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誰敢欺你
“等讓人再送幾張裘皮來,這樣天再冷點,車內也不會冷了。”
“……”阮綿綿無聲地扔給他一個大白眼,看著這輛豪華奢靡浮誇的馬車,宛如一堆移動的真金白銀,他竟然還要在車內塞進去裘皮,若不是他拉著自己,她是絕對不會坐的。
“怎麽?裘皮不好?”見她不吱聲,以為是對他的安排不滿意,隨即又問道。
“……不是裘皮不好,是這些太好了,我坐不習慣。”
白朔景不解地打量著她的臉色,倒像是真不太樂意,他伸手勾起那張又老又醜的臉,眼神突然變得有一絲銳利,“我隻聽過有人不習慣吃苦的,倒沒聽說過有人不習慣享福的。阮綿綿,我發現你很有意思,阮家曾經也是大戶,你也是千金出生,怎麽沒有一點嬌生慣養的習性。”
他的手指在阮綿綿白淨光潔的下顎處拂過,明明是這樣一張醜陋粗鄙的臉,可他依舊移不開目光,所以在她身上吸引他的,並不是那副絕色的容貌,而是……
“我從小就沒那嬌生慣養的習性!哼,再說了,阮家現在早不複從前了,凡是都要低調。我就像平平淡淡的,所以你這麽招搖過市,我以後在瑞州豈不是要被那些流言給淹死?”阮綿綿嘟囔著,這馬車回頭是萬萬不能放在她逢知樓的,還不得日日夜夜讓人看著,就……就這樣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得多招賊兒惦記啊!
“哦?你怕那些?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白朔景把玩著她垂下的黑發,細軟如絲,帶著一股好聞的香味,與尋常的那種脂粉俗香不同,一時不想鬆開手。
“可我怕麻煩啊!”
“怎麽會麻煩?”他將那縷發絲湊近鼻息間聞了聞,的確是股沒聞過的香味,有些藥草的香。
“當然會麻煩,對外我都說自己是外地人,也沒什麽家財,我可是出了名的一張醜臉,如今與一位相貌異常出眾的公子你同乘一車,還是這樣一輛貴氣逼人、鑲金嵌寶、無比奢華的馬車。不過,也難怪你要趕早了去官府,再晚點人多起來,一路上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駐足圍觀,到時候怕是那路人的目光都會‘嗖嗖嗖’的射穿這車窗!我可沒那勇氣下去……”
白朔景被她最後那句話給逗樂了,不貪慕虛榮的女子他也見過,但像她這麽避之不及的,倒是很少有。
阮綿綿心裏一直思慮著馬車的事,自然沒注意白朔景正在偷聞著她垂落的發絲,她一心在想等這馬車巡遊回去後,定要讓大黑用著馬車把白朔景給送走,這馬車哪來的就順帶送回哪去。白朔景見她不回答,一雙美眸盯著馬車頂沿上鑲嵌的寶石發呆,便問:“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我在想,把這馬車上拆了能換多少錢……”她神情呆然的回了他一句,突口而出一般。
“……你確定?”白朔景嘴角一抽,他這馬車才剛剛送出去,她就想著怎麽把它大卸八塊了變賣成金,女子收到自己心上人送的東西不該都是如獲至寶,倍加珍惜的嗎?這個女人是不貪慕虛榮,但也太財迷的明目張膽了。
“啊?啥?我說什麽啦?”
“你說……要把我送你的馬車給拆了……拿去還錢……”
“額,怎麽可能嘛!我怎麽可能會這麽做呢……哈哈……哈哈哈……”阮綿綿尷尬地笑著,她瞧白朔景端著一副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估摸著是自己這句拆馬車惱著他了?
“嗬嗬,但你想這麽做。”白朔景睨了她一眼。
阮綿綿裝出一副她絕不會如此的神色,故作靦腆地笑著,一臉乖巧地望著白朔景,心裏卻早就炸開了鍋。
可她心裏有隻小獅子正在驚天一聲吼:嗯哼!當然想,要不是你坐在車上,我恨不得立馬下車拿把小刀去馬車外麵撬那些個翡翠、寶石、珍珠、珊瑚珠,在把那包金包銀的皮都刮下來。兩個軲轆的馬車,還搞這麽多花樣!有這錢,她都可以再盤個鋪子做買賣了!
車內兩人一時都不作聲,安靜的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搓著發冷的指尖,偷偷抬首瞄了一眼白朔景在幹什麽。
“坐過來。”對著阮綿綿說完話的白朔景將軟塌邊的一個大包袱放在了麵前的小方桌之上,探手到包袱中先後取出了四個食盒,隨之打開食盒蓋子,裏麵放著四種不同的糕點。
見白朔景自包袱中拿出了不少糕點,阮綿綿似乎一下忘記了先前兩人不說話時的尬場,揚起嘴角,挪著身子就往白朔景身邊靠去。
待坐到他身邊時,白朔景將他身後的一個軟墊放在了她要坐的位置上,他長臂一展,她就穩穩地落在他的懷裏。
他拽過她的一雙小手,包在自己掌中,阮綿綿隻覺得發冷的指尖都暖暖的。
白朔景見她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小方桌上的糕點,無奈地搖了搖頭,眼裏卻滿是寵溺,他伸手到桌麵上拿了一塊桂花糕送到了阮綿綿的嘴邊。“手別動,這麽涼,好吃嗎?”
