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的名字
京州逢知樓分號是城裏最風雅的一家酒樓,也是除了幾家老字號之外目前生意最好的一家酒樓。阮綿綿雖然是第一次親自視察,但她卻對這裏的環境十分滿意。
“周管事,真是辛苦你了。”她對跟在自己身後的中年男子說著。
那個被喚作周管事的男子,雖然在第一眼見到阮綿綿時有些驚訝的神色,但行為卻是十分恭敬的。
“不辛苦,不辛苦,承蒙大小姐信任,不讓我也沒機會管這麽大的酒樓。”
“周管事謙虛了,關伯是我府上的老人,看著我從小長大的,當時我打算在京州開分號,卻苦於沒有合適的人選,他既然推薦早些年搬遷到京州的你,一是相信周管事你的能力,另一方麵就是處於對周管事你的信任。所以,你不必太過拘束,酒樓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和我說,或是需要我幫你做什麽?”阮綿綿四下打量了一下這間分號,酒樓裝飾及周圍環境,總覺得少了一些什麽,可又說不上來。
“多謝大小姐!”
“嗯,過會你把這幾個月的賬薄搬到樓上我看一下,這邊的收支還可以嘛?周管事可記下了什麽時間段的客人最多嗎?”
“好的,大小姐。”周管事停頓了一會兒,似在思考,然後才繼續答道:“這間逢知樓自此開業開始,收支狀況一直很好,每日均盈餘充足。其實逢知樓每日客人都多,經常都是客人排著隊等著,真不好說什麽時候人最多。”
“那就好,周管事。你去拿賬簿,我看一下,另外叫一個堂上跑腿勤快的小廝進來。”他說的大致和阮綿綿所想差不多,聽完周管事的回答後,她現在倒不太擔心逢知樓是否有穩定的客流量了。她擔心京州的飲食與瑞州那邊不太相同,那原先逢知樓裏的主打菜色可能在京州就不能這麽做了。
沒一會兒,一名穿著逢知樓統一的服裝的小廝就進來了。
“大小姐……好。”
小廝看上去並沒有比自己大上幾歲的樣子,一張幹淨的臉,他眼神之中還有一分青澀。
他一抬眼就看著娉婷而立的阮綿綿,當視線移到她那張美豔絕色的臉上時,他那張白淨的臉上倏地漲紅,趕忙低下頭。
阮綿綿似乎已經漸漸地習慣了他們在看到自己的容貌時的那副驚為天人的模樣,“你叫什麽名字,在逢知樓裏幹了多久?”
他低著頭,聲音中透著一股清淡,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叫……祁三。大小姐,在逢知樓有幾個月了。”
“祁三?你在家中排行老三嗎?”阮綿綿不由地皺了皺眉頭,這古人取名真的還挺簡單隨意的,生得多就往上加數字好了,也省了取名的煩惱,不過這也僅限窮苦人家。
“是的,大小姐。我上麵還有兩個哥哥,不過……之前家鄉鬧饑荒,爹娘與大哥、二哥都……不在了。”說道這時,他的聲音並沒有發生變化,隻是語氣微微地輕了一下,隨後又很快恢複得了正常。
“你今年多大了?”阮綿綿看著眼前談論自己身世時依然麵無波瀾的少年,心中不由一晃,不知道他是因苦難所以磨平了他的悲憤,還是他早就習慣了命運的不公。
“過了年剛滿十六。”祁三看著坐在他麵前的那個少女,明明看著比自己還小,卻有一股強大的氣場,她那清澈的眸子仿佛可以看見自己的心底,每一個眼神都能洞悉自己的所想,讓他不敢有一絲的鬆懈。
“你在逢知樓這麽長時間,你知道平日來酒樓的客人,經常會點的菜哪些,哪些菜是他們很少點的,或是從來沒點過的?你都說來給我聽聽。”
“是,大小姐。”他想了一會,一道一道菜說了出來,從點的最多的菜色開始,一直說道平時沒什麽人會點的那些菜,說到最後他還隨便講了他印象裏京州的一些飲食習慣。
阮綿綿聽完滿意的點了點頭,她還仔細地把他說的那些都用紙筆記錄了下來。
少年看著她一手漂亮工整的字,發光的眼神裏帶著一份十分明顯地羨慕與渴望。
“你可認得字?”阮綿綿問道。
祁三隨之眼神一黯,搖了搖頭,答道:“大小姐,識不得幾個,隻會寫自己的名字。”
阮綿綿看著他,將一旁的紙筆放到自己麵前,提筆用娟秀的字體寫下兩個字。“這是你的名字,你看看認得嗎?”
少年探過頭,隻見那張上好的紙張上寫著娟秀的兩個字,祁……三?
