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樁心事
這幾日阮家老宅熱鬧極了,阮父的身體與剛剛醒來時相比,已是一日好過一日,隻是大家心裏都有數,這樣的日子一日少過一日,但大家都不敢表露出來。
“大伯,你看這是我今天寫的字!”逢知抱著幾張紙噗噗噗地跑到阮父身邊,肉乎乎的小手舉起讓他瞧自己寫的大字。
“嗯,我給好好瞧瞧知兒寫的字。”阮父接過那幾張紙,點著頭說道,“這筆勾應該在向下寫一些然後收回,這個點要頓一下,不過‘安’的這一筆就很好。”阮父提著毛筆在紙上圈出了幾個寫的不錯的字,似乎對逢知今天交來的書寫都比較滿意。
“那我可以和您一起去遊湖嗎?大伯!”逢知嘟著小嘴,忽閃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期待的神情望著他,一雙小手緊握著背在身後。
“我是沒有意見的,不過家裏由你姐姐說的才算,知兒還是要問問姐姐知道嗎?”阮父雖是這樣說給他聽,其實是在說給這個家裏的人聽,大夥都在院裏曬太陽,前後差不了幾步,他說的哪句話都能聽見。
他撫摸著逢知的頭頂,心裏一陣感慨,若是他能再活十年的壽命,應該就能抱著孫兒了,隻怪他沒那個福分,等不到那日,所以阮父這段時日裏都是將逢知當成自個的孫兒般看待。
“嗯嗯,大伯,逢知明白。”逢知乖巧的點著頭應諾,又拿著幾張紙小腳利落地往阮綿綿那奔去。
“姐姐,你瞧這是我今日習的字,大伯說可以帶我去遊湖,但是要姐姐同意。”
阮綿綿歪著腦袋看著逢知舉著的那張紙,他自己沒發現,手裏拿著的紙其實拿倒了,這字啊全都正躺著,她隻能歪著頭看那寫的確不錯的幾個字,“看在小逢知這麽認真,寫的也不錯,就讓你明天跟著我們一起遊湖吧!”
其實她原本心裏就是想著要帶他去的,這幾日若不是因為逢知在,阮父心情也不會如此的好,在阮綿綿看來逢知的出現恰恰彌補了他沒有隔代親的遺憾,所以不管怎樣逢知是一定能去遊湖的,但是他畢竟還小,在對待孩子的教育上內核二十一世紀的阮綿綿還是十分的重視,孩子要從小培養學習思考的習慣。自打逢知開始上學堂後,她對其的要求就非常嚴格,不過逢知也是一個好學上進聰穎的孩子,凡是都學的很快,先生那邊也從不搗蛋。
“哇!好咧!太好了!謝謝姐姐~~~”轉身他就跑去阮父身邊,“大伯,姐姐讓我陪您去遊湖啦!太好啦!!大伯!!”
“乖,那是逢知練字認真,所以才寫的好。那一會你把昨日教你的詩再背一遍給大伯聽聽?”
“好,大伯!昨天您叫我的詩是……”
秋高氣爽的午後,阮綿綿站在這老宅的院子裏,遠處山上的樹葉一片的燦金色,暖陽下空氣蔓延著田間豐收的味道,偶有幾隻雀鳥落在院裏,啄食著散落的一些碎米,逢知孩童清亮的嗓音正在朗朗背起詩歌,阮父坐在椅子上有節奏的點著頭,像極了學堂裏的教書先生。
秋風送爽,此刻再看這間小小的院落雖有些破舊,但一家人其樂融融,卻也顯得格外溫馨。
“真希望這樣的日子能一直就這麽過下去……”話音從阮綿綿口中悠悠地落下,她身後的阮母走上前,摟著她有些瘦弱的肩,眼中也是一片深情的望著院裏的一老一少。
“已經足夠了,綿兒。”
“娘,明日遊湖,我想帶一個人給爹見一見。”她心思一轉,如今就差沒有將白朔景的事情和父母說明了,趁著阮父這段時間心情甚好,她便想將白朔景與自己的事告訴家人,這樣一來也算了一件日後的遺憾。
“可是那位救你的公子?”阮母好奇地問著,明白女兒長大了,這半年間她是看著原先家中的那個不譜世事的女兒變成如今幹練果斷的模樣,而這一切都是從她去了京州回來以後的轉變。
“娘指的可是逢知的師傅?”
