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張雁聲!!”徐立晨大叫一聲醒來。


  套間裏, 張雁聲無語抬頭,起身走進臥室。


  “怎麽了?臉白得跟鬼似的?”她站在床邊問,“怎麽出這麽多汗?”


  徐立晨呼哧喘著看著她, 人還有點懵。


  緩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裏是他住的酒店套間。昨天他們在外麵馬路牙子上喝了一堆啤酒, 回來酒店他又開了紅酒,後來就斷片了。


  “我……”他腦袋刺痛, 喉嚨也刺痛,身體出現了一切宿醉該出現的症狀,“我做了一破夢!”


  張雁聲無語:“做個夢你至於嗎?”臉都嚇白了。


  “你不知道!你肯定想不到我夢見誰了, 我居然夢見汪倩了!”徐立晨揉著刺痛的太陽穴說, “我怎麽會夢見她, 神奇!還夢見你了,在夢裏, 咱仨人還挺好, 都在八班, 天天黏糊在一起,到處瘋玩,還逃學曠課,最後我和你一起被學校給開除了。”


  張雁聲怔住。


  徐立晨低著頭揉腦袋,猶自不覺,接著說:“我夢見我喜歡你, 你也喜歡我,然後汪倩成天作梗,拆咱們倆。後來你就留K市了, 我就去國外了。”


  “我去了國外,就開始酗酒還吸毒!醉生夢死的!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的, 隨便來個阿三就能一拳把我打倒。”


  “我他媽活成這個德行,我就不敢回國見你,我就一直躲在國外不回去。然後有一天,汪倩突然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你死了!”


  “臥槽,我現在還能感受到當時聽說你死了,那種心髒突然收縮的感覺!!難受死了!太難受了!你怎麽就死了呢?說你是被別人偷偷下了毒品,體質過敏死了!臥槽,這什麽死法啊!你怎麽死得這麽慫啊?我不能相信啊!這可不像你啊!”


  張雁聲覺得喉嚨幹澀,艱難地問了一句:“後來呢?”


  “後來我就,我就坐飛機往國內趕啊,我要參加你葬禮啊!然後那個飛機!飛機!”徐立晨臉色又刷白起來,夢裏那種逼真的感覺還殘留,心髒收縮得難受得要死,“然後那個飛機,它他媽要墜毀!往下掉!我們一直往下掉!大家都在尖叫!我失重了!心髒特別難受!”


  “臥槽!”徐立晨先捂住臉,然後又使勁搓,不停呢喃,“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那種俯衝墜落逼近死亡的感覺,讓他渾身發冷。


  他抬頭:“張雁聲,你說這夢……”


  啪!

  張雁聲給了他一個大耳刮子。


  徐立晨被抽得臉甩向一邊成了定格:“……”


  張雁聲問:“醒了嗎?”


  徐立晨捂著臉,小媳婦一樣,使勁點頭。


  “就一個夢而已!看你那慫樣!我人在這兒呢,你人也在這兒呢。汪倩早就滾蛋了,我們倆都不在八班。你信夢裏,還是信眼前?”


  “信、信眼前。”徐立晨弱弱地說。


  張雁聲嫌棄地說,“那就去洗澡!臭死了!全是酒味!”


  徐立晨爬下床,臊眉耷眼地去洗手間了。


  等他洗得香噴噴地出來,轉了一圈,在書房裏找到了張雁聲。


  “?”他問,“幹嘛呢?”


  張雁聲伏案疾書:“趕作業。”


  徐立晨:“……”


  作業突然亂入是怎麽回事!


  而且腦子清醒之後,怎麽聽到“作業”這個詞,突然又開始心慌、胸悶、氣短了呢!明明前幾天同學給他發作業都沒有這種感覺的!

  徐立晨捂著心口順了口氣,試探著說:“要不然你先回K市去……”


  張雁聲刀子似的目光剜過來。


  “我那什麽!”徐立晨解釋,“我今天和明天還有兩場戲呢!然後就殺青了我!我明天拍完就回去!”


  張雁聲說:“我等你。”


  徐立晨沒辦法,隻好說:“那你在酒店休息?我晚上盡量早點回來。”


  “不用。”張雁聲合上了作業,“我陪你。”


  徐立晨有種被監工頭盯著幹活的感覺,渾身不自在。


  在去劇組的路上,張雁聲問:“你拍戲有錢拿嗎?”


  “有啊!怎麽沒有!”徐立晨一拍大腿,“我憑本事掙錢。”


  “多少錢?”


  “一天六百。”


  張雁聲:“……”


  她雖然不知道這個價格也就是比龍套稍微強點,但……


  “所以,住著3600一晚的套房,拿著600一天的工資?”


  徐立晨梗著脖子反駁:“這不是一回事!”


  到了劇組,張雁聲看到徐立晨過去跟導演說話。他一直帶著笑,還雙手合十作出謝罪狀。導演往張雁聲這邊瞟了一眼,笑著搖頭。


  他是在為昨天的事跟導演道歉嗎?


  徐立晨向來都是大少爺脾氣,暴躁度一點都不低於她,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張雁聲感到陌生。


  徐立晨忙碌起來。張雁聲安靜看著。


  一轉頭,看見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正偷覷她。她抬抬下巴:“搬把椅子給我。”


  支使起別人來,自然而然。於是那人也自然而然地就去給她搬了把椅子來。等張雁聲坐下了,那人迷迷瞪瞪去問別人:“那個女孩到底是誰啊?”