他有些疑惑地看著那第二個字,用手指著,小聲地問道:“這……這是……我的名字嗎?這個字……它不像是‘三’……”
阮綿綿聞言莞爾一笑,少年呆呆地她看著呼吸都慢了一拍。
“這個字念‘山’,把‘三’放平了,加一橫就變成了這個‘山’。這是大山、高山的山,相信你以後會變得更加堅強,更加可靠。這樣就算你的家人不在,也會感到十分欣慰。”
少年笑了,這次他的笑容裏帶著一份小小的喜悅。“謝謝,大小姐。”
“嗯,小山,你好好跟著周管事,以後我會讓周管事給你找個私塾,每日你可以去那裏習字、上學。”阮綿綿把那張寫著他名字的紙張遞給他。
殊不知,在祁山的心底,他把阮綿綿此刻的模樣深深地印在了心底。
“多謝,大小姐。”他說話的聲音依舊很輕,卻有一分不易察覺地顫抖,他的神色不卑不亢,並沒有因為得到這個識字、念學的機會而過分狂喜。
“嗯,不要辜負了這個機會,你去把周管事叫來一下。”
“是,小大姐。”他說完便默默地退下了,在轉身出門的那一瞬間,他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將目光停留在了阮綿綿那張完美無瑕的側顏,久久沒有挪步。
“阿祁呀,你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下去幫忙?”沒等祁山下去叫,周管事自己已經抱著一大箱賬簿上樓找阮綿綿了。快到房間門口就看到他呆呆地看著門內,便叫喚了他一聲。
“周管事,大小姐……說……說以後我叫這個名字,這個字是高山的‘山’。”
“是嘛!那太好了,這可是個好名字,你有好好謝謝大小姐嗎?”周管事本想騰出一隻手來揉一下他的腦袋,但發現兩隻手都騰不出空,隻好作罷。
“嗯。”祁山點頭應道,將那張寫著他名字的紙張小心地疊好收回了衣服內袋裏,隨後伸手接過周管事手裏的那箱賬薄,又走回了阮綿綿的房間。
“大小姐,這賬簿給您拿來了,都在這裏麵了。”周管事將箱子打開,裏麵是碼放的整整齊齊的賬目冊子。
阮綿綿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祁山下去,她有話要私下與周管事說。
“周管事,這個祁山是怎麽來我們逢知樓的?”
“他啊,是當年我在回京州的路上救下的孩子,我救下他的時候,他還隻有五歲。然後我就一直帶著他。大小姐怎麽了?突然問這個,可是那小子做錯了什麽?”周管事緊張地說道,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多言害了祁山。
“沒有沒有,祁山幹活很不錯,我是想周管事你能給他安排一個平日裏能學習字、念書的私塾,這樣你身邊也能多個幫襯的人,我看他心思細膩,是個培養的好苗子。
“大小姐,他不過就是一個打雜的小廝。”
“無妨,你看看這是他剛剛告訴我的,關於我們酒樓什麽菜色是來的客官們最喜歡點的,還有就是平日點菜裏頻繁出現重複的菜色,哪些是點的很少菜,另外他對京州這邊吃食的口味的一些說話。”阮綿綿一邊說一邊把自己剛剛些下的那些紙張都交到周管事的手上。
“這……這些……都是他寫的?”周管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記得祁山從來沒念過一日學堂。
“他口述的,我就整理了一下。但由此可見他的心思比一般人細膩很多,他竟然還觀察了京州的口味,這是讓我十分意外的。所以我覺得周管事,你可以往後重點培養他。你說呢?”阮綿綿極為認真說道。
“是,大小姐。”周管事也是樂得讓祁山去學學字,畢竟祁山還年輕,而且他聰明好學,學起來肯定也很快。
“這份你拿下去和後廚的廚師們說,我把幾項要注意的事情都標出來了。然後經常被客官們點的菜品,要提前備好,多準備一些。這些說目前很受歡迎的。還有這裏是經常沒人點的菜色,這些就可以考慮換掉了,”
“真是想不到,這小子居然還有這份心,實在是難得啊……”周管事突然感慨道。
正當阮綿綿與周管事說的真高興的時候,一個清脆的敲門聲傳來。
下意識的,阮綿綿問了一句。
“大小姐,慕容大公子還帶了一個人一起來了,您看我這邊安排他們上來嗎?”那名小廝不是別人正式祁山。
“慕容大公子來了?還帶了一個人?!”阮綿綿頓時想到了她家大哥,阮繼裕。
“是的,大小姐,另一個男子看上去有些虛弱。還是您下去看看?”
“把人帶上來!”她轉身又對周管事說道,“先下去讓人送些菜,泡壺茶上來。”而阮綿綿自己已經迫不及待要去確認來人是不是真的是阮繼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