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甚好二字
天色漸晚,原本七樂給阮綿綿抹了燙傷藥後,她滿腦子都是白朔景與那位蘇姑娘的事情。她一直糾結著是否要去白府別莊打聽那個女子,可她又該以什麽身份去?阮綿綿從未這般患得患失過,除了逼自己不去想,她沒有更好的辦法。就這樣她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在夢裏她似乎見了一個很熟悉的人,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阮綿綿覺得他的一切都出現的那麽自然,他什麽都不對自己說,就這麽牽著她走在白雲之上,然後他好像要和自己擊掌約定什麽,可她看到他攤開的手掌心上沒有看見一絲紋路。
在夢裏她隻是有些納悶,並沒有覺得不妥,可幾次張口卻發不出聲音,她還想問他為什麽他的掌心沒有掌紋。
“小綿……”有人在喚她,很近很近。
她四下張望,卻發現原本那個牽著自己的熟悉的身影也不見了。
“小綿……”又是那個的聲音,這個聲音對她來說很熟悉,她肯定曾經聽過。
再喚一聲,再喚一聲也許她就要想起了!
可就在阮綿綿馬上要想起這是誰的聲音時,她卻從這個夢裏一下就清醒了過來,醒時她的腦海中沒有一絲混沌,與其說是她自己醒來,不如說是就像有人在她的腦門上輕點了一下般,頓時靈台一片清明。
可是夢醒後她便再回憶不起那個聲音了,心裏沒由來得有些空落落的。
不一會兒,七樂就敲了門說是錢大人府上的那個秦侍衛來了,當下阮綿綿就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在雅間的外廳與秦侍衛進行了此前的那番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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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秦恕的阮綿綿坐了會,便起身想再拿了燙傷膏給手背上的傷重新上藥,可瞧見秦恕擱在自己矮機上的那幾味藥材,不由地又沉思起來。
阮記的確留了不少非常珍貴的藥材,其中有一味是根治錢大人病症的,隻是那些藥材都藏在曾經的阮府裏,如今已經成了魯大少新宅的地方。想要拿回來,勢必得先收回阮府才行。她要想個辦法,先拿回阮府宅子,才有機會從魯家那奪回阮記。
可從魯大少那買回阮府宅子豈是那麽容易的事,更何況那套宅子的價錢,如今對她而言根本還是一個天文數字。
她已經在今天和秦侍衛的談話中將重提了阮記的事,相信惜命的錢大人不會放過一個信息。
“得盡快了,錢大人那肯定很快會再來找自己,倒不是阮府宅子進不去,而是這樣做太冒險了……”阮綿綿心中暗忖,曾被抓去的經曆讓她不寒而栗起來。
“也許,小奉可以幫到自己……”她突然想到還困在那府邸裏的小奉,她是阮綿綿曾經的貼身丫髻,打小就跟在阮綿綿身邊。小奉對那府上的各個地方都很熟,隻要她能順利將那一味藥帶出來即可,這樣就可以給她下一步拿回阮記增添籌碼。
對外沒人知道她是阮府上那個柔弱怯懦的阮小姐,白朔景那日帶她去拜訪文禮明時也刻意沒有介紹她,隻是提醒他不要再打逢知樓的主意。所以她才會讓大黑送銀子,按流程把關伯接回來。為的就是讓文大人心裏有數,她其實不缺錢,好讓他相信自己絕不可能會是阮府那個家道敗落的窮千金。
其實經過這些日子的事情,阮綿綿大致弄清楚了文禮明在瑞州的勢力,與他走得最緊密的應該是魯府,魯大少為何能在瑞州如此囂張跋扈這背後也少不了文大人的幫助。
不過,這商人之間都有三分利益關係,所以當初雖然她是通過翡翠金樓的萬掌櫃才買走了本是魯府產業的“鬼樓”,可酒樓出事後,萬掌櫃介紹給她的卻是錢大人,而且那個與魯家交好的文大人。可見,其實萬掌櫃對這裏的緣由並不是完全不知情,他看得很透徹,隻是那種情況下不便對她明說。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阮綿綿的沉思,抬眼這才發現小廝八寶似乎已經在門口站了好一會了。
“進來吧,八寶。”
“小姐,秦侍衛已經回去。但……路上我們碰到了魯家大少爺的幾個手下……”
聽到了八寶如此吞吐的口氣說道,阮綿綿不禁皺起了眉頭,她有預感,秦侍衛會在她奪回阮記的這件事中起到很大作用,隨即輕聲問道。“那後來怎麽樣了?”