“就是那位公子,此前他來過家裏一回看逢知,那會還給你爹診脈了,不過那次走的時候他都不讓我告訴你。”
阮綿綿這還是頭一次知道宮抒墨上過她家幾回這事,她不僅沒聽娘提起過甚至連逢知都未曾告訴她這事兒。
“娘,這是何時的事了?”她忙追問道,自從上次彩燈節後她便再沒有了宮抒墨的消息。
阮母思慮了一會,說道:“大約是一個多月前,他帶了不少東西來看逢知,但聽說逢知去學堂了,就在屋裏坐了會,陪著我們打了一下午的絡子,然後走之前還給你爹診了脈。那位公子長得模樣俊俏,儀表堂堂的,鄰裏鄉親的都想打聽呢!但他特地叮囑不讓你知道來過,我這每次都想問,但後來你爹身體越來越差,我倒是把這事給擱下了,本以為逢知那孩子會告訴你,誰知你竟然一直不知道……”
模樣俊俏?儀表堂堂?宮抒墨整日都戴著副麵具擋住臉,哪裏瞧得出生得俊俏,就算是隻看鼻子和嘴也不能就判斷整張臉的樣子。
阮綿綿心中生惑道:“娘,那位公子可有說自己姓名?他有沒有戴著一副銀麵具嗎?”
“那公子沒說起自己姓名,隻說是逢知的師傅,他去接過逢知下學,我們見時他倒是沒戴什麽麵具,一副謙謙君子彬彬有禮的樣子,不少大嬸事後還一直向我打聽那是誰,可有婚配等事情呢!”
看來她得去問問逢知,這宮抒墨平日難道還有不戴麵具的時候?到底來家裏找逢知的是不是宮抒墨,這還有待確認,但除了他,還會有誰自詡是逢知的師傅?給爹診脈卻沒有開藥方或是說別的,這不像是宮抒墨的風格。
“娘,還記得他給逢知帶的都是些什麽東西嗎?”
“就都是些街上賣的小玩意,還有幾件短襖什麽的,不過似乎都是有些小的,我看了逢知平日穿的大小,就給他收起來了,我想可能是逢知以前的衣裳,但看著麵料倒似新的。”
聽到此,阮綿綿不由隱隱不安起來,逢知在穀裏是沒有啥新衣,所以絕不可能是逢知在以前穀裏穿的,而且逢知隻離開了不到半年,就算是以前的衣裳也不可能會小太多。更何況宮抒墨從來不曾給逢知買過一件街邊小玩意,這事逢知不知在她耳邊叨叨過多少次。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中的疑惑也是愈發加深。
“娘,下次若那公子再來,你就讓家裏的小廝到酒樓來通知我。”她懷疑這人根本不是宮抒墨,但是一切猜測都要等她問過逢知以後才知道,她也不敢告訴阮母以免她也跟著心生不安。
“好的,下次若是再來了,娘派人去告訴你。那既然不是逢知師傅,綿兒,你要帶給爹娘看的人是誰?”
“娘,我要帶來給您瞧的是經常……幫我的那位公子。”阮綿綿想了想該怎麽形容白朔景,其實應該也是救過自己的,隻是這裏麵太複雜,怕一時解釋不清楚,而且他也不止一次幫過自己。
“綿兒,我倒是從未聽你提起過這位公子。”
阮母看著眼前的這位自家女兒不知何時起已經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這一副絕色脫俗的容貌,若換是以前阮府盛極之時定是能選一個好人家,隻可惜如今這容貌反而是一種負擔,每日在外都得遮掩起來,就怕被那些權貴惡少瞧見。她每日都提心吊膽的,害怕阮綿綿在外受了委屈,那些債主要是找上她,心起歹念,貪了她的美色將其欺霸了去。
她悠悠地歎了口氣,緩了一緩神,拉著阮綿綿走回房裏,小聲說道:“綿兒,你可知道前幾日你爹也與我說起了你的婚事,他知道沒多少日子可以等,想早些給你訂下來,也算是把他心裏最後一樁事給了了”。
“娘,我還不急著嫁人,再說前麵還有大哥呢!大哥尚未娶妻,我怎麽能先嫁出去呢!”聽阮母這麽說起,她倒是一副有一點兒心不在焉的樣子。
“綿兒,你大哥至今都沒有消息,這是……當初我們想瞞著你爹,可他還是知道了,我們這些日都沒提,但你爹心裏明鏡似的……”阮母拉過她的手,露出一臉想是讓阮綿綿寬慰的笑容,卻實在是一點兒力度也沒有,接著說道:“所以你爹現在就想把你的婚事給訂了,這能有生之年看到你得一樁良配,就是他最大的心願了。”
阮綿綿當然明白阮父的心思,其實這也是她的心思,隻是聽阮母的意思,似乎他們這是要給她安排了別的親事?難不成他們其實已有了人選?
“娘,可綿兒還是覺得,應該長兄在前,如今大哥雖然尚未找到下落,但也不能說明大哥就不會回來了,爹既然要給我訂親事,那自然也得先給大哥訂下後再輪到我的。娘,大哥從小就疼我,若是大哥回來知道了該傷心的……而且爹一直對看重大哥,又怎會不管他的終身大事呢……”
“這……唉,你爹那還是你自個去說吧……娘都依著你,倒是你剛剛說要帶來的公子是哪裏人?”
“娘,那位公子家在京州,姓白。”她挽著阮母的手臂,語氣平淡地說到,可臉上帶著的一絲嬌羞卻不小心泄露了她的心思。
“姓白?這還真巧……”阮母低聲說道,這腳下步伐也停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