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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九月金露

  逢知樓自從青冽來後就熱鬧不少,原本這兒隻有老弱婦孺,如今來了一位勞動力,自然是不一樣的,加上青冽又少年俊逸,長得眉清目秀,行事之中帶著一股子江湖兒郎的爽朗氣質,酒樓裏的大夥對他印象都非常好。


  他到酒樓後的隔天起,阮綿綿就安排他一早起來去逢知的粥棚報道,坐上一坐,喝上一碗粥,吃兩個饅頭。這逢知的粥棚生意比以往那些日子都好,三十碗粥很快就被慕名而來的人一掃而空,連帶著攤上的饅頭等麵點也賣的很好。阮綿綿覺得還得歸功於這位青門少主,原先粥棚多為中老年人光顧,青冽來了後,年輕女子倒是來得越發多了,甚至還有些穿著講究的丫髻帶著食盒來買粥。


  這不,一早,阮綿綿剛從四樓雅間下來,走到酒樓三樓靠街的窗口,她就瞧見街口對麵路上停著的一輛氣派的馬車。不一會,就見從車上下來一個衣著體麵、料子鮮亮的姑娘,從她的梳著發式看出應該是一個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髻。那丫髻幾乎這段時間都一早就來,她提著一隻紅漆木質食盒朝逢知的粥棚走去。


  阮綿綿又瞧了眼街口的馬車,眼尖的她發現,馬車的窗幔被一雙素白的手撩起,露出一位女子的好看側臉,她用帕子遮住櫻紅的檀口,美目含笑。


  “這下好了,又多了一個。逢知又要高興了,這麵點以後沒準賣的比粥還要好。”阮綿綿笑盈盈地將麵紗戴好,這才邁著蓮步下樓去。


  見她下來,逢知連忙跑到她的身邊,一張嘟起嘴皺著可愛的小臉,幾度欲言又止,“姐姐……那個……”


  “逢知這是怎麽了?可是誰欺負你了?”阮綿綿以為又是哪位買粥的大嬸見逢知可愛掐了他的小臉,惹他不開心了。


  他連忙搖頭道:“不是,不是,姐姐。沒有人欺負我,是……是我……我聽青冽哥哥說……說你和他定了親。姐姐,定了親是要成親的意思嗎?”逢知那圓圓的像一顆小包子的臉上掛著些悶悶不樂。


  “別聽青冽哥哥瞎說,他是逗你玩呢!”阮綿綿心中雖然有些不自在,但嘴上還是安撫著逢知,若不今天逢知提起,她都快把青冽那事給忘記了,看來還是要找個時間把話和他說清楚,免得隨著時間推移誤會加深。


  “真的嗎?姐姐。”


  “真的!姐姐和你保證!!”


  “那姐姐你會和哪個哥哥成親啊?白哥哥嘛?還是……”逢知緊接著又問道。


  “呃,這……”她被逢知突來的一句,問地有些啼笑皆非,她知道自己心裏的人是白朔景,但是讓她如何在一個孩子麵前直言這些,阮綿綿撫著他的臉蛋,“等逢知長大就知道了,到時候你就能瞧見姐姐成親了,自然就知道姐姐會嫁給誰了。”


  “好吧,那逢知真想慢點長大……”他似乎對阮綿綿的這個回答並不滿意,神情有些沮喪,灰溜溜的端起桌邊擺著的空碗往酒樓外的粥棚走去。


  “這孩子,今天是怎麽了?”阮綿綿看著他小小的身影,心中有些不解。


  ******

  阮綿綿走到後院,查看了下將前兩日發酵的酒釀,她找了根幹淨的筷子夾了點酒釀嚐了嚐,酒味已經出來了,帶著一股淡淡的甜味。


  這時護衛大黑翻牆回來,“小姐,您要的菊·花,我已經給您采回來了。”說著他解下肩頭的包袱。


  “辛苦了,大黑,等我釀好了菊·花酒,第一個給你嚐嚐!”這菊·花酒是她為重陽節準備的,再過幾日就是重陽節了,逢知樓開張的日子正好是重陽節前一天,到時候這菊·花酒釀就是他們的一道限定季節的酒水。


  “嘿嘿,小姐你做的飯菜已經夠好吃了,若能喝到小姐釀的酒,那真是小的榮幸!”自從小黑第二次被派遣到京州去打聽阮繼裕的消息後就一直沒回來,他就常被小夫人安排做一些有難度的任務。比如每日去臨近的山上取泉水回來,然後偶爾幫她采花采果子,還要每日將小夫人的身邊發生的事情記下來匯報給夜風閣的聯絡點,由他們轉遞給主子手上。他可是比以往忙多了,雖然忙,但他開心的很。


  “你下去休息吧!”阮綿綿含笑著讓護衛大黑去休息,大黑聽到她的吩咐正準備縱身離開,“大黑,等等……”她似乎又想起來什麽,趕忙轉身跑回到酒樓一層的櫃台前,從一層抽屜裏取出一個藍色小布包。


  “這個你拿去試試,我見你一直都穿這身衣裳,特地讓丫髻按你尺寸去布莊做了套衣服給你,若是不合身你告訴我,我讓她再去換。”阮綿綿將小布包遞給大黑,倒是大黑愣在原地一時忘記接過。


