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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反轉

  蕭博安的眼眸微微地一瞥,剛好瞥見了那道白色的身影,在灰衣內侍的帶領之下,離開大殿,他的嘴角彎起一道冰冷的弧度,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意。


  這座宮殿裏,不乏吃人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這個美得像一幅畫的和尚,竟敢獨自一人跟著一名陌生的內侍離開,他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想著群狼紛撕羔羊的場麵,蕭博安的眼眸,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幽光。這個和尚,他早就看得不爽了。王琳琅與此人之間有著沒有任何隔閡的信任,以及難以割舍的親密,他的心,早就嫉妒得要發狂了,想要出手將這個礙人眼的家夥,給徹底地清理幹淨。如今,有人忍不住蠢蠢欲動的**,已然出手,他隻需稍稍引導,然後冷眼旁觀皆可!


  也許,這個人,很快就會牆角處的蛛網一樣,被人無情地抹去!

  蕭博安嘴角擎出一抹冷酷的弧度,將視線慢慢地梭轉回大殿中。在那中央之地,那個一身黑衣,麵帶悲憤的盧家莊莊主——盧劍,端端正正地跪坐著,正在慷慨激昂地陳詞,將他爹娘雙親的慘劇,一一道來。攫欝攫

  “陛下,林芝縣主,囂張跋扈,做事極端,可憐我的爹爹,還有娘親,被生生逼死,請陛下嚴懲縣主,為草民主持公道。”


  他語帶悲涼,蒼茫,憤怒,似乎將滿腔的痛苦,都傾訴在微微發顫的聲音之中。


  說罷,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身子匍匐在地上,一抽一抽地聳動著,仿佛是悲傷得不能自已。巘戅九餅中文戅

  與先前歇斯底裏大吼大叫儀態全無的溫氏家主溫卯相比,這個名叫盧劍的青年,頗為教養。


  他進退有度,感情內斂。雖然內心撕裂一般痛苦,但卻不喊不叫,縱使悲傷流淚,但卻是無聲無息,壓抑而克製,敘述雙親的慘死,不帶一絲一毫個人的情感,客觀直接,但卻更勾起人心底深處的同情。


  跪在盧劍身側的岑娘子,一身鄉下婦女打扮,動作有些畏手畏腳,神情既顯得悲戚難耐又慌張忐忑。她鼓足勇氣抬起頭,想要看清上首皇帝的模樣,但是剛一抬頭,便又畏懼地低了下去,額頭上更是緊張地沁滿了細密的汗珠。


  “岑氏娘子,你有何冤情要陳述?”獨屬於張德子大公公陰柔的嗓音響起,聽得人感覺渾身一涼,仿佛有一條蛇爬上了背脊一般。&21434&21437&32&20061&39292&20013&25991&32&57&98&122&119&46&99&111&109&32&21434&21437

  “稟告陛——陛——下,民婦要——要狀告——狀告——王琳琅。她——她——恩將仇報,害我夫君與孩子雙雙命喪。”說到這兒,這個可憐的女人,言語哽咽,悲痛不已,幾乎痛苦得說不下去。


  一時間,整個大殿裏,仿佛都被這個女人哀哀切切的低泣之聲,所填滿。


  “你且細細道來,”司馬紹彈了彈自己衣袍,流光瀲灩的桃花眼,掃看了地上的婦人一眼,然後像是風過無痕一般,瞥向人群之中那個白衣身影。


  王佑並沒有看跪在殿中的那一男一女,他慢慢地退回到自己的位子,懶懶地斜靠在坐墊之上,正端著一杯酒杯,凝視著清冽的酒水,輕輕地晃悠著,嘴角勾起一抹似諷帶嘲的弧度。


  就在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之時,他似有所感應,抬起一雙清涼如水的眸子,與皇帝審視的目光撞了一個正著。


  既沒有惶恐,也沒有驚懼,他隻是坦坦然然地,遙遙地舉起酒杯,然後湊到嘴角,輕輕地抿了一口。


  這樣鎮定自若,仿佛天塌下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的王佑,顯然讓司馬紹心中大為詫異,甚為極為光火。但他久居高位,縱使內心濤翻浪湧,但表麵上卻是不動聲色,也舉起案幾上的酒杯,君臣相對,共飲了一酌。


  岑娘子對於悲慘往事的回顧,簡直讓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在她的講述之中,那個被她精心照顧的重症病人,是一個恩將仇報的小人。不僅不盡力償還救命之恩,反而因為她的一時衝動,得罪了前來收稅的官差,為這個貧寒的小農之家招來了災禍,引來官差的瘋狂報複,一切都被燒成了灰燼。


  “你這女人可真是稀奇?不去追究害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反而來這裏狀告無辜的縣主?”謝老爺子可真是聽不下去了,他使勁地跺了跺腳,翻了翻白眼,甕聲甕氣地說道。


