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張寰自然會問:“在哪個學校?”
“K大。”嶽鬆說, “我爺爺年紀大了,我爸媽常不在身邊,就不想去太遠, 報了本地的學校。”
張寰還沒說話,張鶴翎已經開口:“咦, 那不是跟綺綺姐一個學校嗎?”
張寰說:“我侄女也在K大。”
“張綺是吧。”嶽鬆說。
張寰驚喜:“哦,你認識啊?”又找到一個社交關係的鏈接點。嶽鬆說:“我們都是學生會的, 打過交道。”
打過交道這四個字,就很靈性。它的社交等級甚至於低於“認識”。
飯桌上除了張鶴翎之外的人全都能理解。
徐立晨不認識張雁聲的堂姐,沒什麽感覺。但對張寰和張雁聲來說, 嶽鬆對張綺和對他們的遠近親疏的距離就一目了然了。
畢竟嶽鬆是主動打電話給張寰一起吃飯, 談笑風生, 恭敬不失親熱,將來若被別人問起, 絕不會隻是“打過交道”。
飯桌上的氣氛十分融洽。
但當張寰一起身去洗手間, 嶽鬆便轉向了徐立晨, 掃了他和張雁聲一眼,含笑問:“立晨是雁聲的男朋友嗎?”
徐立晨正和張鶴翎喝同款果汁,聞言一扭頭“噗”地就噴出去了!
這個圓桌的位次是這樣安排的:張寰在主位,張雁聲他們來的時候,嶽鬆就已經挨著張寰坐了。所以張雁聲挨著嶽鬆坐下,徐立晨挨著張雁聲, 張鶴翎坐在了徐立晨和張寰的中間。
順時針順序看,就是張寰、嶽鬆、張雁聲、徐立晨、張鶴翎,再回到張寰。
徐立晨被嶽鬆一句話嚇到。他右手邊是張雁聲, 給他十個膽也不敢往張雁聲身上噴。所以他就強行向左扭過頭去,一口果汁全噴在了……張鶴翎的裙子上。
張鶴翎:“……”
張鶴翎當場就表演了一個花容失色、泫然欲滴。
別看平時在家裏和學校, 老模仿她姐硬裝高冷,一心想當阿爾法,一遇到情況,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原形就畢露了。
徐立晨“咳咳咳”一通咳,扯了紙巾擦嘴,又扯了一大把紙巾給張鶴翎擦裙子,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別哭別哭!待會哥哥去樓下給你買新裙子!”
而張雁聲卻看著嶽鬆。
整整一天的時間,嶽鬆看起來都那麽溫和無害。張雁聲一直觀察著,始終覺得好像差了點什麽。雖然基本還是個陌生人,但她總覺得,前世那個萍水相逢卻衝進包房裏救她的青年,不該隻是這樣的。
總還欠缺點什麽。
她沒想到當張寰一走,嶽鬆就流露出了他不一樣一麵。
他那一句話雖然是含笑問得,但眼睛中的亮光分明地帶著雄性動物特有的攻擊性。
張雁聲心目中的“那個人”一下子就豐滿起來了。
嶽鬆看到她一直深邃的眼睛亮起來,嘴角噙了笑,回答他:“不是,算兄弟吧。”
徐立晨被嚇成這樣,嶽鬆就知道之前的猜測要全推翻了。
雖然明明有“朋友”這個詞可以使用,張雁聲卻用了“兄弟”,表達出了她和徐立晨的關係應該還勝過朋友。但,明明白白地否認了男女關係。
雖然他今天也沒有太主動與她說話,但她安靜得出奇,目光平靜中帶著審視。直到此時此刻,嶽鬆才又在她眼中看到幾天前,她抱著妹妹衝到了他麵前時一樣的亮光。
所以一切並不是他的錯覺。
兩個年輕的男女能清晰地洞察彼此的感覺,實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嶽鬆一雙點墨似的眸子裏隱有光亮,張雁聲清冷的麵孔破冰,有了笑意。空氣的溫度和氣味都變得不一樣了。
“趁我爸不在,趕緊吃點。”張雁聲說,“他老說話,你都沒吃多少。”
張寰一開口,嶽鬆就停箸以示尊重,的確是沒吃多少。
“好。”嶽鬆拿起公筷,“焦溜丸子不錯。”
張雁聲卻說:“水晶皮凍也好,夏天吃著清爽。”
張鶴翎第一次到B市,點菜的時候為著她,都點了B市的風味。
於是那雙骨節分明的好看的手,執著公筷,穩穩地夾了一塊水晶皮凍到張雁聲的碟中。第二塊才夾給了自己。
張鶴翎揪著裙子,徐立晨捏著紙巾,兩個人感覺自己仿佛和空氣融為了一體。
而那兩個把他們當作了空氣的人,卻淡定自若地用著餐,偶爾說話,便是點評菜品。都輕聲細語,顯然是並不想讓他們之間的話語,被不相幹的人聽取。
張鶴翎:總感覺……空氣裏有種怪怪的氣氛。
徐立晨:臥槽?