“白朔景,你真好!唔,好甜啊,好好吃!”她眯著眼,一臉滿足極了的樣子,細細咀嚼著,待口中的桂花糕咽下腹中,白朔景又捏起一塊綠豆糕喂給阮綿綿。
“我還不知道你,有吃的時候,什麽都好。”
“誰說的,隻有白朔景最好。”她麵帶笑意地吃下白朔景喂到她嘴邊的綠豆糕。
小半盒糕點下肚,阮綿綿的手也捂熱了,肚子也填飽了,微微泛起困來,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哈啊。”
揉著有些酸澀的眼睛,道:“白朔景,怎麽還沒到?”
這話才剛剛說完,就覺得馬車突然停了,大黑在外麵對著車內喊了聲:“主子,府衙到了。”
白朔景略顯心疼地揉了揉阮綿綿的發絲,看著她哈欠連連的,今日出門提早起身她肯定是沒睡夠的,但他能留在瑞州城的時間很短,下午還要趕回去與拾雪匯合,隻能一早把她拖出來。
“走吧,有人正等著我們呢。”
“唔嗯。”她稍稍點了點頭,自軟塌起身後彎腰牽過了白朔景的大掌。
“慢點。”他小心的牽著阮綿綿,簡直是連扶帶抱的將她托下了這輛炫富的馬車。
這一下馬車才發覺不是在府衙的正門,而是一個側門,又瞧見門內走出來兩個笑臉相迎的人,白朔景、阮綿綿二人先後跨入了這側門的門檻,視線卻齊齊落在了站在庭院中那個年輕男子身上。
阮綿綿還以為那道熟悉的身影是誰呢,嗬,原來是不久前才剛剛打過交道那位文大人。
隻不過,白朔景和那人顯得似乎十分熟稔。
“白公子,您怎麽從京州來了也沒通知我一聲,我該派人去親自接您來的。”文禮明躬身對白朔景說道,十分恭敬的模樣。
“……”跟在白朔景身後的阮綿綿,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她看著那位文大人沉默了片刻,才抬起頭看向了身側的白朔景。“咱們還是回去吧,我還以為是要見誰呢,這位文大人,我們昨日才見過。”
原本笑地一臉諂媚的文禮明,隻覺得這說話女子的聲音有些耳熟,但萬萬沒想到會是昨日在逢知樓窄巷裏見的那個醜女。
他臉上的笑一下就垮了,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怕他自個也不敢相信堂堂“京州第一公子”白朔景竟然會帶如此老醜的女眷在身側,隻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這醜女還是昨日他剛剛刁難奚落過的人。
難怪一早白朔景就富貴寶車臨門,這位貴客怕不是來敘舊,是來找他算賬的……
“是嗎?原來你們見過,這位文大人曾是我在京州的舊識,有過幾次照麵,為人十分熱情,和雲錦也認識。應該說,雲錦和他更熟些。”
阮綿綿覺得白朔景這話不像是說給她聽的,倒想是故意說給那位文大人聽的,便順了他的話繼續說道:“噢?嗬嗬,原來文大人也認識慕容三公子啊?正巧呢。”
“嗯,不信你下次寫信給雲裳時可以問問她,我沒記錯的話,文大人應該還有幾個妹妹,在京州也是與慕容小姐認識的。”他說話時,手依舊還拉著阮綿綿的柔夷,感到她這指尖又泛寒,不禁地微微皺眉,朝站在他身後的大黑使了個眼色。
大黑今日又換上了全身黑色的暗衛服,蒙著麵隻露出一雙眼睛,得了主子暗示後,自然是明白,轉身便回馬車後去取主子的披風。
“你說說,這可真巧,文大人的妹妹也與雲裳交好嗎?那我可得寫信給雲裳時好好問候一下了。嗬嗬,你說是不是啊,文大人?”阮綿綿盯著此刻連頭都不敢抬的文禮明,昨日那趾高氣揚的樣子哪兒去了,對她不屑輕蔑、挖苦嘲諷的嘴臉和今天的恭敬謙和真是判若兩人。
“主子。”大黑這是拿著一件玄色的披風過來承給白朔景。
“嗯。”他接過那件精致的錦麵披風,順勢為阮綿綿披上,這披風似乎有些長,已經拖到地上了,但他倒是毫不在意。
阮綿綿想自己伸手係上領口的錦帶,卻被白朔景攔下了,他很仔細地幫她穿好,然後溫柔地對她說道:“別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