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主仆重逢
一拐出那兩人視線範圍,阮綿綿便拉著那丫髻往假山的那暗道裏跑去。
進了暗道後,她才直起身子對她安慰道:“姑娘,別哭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們已經逃出來了……沒事了……沒事了……”
阮綿綿將她摟在自己的懷裏,輕輕拍扶著她的背部,那名險些遭受迫害的丫髻知道自己還沒徹底擺脫危險,強忍著聲音不敢嚎啕大哭。
“會好起來的,沒事了,真的相信我……乖……”不知為何,她心裏像是梗住了一般,堵的難受。
小丫髻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打量起眼前的阮綿綿,因為是在假山暗道裏,也瞧不起彼此的長相,大概是經曆了方才的事情隻覺得她十分親切。
“嬤嬤,謝謝您救了我……要不是您,我早就……早就……”她說著想到那一幕幕,一時啞然,她蹲在地上雙臂緊緊環抱著自己,不願再回想起在西廂中發生的事情。
“噗呲……我可不是什麽嬤嬤。”阮綿綿被她那句嬤嬤逗樂了,看來自己這幅偽裝的確不錯,很有戲精的天賦呢。
黑暗中也看不清小丫髻的臉,這麽貼近了瞧倒是有一雙靈動的杏眼,“您為什麽會……會冒著危險救我?那……那要怎麽稱呼您?大娘?”
“你就叫我媛兒姑娘吧……我也被他們擄來的。我們先在這裏躲會,等天色晚了,我們再出去。”阮綿綿以正常的音色與她說道。
“媛兒……姑娘?!他們擄了你?”若她沒記錯,這人分明是個老嬤嬤的樣子。
阮綿綿帶著笑意的回答:“嗯,就是媛兒姑娘。”
雖然看不清這小丫髻的臉,但阮綿綿可以猜測她在聽到自己要求她叫“姑娘”時的表情,肯定是一臉詫異。她不由地撫摸了一下用了易膚膏的這張臉,也是,畢竟現在這張蠟黃的老臉和“姑娘”很不搭。
小丫髻回地有些勉強,也許是礙於阮綿綿是她救命恩人,即便違心也還是順應的喚起姑娘。“那你呢?”
“我……我叫春兒。”她似乎有些猶豫的說道。
“春兒,你今天很勇敢!以後也要好好保護自己,要再見到他們時一定要躲遠一些。”阮綿綿不放心的叮囑著,這府邸很大,隻要可刻意避開,還是能躲過的。這兩個壞人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女子,她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嗯!會好起來的……”小丫髻喃喃自語地說著,蹲坐在暗道的一角,望著那假山間縫隙透進來的光束。
這一個下午,對她們二人都顯得格外長。
約莫一個時辰過後,可能甚至更久,兩人就這麽靜靜等著時間過去。
終於,阮綿綿從黑暗中摸索著起身對離她不遠的小丫髻說:“春兒,已經入夜了,我們可以出去了。”
她拉著小丫髻起身往著西廂相反暗道另一端出口的方向走去,就在快走到盡頭時,小丫髻突然不肯走了,她驚訝的望著正在前方帶路的阮綿綿,疑問地說:“姑娘……你是……你是怎麽知道……這個暗道會通到這裏?難道你也是原先就是這府上的嗎?”
“原先就是這府上?”這句話引起了阮綿綿的注意,也的確,隻有阮府的一些舊人才會知道這裏有一條暗道。
兩人走出暗道,回到了先前關押著阮綿綿那個院子附近的假山,借著月光她們這才第一次瞧清彼此的麵龐。
“你!你……是……春兒?”阮綿綿盯著眼前的這張臉,記憶裏這……這分明是……是她以前的貼身丫髻小奉的模樣。
“……嗯。”她盯著那張在月光下愈發顯得蒼老的臉,這老婆婆般的身形為何讓自己叫她“姑娘”,還有那身她再熟悉不過的那身阮府舊仆才會穿的衣裳。
可她並不記得以前阮府裏有這樣一位嬤嬤了。
“你,你以前可是叫……小奉?”阮綿綿知道阮府宅邸被賣了後,原來為數不多的下人就被遣散了回去,可她為何沒有離開,還改了名字。
“您是怎麽知道的?!我並不認識您啊……”
“小奉……”阮綿綿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很多和她一起的畫麵,想起她下午差點因自己而遭那兩個歹人迫害,心中就不由地揪著生疼。
阮綿綿知道現在還不是和小奉相認最好的時間,她不能現在就告訴她這些,見小奉領口的扣子扣歪了,可能是方才在暗道裏胡亂的扣上的。
“春兒,以後在這府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等著我,有天一定會來接你走的。這句話她沒說出口,隻是在心中想到。
阮綿綿從袖袋裏掏那幾塊碎銀子,塞進了小奉的手心裏,讓她收好。又給她整理了領口,將那歪斜的扣子重新扣上。
小奉看著手上的銀子,魯家待下人苛刻,不僅逼著她改了新的奴名,還逼她在最偏僻的院落幹,平時經常拖欠月銀,而媛兒姑娘給的這幾個碎銀足足頂她幾個月的工錢,“謝謝,媛兒……姑娘,謝謝您……那您現在要怎麽出去?不如我給您領路吧……”
