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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清晨

  值夜房裏,除了兩個坐在小板凳上打盹的小太監,就剩了白衣和侯聰兩個人。侯聰閉著眼睛,想著白衣會如何對待自己?——動手打了自己,勢必要倒個歉,下個坡兒,——至少正常人要如此;另外,她在哪兒睡呢?正琢磨著,白衣一直冰冷地手,從侯聰剛剛溫熱的脖子那裏深過去,掀起了被子。


  侯聰一手攥住她的手,連同被子角兒一起握著,沒舍得、也沒敢放,拉回到自己肩窩那裏,黑白分明的雙眼是睜開了,微微有著怒意、騷動,故作深沉地看著白衣。


  青鬆和黃老頭到另一個房間擦身子去了。因為皇帝的態度,十幾個太監都簇擁過來照料。黃老頭決定,自己接著守在這裏,青鬆打著傘回侯府,取衣服和藥來。


  白衣和侯聰就在值夜房裏,互相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


  “你瘋了嗎?”他們同時問對方。


  侯聰先認輸,歎了口氣,“我光著呢,你想看嗎?”


  “我又不是你,天天想著偷看別人。我隻是要罰你。你早就醒了,躲在一邊兒偷著樂,看我們的戲。”白衣這個聲氣,聽起來是真的這樣想的。


  竟然不是想看被子下麵的自己,侯聰覺得有些失望。“我再問你,下手打我為何如此容易?”


  白衣歪著頭想了想,“你有時候那個樣子,讓人挺想殺了的,然後碎屍萬段,如果能複活的話。真的,如果殺了你你還能活過來,我已經殺你三千次了。”


  聽她說這句話,侯聰不僅不氣,心裏居然歡喜了起來。她是真的惱恨自己呀!如此在意,如此深刻。他有種贏了的快感。這不是自己曾經對眼前這個死丫頭的感覺嗎——也不是曾經,現在也是如此。要是能把她拉進被窩裏揉捏碎了,他此刻就動手。


  他心裏想的是殺人,可是他腦子裏是香豔的畫麵。


  這樣不太好,他勸自己。殺掉也是真的不好,香豔畫麵就更不好。侯聰晃晃頭,把兩個想法都晃掉了。


  “你怎麽睡?”


  結果自己還不是老老實實回到長官的身份,不顧剛剛被打暈的病嬌身體,要去關心這個下屬?

  白衣這時候的臉色,更是像極了死猴子長空,侯聰甚至偷偷在被子裏頭哆嗦了一下,懷疑長空是否降靈於妹妹的軀體了——她皺了皺眉頭,環顧四周,一臉嫌棄。


  “這幫翰林,輪著睡這幾張床,什麽臭男人捱過的,我不睡。你的床,是三公主讓人重新鋪過的。我要睡這裏。”


  “哦?真的嗎?”侯聰活了過來,放開了白衣的手,登時高興得坐了起來,露出過於白的皮膚,和上半身的肌肉。胸下到肚臍上方,有一道黑色的、介於絨毛與濃毛之間的蜿蜒。


  白衣好奇,拿手去滑了一下,“為什麽不是筆直的?”白衣問他。


  “我不知道呀?我身上有很多秘密,你是不是有很多小問號?”


  白衣的嘴角往下撇了撇,“快起來吧。”


  “嗯?”


  “時間不早了?”


  “嗯?”


  “我睡你這裏,你自然應該挑個別的床睡。”


  這才是白衣的意思。


  侯聰是誤解了,因此,臉上也蒙上了一層恍然大悟與不情願,被白衣拉起胳膊,憑借力道、粗暴地拽了下去,他一時間忽然迎接回來了“禮義廉恥”,用被子抱著最怕人看的部分,鞋子也不知道在哪兒,光著腳氣踩著冰冷的地板,氣得連跳三下。


  白衣才不管這些,她打著哈欠,以無人能及的身手,靠近,動手,把他的被子也搶過去,回身,躺下,入睡。侯聰隻好叫了一聲“爸爸!”


  老黃頭兢兢業業、不辭辛勞趕過來,拿另一床被子裹住小主子,又挑了個看得過去的床,把他送上去。


  兩個小太監徹底不困了,雙雙拍掌,還互相看著彼此說,“傳說都是真的!宇文姑娘果然是打得小侯將軍叫爸爸的女兵王啊!”