  見他沒有反應,阮綿綿又拿著布包向他湊了湊近。


  “謝謝小姐!!”大黑愣愣地指尖輕顫,伸出雙手接過,將這布包按在懷裏,抱拳道謝。他低著頭,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分感動,這是他從沒想到的,小姐竟然給他添置了新衣。


  “快去休息吧,中午記得來吃午飯。”


  護衛大黑悄無聲息地又離開了後院,阮綿綿一直好奇白朔景留給她的護衛為何如此神神秘秘,一般家裏的護衛不都是跟在主子身邊的嘛,他們為何不像七樂、八寶那樣,反倒是隱藏在暗處。但畢竟是白朔景的人,她也不好多問,隻等有機會再去問問白朔景本人的好。


  這阮綿綿自然不會知道白朔景留下的暗衛,其實從她來到這個時代開始就一直在暗中觀察她,隻不過是從觀察變成保護,再變成供她使喚。她隻是知道白朔景把人留給了她,並不知道他們還在向白朔景匯報她的每日行蹤,見了那些人,說了什麽話,等等等……


  大黑走後,阮綿綿便打開他留下的包袱,把裏麵的菊·花花瓣一把一把的摘下來,清洗幹淨,放在竹籩上鋪平晾幹。


  日頭漸升,一籩一籩金燦燦的菊·花瓣就像那一縷縷被裁剪下來的晨光。


  阮綿綿將少許的泉水倒入到酒釀中,泉水的清冽能讓酒香更加透徹甘醇,用泉水製出來的菊·花酒其味清涼甜美,菊·花還有養肝、明目、健腦、延緩衰老等功效。她已經想好了,這菊·花酒不能就光叫菊·花酒,得取個雅點的名字。


  不如就叫:九月金露。她滿意地想著,這名字她很喜歡,不錯不錯。


  阮綿綿見管家關伯端著空的籠屜到後院,便笑嗬嗬地問道:“關伯粥棚今天這麽早就賣空了嘛?”


  “是啊,小姐,最近早晨來排隊買粥和麵點的人比往日都多,晚些我就把賣的這些錢送長空寺去。”關伯放下籠屜轉身出了廚房,這才看到阮綿綿在整理一籩一籩的黃菊·花瓣。


  “小姐,您這是……”他不解的問道,以為這菊·花是阮綿綿新要試做的菜品,他隻知道菊·花可入藥,也被用作藥材,到沒聽過能做菜。


  “關伯,我正在準備釀菊·花酒。”她從籩中仔細挑出一些已經幹癟的花瓣,邊回答關伯道,沒覺得有何不對勁的地方,埋頭繼續清理著。


  “小姐,這菊·花酒你是何時學會釀製的啊……”老人家這下也不走了,而是站在一旁盯著這位他從小看到大的小姐。


  他對從京州回來後的小姐是真的太多疑問了,前些日子小姐每日研發一道菜品,菜譜這類書他是知道,但是那樣的刀工,多火候的掌握,還有調味上的拿捏,哪一種不是需要長期實際積累下來的經驗才能完成。對於這樣一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曾經連水都不會煮的小姐而言,怎麽可能隻從書中看過就能如此嫻熟。


  “關伯,父親藏書閣中有泡製藥酒的書籍,裏麵也有提過‘菊·花酒’,我隻是將它與自己的想法改進了一下,之前還失敗了不少呢!”她不急不緩的解釋著,不忘觀察關伯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唉,老爺的書閣若是沒燒掉就好了,可惜了……”


  “是啊,父親的書閣裏書籍甚多,不少都是祖太爺時收藏的。還有好些我都沒有看完,有句話說得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稻梁謀。’關伯,我現在就覺得書到用時方恨少,當初應該多讀些。”


  見他在一旁沉默沒有接話,阮綿綿繼續說:“關伯,不知你還記得嗎?我有次躲到父親的藏書房裏,看書看到睡著了,然後大夥整個府上都翻遍了還是沒找著我,當時還是關伯將父親的畫卷收回藏書房時才發現在書架邊打盹的我,哈哈哈,母親急得差點要派人去街上尋了。”阮綿綿對著管家關伯說道,她故意說了一段關於阮綿綿小時候的記憶,是想讓關伯打消對她的疑慮,她一直覺得關伯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的確她與之前的阮綿綿真身差距有些大,但若她像之前阮綿綿那樣生活,她根本沒有能力支撐起這個家,所以她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哪怕她的很多行為都是之前阮綿綿絕對不會做的。


  她說完一臉坦然的望著眼前的這位老人家,隻希望自己這托辭能一時頂用吧,畢竟以前阮綿綿多將自己關在房中,也不太與下人過多接觸。


  “關伯,您不是要長空寺嗎?快去吧,早去早回,等回來嚐嚐我這菊·花酒。”


  “誒、誒!”關伯不再多言,轉身離去,留下阮綿綿一個人在酒樓後院,她若無其事的繼續整理那一籩金燦燦的菊·瓣,隻是麵紗下的她臉色有些沉悶。


  不遠處的一間客棧,天字號房的窗口正對著這酒樓後院,從那窗口處正好可以瞧見這的一舉一動。


  一名身穿灰袍的男子正興致大好的站在那窗口觀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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