“不必了,你今天也受驚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那兩人短時間不會再來找你的。若是你害怕,不放心,可以去瑞州市集上的‘逢知樓’的酒樓找我……”阮綿綿知道小奉是不想白拿她那幾個碎銀,所以借故送她出府。隻是小奉不知道,如今這個偌大空曠的魯府曾經是她住了十幾年的家,她又哪裏會找不著出去的路呢。
小奉握著碎銀,一臉感激道:“雖然不知道您是什麽人,可您對春兒的這份恩情,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您。”說完她又跪下給阮綿綿磕了個頭。
阮綿綿看著這個跪在地上單薄的小丫髻,差點忍不住,想告訴她自己就是曾經和她一起在阮府裏四處玩耍、長大的那個阮綿綿,被她貼身伺候的那個家道落魄的阮府千金。可理智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圍繞在她身邊的那些危機還沒有真正被拔出,阮家的舊人關伯還不明為何被關在瑞州府衙裏,她不能再把小奉拉下水。
“起來吧,我這就要離開了……”她拽著小奉的手臂讓她起身,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她記憶裏的一個小側門走去。
小奉望著那個陌生的背影越走越遠,口裏喃喃低語:“那個方向……是……是我和小姐才知道的一個小側門啊。”她平日有時想要私下偷偷地進出市集,就是走的這個門。
這一想到曾經待自己甚好的小姐,小奉原本忍住的淚水又滴滴滑落,如果小姐他們還在,她也不會遭受這些屈辱,當初她以為不收那筆遣散的銀子,就能繼續跟著阮家,誰知阮老爺病危,曾經的阮府就變成了魯大少的宅子,她也被迫成了他的家仆,改了名叫春兒。
她回到自己住的那個破舊的房間,關上門便跌坐在地上,抽泣著。
“小姐……小奉真的好想你啊……小姐……嗚嗚……”
這邊阮綿綿離開這魯大少的新府,便一刻不停地往“逢知樓”趕回去,她可以猜到大黑此刻肯定是已經找瘋了,她必須趕緊回去報平安才行。關伯剛剛才被抓走,這要是她也不見了,隻怕逢知樓裏上下都會更加不安起來。
在回去的路上,她碰到了正騎著馬往魯大少新府趕去的護衛大黑,是她先認出了大黑,叫住了他,大黑倒是一下沒認出她來。
等他們回到逢知樓時,已是接近午夜。
大夥都睡下了,好在大黑辦事謹慎,沒有將她遇襲的事情告訴大家。阮綿綿自然不會知道她眼前的這位是夜風閣的暗衛,也不會知道這位暗衛已經將瑞州城據點的暗衛都派出去尋找了,賭坊都不知道掀翻了多少個。而那芙蓉樓的小廝和魯家賭坊的坊管,也在芙蓉樓裏被接到消息趕去的大黑抓了個正著。兩人都給關到夜風閣分部拷問,得知他們將阮綿綿帶回到了魯大少新府的一個偏僻,但她卻從那院落裏跑掉了。
大黑就立馬又折回了那府邸,一方麵是擔心他們膽肥說謊,阮綿綿其實還被關在裏麵;另一方麵是她孤身一人在外,就怕會出其他的意外。
“小姐,您這身……這身打扮……在路上突然遇上要不是您叫住我,隻怕是我真認不出來您。”大黑撓著頭皮,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傻嗬嗬的對著正在吃麵的阮綿綿笑道。
“大黑,你快也坐下把那碗麵吃了,一會麵涼了可得糊掉的。”她吹了一筷子麵,往嘴裏送去,呼,真熱乎,好吃!她餓了一天了,鬥智鬥勇的死裏逃生,實在是精疲力盡了,若再不趕緊補充能量,她都會癱倒在地。
“是,小姐。屬下這就先吃麵。”大黑說完便再不多話的坐下吃麵,看那吃相想必同她一樣也是餓壞的。
“那兩個擄走我的人,似乎是慣犯,等明日你去調查一下。他們似乎長期霸占良家女子,應該還有不少逼良為娼的劣行,看看能不能將她們解救出來,回頭把這案子記好了,我們送給官府那位錢大人。”她想了會又接著說,“順便查一下,他們做的那些勾當和魯府有沒有關係?如果我們能借著這個機會,扳倒魯家,那我們就有機會拿回阮家曾經的府邸。”
大黑看著眼前這位正在吃著一碗再普通不過的陽春麵的阮綿綿,卻被方才那些與她極不相符的言辭震驚著,如此滴水不漏的縝密心思真的是處於一個隻有十幾歲的落難小姐嗎?他不禁捫心自歎,難怪主子會對她如此傾心。
“額,大黑你這麽盯著我幹嘛,快吃,麵要坨了。”阮綿綿摸了摸臉,以為自己嘴邊上是不是沾上了髒東西。
“咦,沒有呢,那是為什麽一直盯著我的臉,啊!估計是我這易膚膏還沒歇了,看起來怪別扭的。”她心想著,孩子氣的朝大黑做了一個鬼臉。
“呃。小姐,你的臉真醜……”
“哈哈哈……”大概是劫後餘生,此刻她整顆心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