伏裏,周遭的聲音、光影又清晰了,侯聰,滿血複活。


  他抬起頭來,看著她,“還不能走,我要和你算賬。白天是怎麽回事?”


  “哦。”白衣的臉皮也不知道是厚還是薄,現在雲淡風輕地抵賴,“為了救你嘛。不然,你是和本地人打一架呢,還是娶瘋女呢?”


  “那你親我幹嘛?完全不必要,不是嗎?”


  白衣沉吟了一聲,仿佛是要打起精神撒個謊了,可是,她竟然笑了起來,說了一句讓侯聰心疼不已的話“因為很早就盼著能親你了。”


  說完,她害了羞,這次改成她鑽到了侯聰懷裏。


  而他抓緊機會緊緊摟住了她。


  侯聰覺得摟住還是不夠,什麽都不夠。他的手揉捏著能找到的她的肌膚,他的胸口、腰和腿,能動用的一切都動用上,去貼著她。


  街上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侯聰從沉淪中醒了過來,捧起白衣的臉,“不行,咱們倆,還是要繼續算賬。真的喜歡我嗎?”


  “哦。”


  她害羞,小臉兒想要躲開,侯聰哪裏讓呢?


  “真的想讓我做夫君嘛?”


  “嗯。”


  “從什麽時候起的?”


  白衣嘻嘻笑著,一副二皮臉,“從見到你的時候起,從打翻你那時候起,從第一次夢到你那時候起,也許,從這世界上有花有月亮那時候起。可是,你總欺負人家,遠著人家。”


  “我不是——”


  白衣捂住他的嘴吧,不讓他說,“我知道,公務在身。你是將軍,我是校尉。”


  “我也喜歡你。”他咬她耳朵。


  就這句話,哄得白衣嘻嘻傻笑了一刻鍾,然後,就打了個嗬欠。


  侯聰自責了起來,說是出來算賬的,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麽,不知道不覺就過了這麽長的時間,傻丫頭都困了。


  “這個,”他有點兒不好意思,“既然我們兩情相悅,那麽,這個賬,得算一下,到底該如何相處呢?”


  這句話問得白衣直接愣住了,“啊?大公子,你不知道嗎?你問我?”


  “我哪裏知道啊?”侯聰還是嬌滴滴的。這一幕千萬不能讓獨孤正知道了,不然以後怎麽敲打他。


  白衣倒是狠,“你又不是童男子,你裝什麽?”


  侯聰一頭冷汗,“這個,這個和那個沒關係啊。當然,那件事上,我是可以教你,但是,我們先按下不表。——等等,我們要,那個嗎?”


  “啊?”白衣很嚴肅地看著他,“你問我?”


  侯聰簡直想打自己一頓,他強迫自己趕緊把千頭萬緒捋清楚了,重新和白衣商討,“就是,情這件事,你喜歡我,我喜歡你,然後呢?對吧,你怎麽稱呼我啊?我怎麽稱呼你啊?我們,那個,每天,要不要,約會一下啊。還有,要不要對天發誓,永不辜負對方?要不要送個定情信物,以及……”


  侯聰正在囉嗦著,白衣又打了個嗬欠。


  “你幹嘛?成何體統?你給我站好了,好好聽,認真討論。”他板著臉。


  “我就隻要有你就行了,別的都不管。你隨意。”


  “傻,哪像你說的那麽簡單。”


  雖然罵著她,不過侯聰心情還不錯。他甚至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看著白衣那個困成一團的樣子,覺得已經不必和她商量了,反正自己英明神武,她聽自己的就對了。


  他橫抱起白衣來,飛身幾步上了客棧屋簷,白衣一個激靈,不那麽困了,摟著他的脖子,“大公子,你要對我做那件事了嗎?”


  “去你的,想的美。我大桐一枝花是那麽容易得到的嗎?”


  說完這句話,侯聰壓抑著上揚的嘴角,大踏步發動輕功向鎮上那條街而去。走了幾家人家,都把人嚇了一跳——房子裏,每家每戶點著燈和樂融融吃飯呢,男主人在算著賬目,就看著白天那對吸引了整條街注意點男女回來了,男的還抱著女的。


  “我要買房子。”侯聰說。


  “啊?”白衣和各家的主人一樣吃驚。


  不過,沒人跟錢過不去,很快就有人殷勤提供情報,還給侯聰帶路。白衣就這麽吊在侯聰脖子上,眼睜睜看他在香陌鎮最繁華的街上,選中了一處空了一個月不到的院落——臨街的兩層樓能做商戶,櫃台貨架俱全,院子裏花花草草還沒枯萎,庫房、臥室、客廳、書房,齊齊整整,敦厚小巧。


  侯聰在客廳桌子上,把白衣抱在膝上,簽字畫押,領了房契,付了銀票。


  “不送!”他不想起來,賣主毫不計較,拿了錢樂嗬嗬準備走,還祝福他們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侯聰的頭發已經被白衣捋成了大爆炸式。“大公子,這房子就是定情信物嗎?”


  她倒是一點兒不客氣。


  侯聰與白衣娓娓道來,告訴她自己本來怎麽吃醋,怎麽跟蹤她和賀拔春,怎麽看到那個瘋女家的院子,怎麽羨慕,怎麽希望在這樣一個平淡無奇的地方和她安家落戶,開個自己的店鋪,坐看花開花落,為幾個調皮孩子生氣,操心,相伴著到老。


  真好啊,他還沒試過向別人說心事,和白衣說著上午的想法,不管白衣會回答什麽,侯聰都覺得心安。


  “那,我們拜個堂吧。”白衣從他膝上跳下來。孩子氣地拉著他的手提議。


  侯聰望著她,“那不是委屈你了嘛?沒有嫁衣,也沒有嫁妝,沒有客人,沒有酒席,……”


  “我說過,有你就夠了。”


  侯聰覺得也沒什麽錯,他原地轉了幾圈,算是有了主意,拉著白衣到了院子裏——自己的院子裏,他和她的院子裏,拔出佩劍,在地上畫了個雙喜字兒,又聽到她嘻嘻傻笑起來,然後,拉著她跪下,向大月亮磕頭。


  “今日,侯聰與宇文白衣結為夫婦,但願花月長久,永結同心。”


  他說。


  他更想說的是“平平安安,早生貴子。”


  可是,前提是,讓白衣活下來。


  這件事,要認真計較起來。


  外麵又響起了打更的聲音。這房子裏沒有被褥,該帶她回客棧了。他把房契、鑰匙,一一塞到白衣袖子裏,背起她來,飛身上了院牆,看了看這個家,然後,向客棧方向飛奔。


  剛進客棧,侯聰把白衣放下,手也沒拉,向放哨值夜的兵士們點點頭。兩個人一起上樓,他忽然聽到白衣說,“你放心,我記得呢,你和我,將軍和侍衛。剛才的一切就夠了,我不會鬧你的。”


  還沒等侯聰說什麽,白衣自顧自進了屬於她的房間,關緊了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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