  這個朝廷超一品國公爺,一身粗衣布袍,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的佩飾,隻一根木簪子挽住了滿頭白發,乍一看,就像是一個鄉下的糟老頭子。


  岑娘子猜不出他的身份,以為他是一個普通的官老爺,立刻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貓一般,尖著嗓子喊道,“無辜?她怎麽會無辜?如果不是她橫插一手,得罪那豺狼一般的官差,怎麽會引起他們的瘋狂報複?害得民婦的夫君和孩子喪身火海?珠珠兒,我的珠珠兒————”


  想到了自己可憐的孩子,岑娘子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椎骨一般,癱倒在地上,一下一下地錘著胸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老太爺有心再要說點什麽,但見到這個婦人撒潑的樣子,眉頭一皺,將所有的話語,憋回到肚子。


  雖然他老眼昏花,腦袋糊塗,但也沒有糊塗到看不清,這一處接一處的戲碼,表明是在針對林芝縣主,實際上是在針對王家。難道皇帝是要挑起世家之間的內鬥,看各大世家相互攀咬,撕扯成一團,然後他自己坐收漁翁之利嗎?


  謝老爺若有所思的目光,瞧了瞧崔浩,溫卯等人,又望了望望王佑,阮鹹等,眼神之中淌過一絲陰霾之色。


  “陛下,臣狀告林芝縣主,與賤民勾結,刺殺本侯。”一直看戲的歸德侯,再也忍不住了。


  自打看到一身女裝的林芝縣主出現在宮宴,他的腦袋裏就立刻冒出了那日晚間,從自己手中救下兩個賤奴,害自己醜態畢露的女子。


  攫欝攫。他一撩衣袍,跪在地上,一張正氣浩蕩的臉上,露出了極端的憤懣。想到那日自己受到了侮辱,他的臉有一刹那的扭曲,“三個月前,臣外出公辦,落腳在雲來客棧————”


  歸德侯不愧是舌燦蓮花的高手,明明是自己想要玩人,卻反被人設計,此刻,他卻生生將黑白顛倒,將一切的罪責,全部地推卸到了王琳琅,還有那兩個逃走的賤奴身上,認定了他們通匪,與賊匪勾結,沆瀣一氣,而自己成了可憐至極的受害者。


  此人出身勳貴世家,文質彬彬,書生意氣濃烈,在這樣外表的蒙騙之下,他顛倒了黑白的故事,一下子就引起了大多數人的唏噓之歎!

  “天哪,那丫頭真地做出了這些事嗎?”一道驚奇訝然的聲音,突然響起,正是一身素衣宮裝,美得豔麗而熱烈的劉喬杉,王家四房的當家主母。


  她瞪著一雙水潤的大眼睛,素手捏著一方錦帕,微微地一個甩手,語帶連珠地說道,“不過,她做出這些事,也不奇怪。畢竟,當年小小年紀,她就做出偷盜她爹屍首的事情出來,這天地下還有什麽事,她不敢做的?”


  巘戅追文小說網zhuien戅。話一出口,她似乎才恍然明白自己到底說了什麽,所有的血色,在一瞬間,從那張水蜜桃一般的臉上,褪得一幹二淨。臉色慘白,麵色僵硬,像是吊死鬼一般。


  王佑的身軀,一刹那間,變得僵硬,幹癟,像是枯樹枝一般。他機械性地轉動著眼珠,像是打量什麽稀奇物什一般,死死地定在劉喬杉身上。


  &21434&21437&32&36861&25991&23567&35828&32593&32&122&104&117&105&119&101&110&46&111&114&103&32&21434&21437&12290後者像是受到巨大驚嚇一般,淚眼朦朧,神情惶恐,麵色驚懼,一把抓住身旁夫君的胳膊,瑟瑟發抖,嘴裏還在喃喃低語,“阿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她眼珠紅紅的,像是一隻驚魂未定的兔子一般,整個人哆哆嗦嗦,顫動不已。


  王峭滿臉陰霾,瞪著身邊這個女人,眼睛裏似乎要冒出火來。


  這個目光短淺的女人,突然整出這麽一處,如果說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腦子進屎了!沒瞧見這女人雖然身子抖得像篩糠,但眼睛裏閃過的那抹幽光,以及微微翹起來的嘴角,無一不顯示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雖覬覦榮國公的爵位,對它念念不忘,但並沒有糊塗到將這件驚天的醜聞自曝出來,將整個家族拖入無盡的泥淖之中。


  司馬紹身子前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裏,似乎被狂風吹落了一地的繽紛落英,“哦——?林芝縣主偷盜榮國公的屍首?”


