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繚亂
宇文家兄妹跟在三公主後麵慢慢走著,實際上卻在引導三公主的方向。白衣微微落後,長空卻貼在人家身邊兒“殿下,”聲音不算甜膩,可是明顯帶著一股子要叫到你心裏去的刻意,壞壞的,暖烘烘的,“求您幫幫屬下吧。”
三公主第一次這麽接近宇文長空。說實話,之前也留過心,確鑿是個好看的少年。名聲雖然不好,也沒做過惡,隻是長得過於美,帶些女氣。最近倒是有了悄然的變化,那天在觀花樓站在莫昌身後,一幅深謀遠慮的模樣,還挺男人。
三公主難免帶著笑看他一眼,“怎麽了?你們小侯將軍那麽多本事,不找他?找我?我和你有什麽交情?”
長空覺得這下入了港,好辦了,他虛虛扶了三公主一下,沒急著回答,因為要過一道小宮門,可是對於逗弄姑娘的節奏,長空一向是掌握到最極致的——三公主的小靴子底兒,剛剛落地,他的虛扶一把,就變成了真的扶上,用右手托了托三公主的左手腕子。這完全是三公主沒想到的,也來不及琢磨,隻聽長空繼續散發暖烘烘的、壞壞的聲音,“這事兒就是我們小侯將軍鬧下的,不是把淩霄碧霄姑娘封了校尉,擱在常府保護陽獻王嗎?那不就是歸我管,是我的責任嗎?”
“嗯。怎麽了?莫非你把她們怎麽樣了?”
“你平時,都聽說了我什麽事兒?”長空壓低了聲音,大大地杏核眼半閉著,從高處看著三公主,也並沒有要等她回答,“怎麽可能呢?她們不是您送給小侯將軍的房裏人嘛。所以輕視不得,從昨兒晚上起,不知道中了什麽邪,又哭又鬧,要上吊。”
“啊?”三公主腳步都停下來,根本不相信。“為什麽啊?”
長空這時候把托著三公主手腕子的手放下來,“所以才說是中邪啊。因此,這事兒,隻有您能幫上忙,不能讓她們倆就這麽死了不是?至於和您的交情?來日方長嘛。多走動走動,您不會煩我吧?”
長空咧開嘴,笑得那麽不要臉。三公主一時間回不過神,冷冷地看了片刻。他就那樣站著,換了幾種笑容,任由她看。
白衣還跟在後麵呢,這時候走了過來,“那,哥哥,怎麽辦?你得說明白了,殿下才好幫忙。”
三公主認同白衣這句話的邏輯,事實上並非認同了自己要幫忙,可是話說出來就變成了“說的對。”
長空後退幾步,先作揖,後單腿跪下,每一下動作都利索帥氣,好看得很。沒見過的人,自然隻盯著這套動作看,忘了思考。他現在從低處抬眼看著三公主,大眼睛楚楚可憐,“殿下,請下降常府,是死是活,也瞧瞧那兩個可憐的姑娘。”
“這……”三公主有些迷糊,覺得去的話很奇怪,不去的話也很奇怪。
“嗯。”白衣與哥哥打配合忽悠宇文興是練出來的,忽悠別人也是一樣,“這樣呀,確實隻有三公主殿下能幫這個忙。”
“你說的對。”三公主又說。
遠遠跟在後麵伺候的小太監小宮女兒們多伶俐啊,聽到這裏,立即做主準備了車馬轎子。三公主還在想“這件事怎麽這麽奇怪呢”,就被簇擁著出了宮。
宇文家兄妹騎著兩匹馬護在她轎子兩邊兒。三公主這才想起來,“侯聰呢?侯聰怎麽辦?”
“他要去忙了,他還有好多事兒呢!”長空像哄孩子一樣,對三公主解釋。
一切聽起來都沒什麽問題。三公主勸自己,“反正也不可能造了陷阱害我,不如去玩玩吧。”想到這裏,也就罷了。
白衣打馬,靠近了長空身邊兒。早上兄妹倆要說的事情太多了,並沒有對此刻進行事兒進行過商討。白衣剛湊過來,長空就伸長了脖子,耳語幾句。
即便是白衣,也對哥哥的無恥調皮感到震驚。“大公子交給你的任務,本來就不要臉,你這樣,更不要臉了啊。”
“嘻嘻,誰說不是嘛。”長空還挺得意。
三公主一行在雨後的鳥語花香裏來到東風巷,陽獻王聽到宣告,急忙出來迎接。他倒是一如既往,對著白衣溫和地笑了笑。甚至還囑咐了一句,“知道昨夜姑娘受苦了,我親自看著翠竹燉了薑母鴨,你去喝一碗吧。”
三公主咳嗽一聲,提醒莫昌他到門口來的目的是自己。
但她不知道,莫昌根本就不知道三公主來的目的,他認定這位和上次一樣,來與自己說說心事,討討注意,所以說了句“抱歉”,將公主往裏讓。
三公主到了這裏,開始了真正的擔心,“怎麽不見淩霄碧霄?怎麽不出來迎著舊主?”