張寰去過洗手間回來,落座。
嶽鬆用公筷給他夾菜:“張叔,焦溜丸子不能涼,趁熱吃。”
明明上洗手間之前還是“張總”。
嶽鬆雖然年輕,但他的舅家表姐薛欣桐跟張寰是合作夥伴,兩個人平輩論交,他喊一聲“張總”正合適。
但張寰看他順眼,更喜歡他喊這一聲“張叔”。
“好好好。”他眉眼帶笑地說著,心想,多好的男孩子啊,比某人強一百倍。
一轉眼,那個某人正用怪怪的眼神看他,張寰更沒好氣了。那是什麽鬼眼神?要不是看那小子家事太可憐,他非得當眾呲他幾句不可。
徐立晨給自己也夾了一顆丸子,塞進嘴巴裏。腮幫上就鼓起一個小球,慢慢咀嚼。
把我當成山豬防備,卻把真正想拱你家白菜的當成寶珠捧在手心裏。
徐立晨看著張寰被嶽鬆哄得笑逐顏開……你可長點心吧,我的叔!
飯後各回住處,臨睡前張雁聲終於第一次收到了嶽鬆的信息:“明天有什麽安排?
張雁聲回複:“帶我妹妹去看紫禁城。她第一次來B市。”
“那麽熱,記得打傘。”
“祈禱明天陰天。”
嶽鬆失笑,輸入:“那麽明天首映式見。”
張雁聲眼睛彎起來,回複:“好。”
嶽鬆:“晚安。”
張雁聲:“晚安。”
翌日,張雁聲和張寰帶著張鶴翎去了紫禁城參觀。這是B市必玩項目,但凡第一次到B市的人,都會來這裏。
很幸運,今天多雲,沒那麽曬。要不然B市七八月的太陽,能把人烤熟。
張寰在太和殿的平台上極目四望,大發感慨。
“上一次來還是和你媽媽一起,再上一次我還是學生,算起來,這是我第三次來了。”他歎息,“雖然紫禁城就在這兒不會挪窩,買票就能進來,可是人一輩子,能來幾次呢?就是那些B市本地人,也是十幾二十年不來一趟的。估計來完這趟,我除非心血來潮,否則應該不會再來了。”
張雁聲牽著張鶴翎走過去:“你老了。”
“哎?胡說什麽呢!”張寰氣惱地跟過去,“爸爸才多大年紀,我跟你說,壯年!壯年懂不懂!”
逛紫禁城完全是一件體力活。逛完了張寰和張鶴翎都有點撐不住。
“壯年就這體力?”張雁聲評價,“缺練。”
張雁聲體力倒是沒問題,就是腳走得疼了。
三個人殺回酒店直接吃了午飯,回房間就衝涼,安排好叫醒服務,然後美美地睡個午覺。
等被電話叫起來,張寰覺得體力恢複了,但小腿有點腫的感覺。果然是老了嗎?
他站起來左三圈右三圈地扭扭腰,去拍女兒們的門:“起來了,別睡太長時間,影響晚上睡覺!”
體貼的爹!
張雁聲的聲音傳出來:“早醒了。”
那聲音一聽就中氣十足、精力充沛,讓張寰莫名嫉妒了起來。
再去拍張鶴翎的門,拍了老半天,才有個小貓似的聲音嚶嚀了一聲:“噢。”
又過了老半天張鶴翎才迷迷瞪瞪地出來,體貼的爹已經叫客房服務送來了鮮榨的果汁:“喏。”
清涼的鮮榨果汁下肚,張鶴翎滿血複活,又活蹦亂跳了。
隻有張寰還覺得腿酸,果真是老了啊!
和小女兒在客廳打了半個下午的遊戲,張寰說:“去,提醒你姐,晚上的首映式。”
張鶴翎噠噠噠跑過去敲門,探頭進去說:“姐,爸讓我提醒你該準備……”
“知道了。”張雁聲坐在梳妝台前,“化妝呢。”
張鶴翎被提醒了!
“啊!我也要化!”她噠噠噠跑回自己房間去了。
張鶴翎的化妝就是塗個口紅。她用的是很淺淡的淡粉色,跟她雪白的皮膚很相稱,沒有小孩化妝的突兀感。
等到張雁聲走出房間,張寰:“嗬!”
張雁聲無語:“幹嘛每次看到我化妝都‘嗬’?”張寰:“你這妝就叫人‘嗬’。你看我怎麽不‘嗬’我們鶴鶴呢。”
“嘴唇太紅了吧,裙子太短了吧。”張寰開始挑剔,“好歹還是高中生呢。”
“有安全褲。”張雁聲不想理他,“別那麽封建,找我奶奶罵你呢!”
提到老太太張寰就慫了。三個人下了樓。
首映式就在這個建築群裏的影院裏舉行。
鋪了紅毯,入口處擺滿了慶賀的花籃。這其中還有張雁聲、張寰和徐立晨送的。
人挺多,有請來的記者,有自媒體的電影大V,還有其他形形色色的人。這其中最尊貴的幾個,自然是張雁聲這樣的投資人。
金主爸爸嘛。
還沒進去就聞到了爆米花的香味,張鶴翎直抽抽鼻子。
簽了到一進去張雁聲就看到了嶽鬆。他和莫琳正在說話。
真奇妙,明明人那麽多,張雁聲一眼就能看到他。
“小莫姐!”張雁聲喊莫琳。
莫琳探頭一看,高興地過去:“雁聲。”
嶽鬆隨著莫琳轉身,看到了張雁聲。
探燈下,細帶的小黑裙上,黑色亮片隨著晃動閃光。
女孩子不吝於展現自己的美麗。修長的腿,熾豔的唇。
好看的唇形被濃烈的正紅色勾勒出了誘人的輪廓。
嶽鬆的目光被粘在那赤焰般的紅唇上許久,移開了視線。
他想起來了,當初為什麽當著表姐薛欣桐的麵刪掉了她的照片――
有些人就是長在了別人的審美上,讓人一看到,便見色起意。
然而她,還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