  王峭轉動著輪椅,直麵高高在上的王者。視線相遇的一刹那,他身子猛然向前一個傾斜,失去重心的身體,撲通一聲砸落到地上。


  早已經失去知覺的雙腿,碰擊在堅硬的地麵上,並沒有感到任何的疼痛,但王峭那張溫潤消瘦的臉上,卻是表情皺亂,露出了痛心,歉疚,忐忑,“陛下,賤內適才吃多了酒水,胡言亂語,信口雌黃,無中生有,還請陛下見諒!”


  啪!

  司馬紹一掌擊打在身前的案幾之上,先前擎含在嘴角的笑意,像是蝴蝶一般,震動著雙翅,從臉上飛走,隻餘冰冷,寒涼,怒氣,“當朕是傻子嗎?”


  劉喬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整個身子顫抖著,仿佛是地上枯黃的落葉,被秋風掀起,飛起,落下,再飛起,再落下。


  “欺君之罪,其罪當誅!”有機敏的臣子,嗅到了空氣中絲絲陰謀的味道,即刻進言。


  與王家不對付的各路牛鬼蛇神,打蛇隨棍上,立刻站隊,隨聲附和。個個像是討債的惡鬼一般,齜牙咧嘴地死盯著王家這塊肥肉,好像是要隨時暴跳而起,狠狠地撕咬一扣。


  王佑的臉,像是白玉般晶瑩,又像是寒冰一般冷徹。他抬眸,望著殿中相互對峙的三方人馬,再看著高坐上冷眼旁觀隻等坐收漁翁之利的司馬紹,不知怎地,嘴角竟咧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皇帝就這麽心急嗎?趁著王家陷入低穀,就要拿王家開刀了嗎?圖窮匕見了嗎?

  在種種的躁雜與喧囂之中,一道清脆的,好似黃鶯鳴叫的聲音,突然清亮地響起,“胡說,你們都是胡說,琳琅————琳琅姐姐,才不是你們說的這樣!”


  這聲音在高處溜轉了一圈後,從巔峰之處回落,似春夜吹的洞簫一般,正是一直如隱形人兒一般的餘嵐。


  他一身異族服裝,滿頭小辮子,瓷器一般白淨無暇的臉上,此刻全是滿滿的憤怒。


  他從趙國太子的席位上唰地一下站了起來,伸出一隻顫抖的手,先是指著盧劍,再而指著歸德侯,語帶顫音地控訴,字字如同杜鵑泣血,“你們一個一個滿嘴謊話,顛倒是非,明明是你們犯了欺君之罪,卻偏偏將髒水潑到了琳琅————琳琅姐姐身上!”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精致少年,顯然讓所有的人大吃一驚。可還沒有人們從他令人目眩的容貌衝擊之中恢複過來,他已經語帶連珠,字字如劍地繼續地說了下去。


  “盧劍,盧大公子,你說林芝縣主逼死了你的爹娘,可真相明明是,你的爹爹盧大善人,與賊匪雷老虎勾結,殺死了慧和師傅的爹爹,霸占了慧和師傅的娘親以及家產,生下了你們三人。你爹爹的命,是你祖母親手了解的。而你娘親,是自盡而死,這一切與琳琅姐姐有何關係?”


  被掩埋的真相,一下子被人挖掘出來,盧劍的臉一刹那變得雪白無比,一雙眸子驚懼交加,“你是誰?”


  “我是誰?”餘嵐大笑,笑聲清潤婉轉,卻又蒼涼悲愴,雙袖一甩,唱到,“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歎複坐愁?酌酒以自寬,舉杯斷絕歌路難。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躑躅不敢言。”


  他的聲音,清澈高遠,空靈而滄桑,在沒有任何樂聲的伴奏之下,自有一種特有的韻味,宛如一般。


  “我是誰?我是梨花戲園的餘嵐啊!盧大公子,梨花戲園隻是唱了一出,大公子你便下令,鏟除了整個梨花戲園。園子裏的人都死了,師兄也死了,唯有我活了下來。這些,你都不知道嗎?”


  他說一句,便往前走一步,待到他走到盧劍近前之時,滿腔的悲憤,奔泄而出,將那盧劍逼迫得潰敗成軍,蒼白著一張臉,幾乎說不出半個字來。


  餘嵐的眼,緊緊地盯著盧劍,似乎要看清他臉上每一個表情。如果目光是刀,那此刻的盧劍,已經被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若非巨大的自製力控製著,餘嵐恐怕早就撲上去生痰其肉了!但是,這兩年失去庇佑,顛沛流離,在泥濘中打滾的生活,使得他明白,此刻,他最終的事情,不是報仇,而是將潑灑在王琳琅身上的髒水,盡自己所能,去洗滌幹淨。


  想到這兒,他的視線,慢慢地挪移著,轉到了一旁的歸德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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