“什麽?!!”阮綿綿難以置信地驚呼著,不敢相信秦恕竟然會被魯家那幾個下人打了傷了,砸了藥罐,還能不還手。
“小姐,當時我也嚇了一跳,連忙去勸架,但魯家的一個下人把我攔開了,看情形像是專門衝著秦侍衛去的。”
阮綿綿起身去木櫃裏那了幾個瓶瓶罐罐下來,放在桌上,說道:“八寶,你去叫阿全重新煎一副湯劑給錢府送去,另外你把這些舒筋活絡和消腫化瘀的藥膏送過去給秦侍衛。”
“好的,小姐。”八寶將桌上的藥瓶收拾到袖袋裏,便趕著去喊阿全煎藥,他可不想去的太晚,回來趕不上小姐那鍋等著他們試吃的菜。
“那個……那個……小姐,晚膳是不是能嚐到您今天在小廚房做的菜啊?嘿嘿嘿……”他撓著頭皮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實在那鍋裏的味道太誘人了。
阮綿綿先是楞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早上在小廚房裏熬的牛油底料,估計是香味把他們那幾條饞蟲給勾醒了,導致念念不忘。
不禁微笑道:“會等你回來一起吃的,阿全那煎藥還要一會呢。”
“好咧,太好啦!小姐!”
見八寶樂顛顛地出了門,她又對外麵喊了聲:“大黑,你進來吧。”其實下午七樂從屋裏出去,她隱約聽見他們在走廊上的說話聲,以她對大黑的了解,一般若不是被她派出去辦事,他不會走的太遠。
他自然是阮綿綿喊了一聲便出現在雅間前廳了,恭敬的給她行禮道:“小姐,您有什麽吩咐?”
“爹娘可還好?”
“老爺、夫人都很好,他們讓小姐不要擔心,關伯在那也已經安頓好了,請小姐放心。”
“等等。”阮綿綿揮手打斷了大黑的話,輕笑著詢問道。“不是讓你留在那兒照看一下他們麽?怎麽這麽快就回了?”
大黑一副麵露難色的樣子回道:“小姐,老爺、夫人都更擔心您,所以……”
“所以你就又不聽我的吩咐,跑回來了?”
他連忙搖了搖頭,一臉嚴肅的說道:“不是的,小姐,屬下也是擔心小姐您的安危,最近出了那麽多事。屬下是怕萬一,沒人在您身邊保護您……”
“罷了,回來就回來吧,大黑你這兩日可給白朔景送信了?”
“沒有,小姐。”他老實的回答道,他哪還敢送信啊,就怕萬一送去了小姐連他都一起送走了,到時候真出了什麽事還了得。所以自從上次阮綿綿說完後,他就一直未向夜風閣分部傳遞關於阮綿綿的消息。
“你還是給白朔景送個消息吧……這一直沒有消息過去也說不過去,你也不好交差。”
“……小姐,那屬下該寫什麽?”現在的大黑在沒有得到阮綿綿的首肯前是不能給白朔景傳遞消息的,他這個“眼線”的身份在阮綿綿那是已經暴露了。
阮綿綿想了想,說道:“就寫‘甚好’二字即可。”
“……是,小姐。”
“你平時都是寫些什麽?”她不由地好奇的問道。
“……和小姐要屬下寫的差不多。”他雖然不聰明,但這時候決不能傻,要是讓她知道自己以前都是把她一眼一行記下來的,怕是她更要誤會主子了。
“是嘛?那正好了。”阮綿綿肯定是不會信他這句話的,但也不想過多計較,說完話,她仰頭靠在椅背上雙眼一閉,那副恬靜的模樣就好像真的已經睡著一般。
於是,得了令的大黑隻能按著阮綿綿的意思寫了將消息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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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千裏之外。
白朔景的視線在一掃飛鴿送來的信息,一張小紙條上就寫著簡單的內容,他不由眉宇緊鎖,捏緊了拳頭,悶不吭聲。
倒是在他一旁的拾雪見狀,頗為關切的問道發生了什麽,以他對飛鴿送來的封管識別,這份消息應該是瑞州那邊送來的,內容應該是關於那個阮綿綿的。
“沒什麽。”他嘴上淡淡地道,可一張俊容此刻已冷到地能凍死人。
這更讓拾雪好奇起來,不過看他的臉色就知道瑞州那邊情況不太好。
偏偏沒事人般的六狐也要來參了一腳,問:“怎麽了?你家那個小美人是不是給你寫什麽情話了?不過看你臉色倒像是有什麽不痛快的事情……難不成你家小美人和別人跑啦?”
“……”白朔景聞言拋出一道凜冽銳利的目光,若他敢再多一句,那就別怪他下手無情了。
六狐佯裝地拍了拍胸口,一副嚇壞的樣子,衝著白朔景挑起眉頭,隨後又滿不在意的微聳雙肩,他就知道兒女情長最是磨人。“誰讓你要臭著一張臉?”
白朔景依然沒理會他,自顧拿著紙條走開了,他是沒想到大黑送來的消息上會隻寫了兩個字——“甚好”,這是什麽意思?以往大黑送來的都是長篇大論的日常流水賬,怎麽,怎麽今日等來的消息就這倆沒營養的字?!
六狐則一直悄無聲息的跟在他的身後,白朔景打開紙條時,他也正好偷瞄到了那個小字條上的內容,本來他倒不想全看的,哪知道那紙條上就兩個字,他一不小心就全看光了!
他差點沒忍住發出“噗呲”的笑聲。
“……”白朔景怒瞪著六狐,神情凝重的對拾雪說道:“讓大夥稍微休息一下,今日我們要連夜趕路,盡快抵達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