  但是沒人知道。


  張雁聲在徐立晨拍戲的過程中觀察著他。


  這的確是令她陌生的徐立晨。他不僅長著一張帥臉,表情還非常靈動。而且看得出來,他拍戲時又認真,又投入。導演指導的,他都認真聽,認真學。


  可其實,張雁聲看出來了。他這種玩票性質的,導演能給他的也就是一個全劇隻有那麽幾句台詞的角色罷了。真地也就隻比龍套強一丟丟。


  但,張雁聲從他眼裏看到了快樂。


  她看他入戲的時候,清晰地體察到,他借助著角色,暫時地掙脫了現實,超離了自我,獲得了真實的快樂。


  他所表現出來的認真和執迷也讓她動容。因為前世的徐立晨,沒有為什麽東西這麽執著過,沒有為什麽向別人低過頭彎過腰。


  徐立晨拍完找張雁聲的時候,張雁聲不見了。他掏出手機,發現她給他留了信息說先回酒店去了。


  奏是這麽喜怒無常的一個女人!你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生氣,什麽時候開心!你叫她留在酒店的時候她就不留,你想問問她覺得自己演得怎麽樣的時候,她回酒店了!

  徐立晨是真地頭禿!!

  他今天的戲已經拍完了,叫了個車回酒店。


  路上他仰頭靠在車座椅背上,閑了下來,忍不住又想起了早上那個夢。


  賊逼真的一個夢!驚悚!

  他忍不住想起了夢裏的那個張雁聲。


  明明就是張雁聲,但那個臉上狀濃得快要看不出原來模樣的張雁聲,莫名給他一種脆弱感。


  不管她作出多囂張多跋扈的姿態,徐立晨在夢裏都能感覺,其實隻要再多點打擊她就要碎掉。


  讓人心疼又難過。


  回到酒店,果然張雁聲又在伏案疾書。


  “咳。”徐立晨問,“還在趕作業啊?”


  張雁聲“嗯”了一聲。


  徐立晨不由自主地就拿眼前的張雁聲和夢裏的張雁聲對比了一下……


  張雁聲一抬眼,徐立晨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立刻扯出笑容。


  張雁聲;“?”怎麽笑得這麽假?

  “過來,跟你聊聊。”張雁聲在客廳沙發坐下。


  徐立晨也坐下。


  張雁聲開門見山地問:“你以後想不想當演員?”


  徐立晨一怔,沉默了幾秒,非常肯定地說:“想!我就想以後當個演員!對,我想當演員!”


  他盯著張雁聲,生怕她說出反對的話。


  她明明既不是他媽又不是他爹,可她說出來的話,就是莫名地對他有分量。如果張雁聲強烈反對,徐立晨就感覺自己又要很頭禿了。


  然而張雁聲卻欣然讚同:“挺好的呀。”


  徐立晨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還有點不信:“真的。”


  張雁聲點頭:“我覺得挺好的,不過……”


  來了來了!他就知道,她肯定在哪埋伏著呢!徐立晨打起精神來,不料張雁聲卻問他:“那你知道娛樂圈鄙視鏈嗎?”


  徐立晨:“?”


  徐立晨並不追星,張雁聲問到了他的知識盲區。他誠實地搖了搖頭。


  張雁聲給他科普:“所有圈子都有鄙視鏈,娛樂圈也不例外,基本上,演話劇的看不起演電影的,演電影的看不起演電視劇的,演電視劇的看不起演網劇的,演網劇的看不起上綜藝的,所有以上都看不起當網紅的。”


  徐立晨:“噗嗤!”覺得好好笑。


  張雁聲又說:“這隻是鄙視鏈的一種分類,還有其他的分類方法,就是學曆鄙視。”


  徐立晨:“?”


  “演戲不是你說演就演。你是謝東介紹過來,這邊的導演給你個什麽角色?幾番啊?十八番有嗎?一天六百塊,我打聽過了,也就是比普通的群演多幾句台詞而已。”


  “你說你想當演員?你不會這麽天真地以為,就這樣逃學曠課地,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當幾天群演就能成為演員吧?”徐立晨梗著脖子:“我媽給我請假了!”避開了不回答。


  因為他,真地就是這麽天真!他就是這麽打算的!

  張雁聲一眼看穿他,嗤笑一聲,把手中一遝子紙扔給他。


  “你沒回來的時候,我打電話給謝導請教過了。演戲這個事啊,分學院派和非學院派。這不用說了吧,學院派鄙視非學院派。”


  “別拿那十年八年才出一個非學院派大咖來說事。都說了是十年八年才出一個。你不是科班出身,就是受排擠,就是被看不起。”


  “這是BD、ZX和SX三巨頭的招生簡章,你仔細讀讀吧。”


  張雁聲向後一靠:“國內學院派主要就是從這三巨頭裏出來的,其他的就是小打小鬧了。你要真有心想當演員,看看人家招生要求都是什麽?該學什麽學什麽,該練什麽練什麽去。還有人家要高考文化分的!該讀書讀書去。不好好學習你連劇本都看不懂。還做夢當演員?”


  “你自己好好琢磨吧。”她看了眼時間,“我訂了晚上的機票,先回K市去了。曠了一天課不能曠兩天。”


  “你自己的事,自己好好想清楚,這麽大的人了,給自己做出個像樣的規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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