  這一夜,格外長,侯聰光是盤算如何懲戒白衣,就有100個想法,又忙著驅逐心裏殺她與揉捏她的畫麵交相輝映的混亂,越來越清醒,等於沒睡著。天亮時,總算打了個盹兒,卻在一個更討人厭的聲音裏醒來了。


  “哼,猴子終歸是猴子,這是人出的主意嗎?”宇文長空來了。


  侯聰趴在被窩裏,眯著眼睛看他。他不在常府看著莫昌,竟然在這裏一個一個剝鬆果兒,攢幾個,一起喂到妹妹嘴裏。


  此刻,剛過卯時三刻,旭日東升,天晴了,依舊濕潤的宮殿簷角,停著渾身烏黑的燕子。碧麗森嚴,氣象萬千。


  白衣木然吃著哥哥的投喂,“三公主把淩霄碧霄送給大公子,如果大公子一起收房,那也是一樣的;晚冬、早秋對於一起侍奉大公子也好不見怪,可見大公子一直都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想讓你設圈套讓陽獻王把淩霄碧霄收了,可是必須同時收了,對吧。這樣說了,確實不是人出的主意。那,三公主是不是人?”


  “放肆。”侯聰因為受到被子的影響,很難把長官的款兒拿足,“你們倆滾出去,讓我穿衣服。”


  他聽明白了長空在和白衣討論什麽——他交代給長空的任務,的確是讓莫昌同時把淩霄碧霄兩個人給收了。


  “大公子,早呀!吃鬆果嗎?”長空咧著嘴,並且把一顆果子放進了自己嘴巴裏。


  侯聰“哼”了一聲,“你自己做過的荒唐事還少?到這裏來和未出閣的妹妹說這種話就是人了?話說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進來的?”


  長空心情非常好,“陽獻王老實得很,再說獨孤正疼我,早上替我去安置各種差事了,那些兵本來就是他的,格外聽話。我閑下來就想妹妹,而且也挺想主子的,過來看看。”


  “哼!”侯聰又說了一句。長空完成了又一次對妹妹的投喂,而白衣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好像已經勻過臉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換了地方睡覺,略略有些憔悴,越發顯得五官清晰脆弱,讓人心動。


  長空拉著白衣,“走,咱們滾吧。”


  “等等我!”侯聰低著嗓音命令。


  “到底讓不讓我們滾不滾呢?您到底穿不穿衣服呢?”長空嬉皮笑臉。


  侯聰不知道,長空昨日才是那個一心想撞死的人,因為認為妹妹這次死定了,早上慌裏慌張趕過來,聽說侯聰和整個隊伍又可以一起南下了,事情就依然有轉機,簡直不要太高興!

  侯聰為了不那麽直接地盯著白衣看,隻好辣地望著長空,好提供機會給餘光,去欣賞她的臉和身姿,以及觀察她有沒有看自己,總之很忙。


  “你要去哪兒?你也不教教你妹妹,這就要扔下主子自己出宮嗎?”


  白衣替哥哥回答,“我們去參見三公主。”


  “為什麽?”


  短時間內,侯聰和三公主達成了第三次“一致”,不約而同問出了同一句話,——三公主,已經迫不及待梳洗打扮,來到了禦書房外地值夜房。


  侯聰隻好拿被子更緊地裹住了自己,在床上勉強行了個禮,而宇文家兄妹兩個,則規規矩矩跪下來。


  三公主吸著鼻子,覺得這個房子裏也沒什麽奇怪的味道,白衣和侯聰至少前夜是清白的,可是難免聞到了侯聰睡完一夜後,身體的味道,臉一紅,隻好專心致誌、更加端莊地看著宇文家兄妹。右邊兒跪著的是那個出了名的妖豔又淘氣的宇文長空,以前也是打過幾番照麵,聽說和太子哥哥不相上下,是“護妹狂魔”。


  想到這兒,三公主覺得對他多了點兒親近,就找了個椅子坐下,“平身吧。”


  宇文長空和白衣站了起來,侯聰的狀態沒什麽改變,還是僵在被窩裏,一臉尷尬陰沉。在他這番映襯下,越發顯得人家長空明眸皓齒,英姿勃發。


  “你父親好?”


  “多謝殿下垂問,家父一向康健,每日隻思報國。”


  “小侯將軍怎麽樣?”


  三公主終於問到了侯聰。


  “也好,也,隻思報國。”


  三公主又看了看長空,“對了,你找我幹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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