長空歎了口氣,“唉,真是主仆情深,三公主上門來,就是為了兩位姑娘啊。兩位姑娘,也是極度思念公主。”
這樣一句話,在三公主聽來沒有任何問題,在莫昌聽來也沒有任何問題,還幫他解釋了疑惑原來今兒,是為這個來的。
長空又托了托三公主的手腕子,“殿下,對月軒那裏很幹淨,您去歇息一下?”
對月軒離淩霄碧霄暫時的住處很近,公主這種級別的主子來了,自然不方便去下人的臥室;不過如果在正廳裏見舊時丫鬟,如何敘舊呢?莫昌也是體貼,連忙吩咐,“對月軒雖然好,離水太近,有些寒涼,翠竹帶幾個人,去大庫裏把那幾架屏風搬了去,四下擋著。昨天咱們做的紅豆糕,極清爽的,配了茶給公主端過去。”
公主看莫昌這樣安排,更加信了淩霄碧霄是真的“不大好”,連道謝也來不及,拉了白衣就問“對月軒在哪兒?”
長空把三公主的手腕子直接抓住,“我妹妹怎麽知道呢?跟我來吧。”拉著三公主就向後院而去。
莫昌的心情好了起來,因為又與白衣在一起了。“皇上有新旨意了?”
“有,和原來一樣。”
白忙活了,又回到了原點。莫昌感受到一陣無奈,自己依舊是命運的棋子。“你來常府,是看我的嗎?”
“嗯。”
“用過早餐了嗎?”
“沒。”
就這樣和她肩並肩走著,春意肆意而繚亂,他的心卻安然安靜。“那能吃薑母鴨嗎?”
“能。”
莫昌如聽到了玉音天籟,心曠神怡,帶著白衣到自己住的那個院子,連翠竹也忙去了,身邊沒有其他人。他親自照顧白衣浴手,安安穩穩坐在桌邊,給她拆了些鴨胸肉,用湯水泡了紅米飯,看著她安靜地吃下去。
淩霄碧霄聽說主子來了,趕去對月軒請安,那邊圍著一圈人,在擺放屏風,長空還要了一個睡榻。遠遠看過去,兵士和下人一片忙碌,不遠處水岸邊上,站著紅袍子的公主和高高個子的長空。
一個頎長的身影,穿著一件簇新的黛色長衫,負手站在那裏,此刻,伸出一隻手,攔住了二人。
他回過頭來,獨孤正。
“二位姑娘去哪兒啊?”
淩霄碧霄糯糯地、嬌滴滴地喊了一聲,“獨孤校尉”,深深福了下去。獨孤正根本就沒搭理她們,冷著一張臉,宛如侯聰上身,“你們主子都氣成這樣了,二位還要湊近前麵去挨罵嗎?”
淩霄吃了一驚,“氣?挨罵?”
碧霄倒是隻觀察形勢,沒急著說話。
“對,不然,她來一個俘虜的府上幹嘛?本來就要打你們一頓放出去賣了的,被我們宇文校尉死活勸住了。其實我倒不同意宇文校尉,那麽善心做什麽。依我說,讓主子生氣就不對。你們看也看到三公主了,算是訣別了,我也仁至義盡了,那就走吧。”
“走?去哪兒?”問話的依舊是淩霄。
“止君樓的車等在外麵。”
“我們到底哪裏惹主子生氣了?”淩霄有些著急,因為四個兵士已經壓過來。
獨孤正冷笑一聲,“你們是貼身伺候過她的,你們應該知道,我哪裏能懂女人的心?帶走。”
四個兵士不由分說,拉著兩個人就走。碧霄首先高呼一聲“公主殿下!”
三公主正在聽長空講故事,興高采烈的同時,也想起來為何兩個侍女遲遲未來的,聽見碧霄的聲音,轉頭望去,隻見兩個女孩子瘋了一樣往這邊衝,四個大男人拉都拉不住,直接驚得捂住了嘴巴,抬起腳就要去看,一下子被長空攔腰抱住了。
“殿下,請保重金體。你信了我吧,除了中邪沒別的解釋了,您沾上還得了?”
三公主確實有些害怕,再心疼也不過是兩個宮女兒,所以任由長空把自己拉入對月軒——睡榻,屏風,剛剛布置好。
“怎麽辦呢,你說!”
長空吩咐一個兵士取些酒來,“殿下放心,竹葉酒,正好搭著紅豆糕吃。壓壓驚。怎麽能嚇到你呢?哦,至於怎麽辦嘛?一會兒,您還是要見見她們?”
他對公主,一會兒用“你”,一會兒用“您”,搞得公主心裏一片繚亂。
“見她們?不會過了邪靈嗎?”
“不怕,我在呢。是這樣的,她們這個勁兒,過去就好些。現在不能見,一會兒,讓人把嘴巴堵上了,不怕邪靈出來,我讓獨孤正帶過來,您吩咐幾句,也算盡了主仆情義。”
“我吩咐什麽呢?”三公主手足無措的樣子,在長空看來倒是有些動人,他於是笑得也更加暖哄哄,“咱們有壓邪靈的寶貝啊!陽獻王。那可是成國當過皇太子的人。”
“懂了。”三公主覺得極為合理,點點頭。長空暫且放下她,站起來,穿過一層屏風,到對月軒窗口,向獨孤正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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