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機之繪 姜水之殤
第4章天機之繪姜水之殤
花山,落神崖,落神觀。
手中的茶杯緩緩放下,一席話講完,竟覺身上負擔一輕,一口氣緩緩而舒,原來,自己是這麼需要找人來傾訴。智絕,智絕,縱然有絕頂之智慧,於斯紅塵俗世又能有多大效用。
一場紅塵情事,引多少唏噓,一卷天機圖軸,又勾起多少思戀。
玄真子緩緩解下身負圖軸,輕輕道:「諸位道友,我待這一天已整整一年,這圖卷便是妙筆天機,相信諸位一定迫切的想知道這圖軸究竟所繪為何吧,我這便打開,但切記,只許看,不準摸。」
眾人默默點頭,心知這圖卷乃是玄真子心頭之物,更是畫絕用生命換來的絕筆丹青,當下無不胸懷虔誠敬心。
見眾人所為,玄真子亦稍寬心,當即並指為劍,凝氣一畫。
「日出東方,光華萬丈,暗夜之封,解!」
華光一耀,暗封頓啟。印封不再,玄真子置畫於案,輕緩而開。
入目,究竟是怎樣的圖景,竟引得眾人屏息,臉色凝重。
看罷,天瞳一聲謂嘆,滿心凄凄:「如斯天機,若非畫絕以生命為代價換得,人世間又將面臨怎樣的災難?」
「滿目畫作,如斯凄殘,天機所示,欲花吞世,暗夜塵封,妖魔亂道,九流同墮,大劫已現,卻竟不見曙光所在,這又是為什麼?莫不是天機所示之劫,無解?」
「不錯,苦笑的疑問亦是我想知道的,智絕你參悟多時可有眉目了嗎?」不落子磨挲茶杯,緩緩道。
「天機,之所以為天機,上天之機密若於我輩凡俗之人隨意輕破,天機之示還有何價值可言。況且,天機分三脈,我雖得畫多時,每每參悟,卻亦是不得頭緒。不過,畫中的秘密總有一天會浮現,而且,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童心一問:「你這般自信?」
「我相信妙筆。當三絕天機聚集之時,便是此劫曙光顯現之刻。」
林無茗輕捻鬍鬚,道:「雖然曙光不曾顯現,但畫中大勢已出,天機所示,欲花吞世之劫將至,諸位既為當世正道一方巨擘,便應該早做打算,至少這份圖卷為我們贏得了未雨綢繆的時間。畫絕生機所換,我等不得辜負。」
「無茗此言極是,我童心會著手安排。」
「極道洞天、落子崖、飛來峰義不容辭。」
「那智絕你呢?」林無茗問道。
玄真子一嘆,緩緩收畫,起身不語。良久,方慢慢說道:「我隱居花山,便是為了避世,這些年來,掌管乾坤金榜,我早不欲紅塵戰火。何況,花妹的墓所在此,我不欲花山被擾,驚花妹遺魂。」
「迂腐!」童心起身厲喝,「你以為大劫來臨,你這小小的花山還保得住嗎?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身為智絕,你的退縮與不作為,是對天下蒼生的殘忍,是對正道的不負責,你,對得起花妙筆嗎?」
「哈,殘忍,妙筆之失,天殘不殘忍,對萬物不負責,誰又曾對我負責,至於妙筆,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玄真子,你……」
「不必廢言,此刻,我決心已下,多說無益,倘若有一天,乾坤金榜上出現了我的名字,那便象徵著花山出世,智絕再臨,也象徵著我的虧欠,但,在此之前,我若不欲紅塵,誰也勸不得。」
不落子一聲嗤笑:「呵,這便是當世智絕該做的嗎?」
「我已說過,今朝智絕不存,只有玄真子!好了,天色將晚,我該去陪花妹了,你們幾人,自便吧。」
話不投機,半句嫌多,玄真子不再廢言,轉身決然而去,不曾回頭,或許正如他所說的,智絕已去,今朝只剩玄真子。
「這,這是什麼態度,氣死我了,還當世智絕呢,到頭來還不是迂腐頑固的要死。」童心氣紅了臉,端起茗茶,一飲而盡。
苦笑見此卻是捋髯一笑:「我想,事情怕是沒那麼簡單。」
「哦,何以見得?」不落子問道。
「以老僧看來,玄真子並非不識大體之人,你我九人中,最善謀略者非他莫屬,以他的見識,不可能不明白其間的厲害關係。」
「但方才看玄真子臉色與言辭,卻也不似隨口而說的氣話。無茗不解,還望衣絕指點。」
「關於這個,呵,我想,或許天瞳有比我更好的說辭。」苦笑一笑,轉頭看向天瞳。
天瞳搖搖頭,緩緩道:「智絕的避世,或許是有大計劃。他的為人,你我都很了解,非萬分把握之事,他不會去做。此番天劫將至,縱然我等積極籌備,仍有幾大難題難以解決,我想智絕的避世,應是為此。」
「哦?是何難題讓我等亦無力解決?」林無茗輕問。
天瞳略微沉吟,道:「第一,天機圖卷雖示大劫,卻獨缺破解之法,此乃異常,曙光若是不現,則天劫難渡,而參悟天機的最佳人選,非精通博曉之術的玄真子不可,此番出世或許有參悟的打算。其二,大劫將至,未知的敵人究竟在哪,實力究竟如何,我們都無從得知。雖然當世武林高手雲集,但是在絕強的實力之前仍舊不堪一擊。未知變數在前,我正道方面高端戰力仍然有所或缺,尚且還做不到萬無一失之局勢,而你我都清楚玄真子的真正實力,如果未來不測,武林正道或許只能寄希望於他了,若他的避世可以助他再進一步,或許比我們費心布置謀划還要有用。第三,玄真子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曾說過,若有一日金榜題名,便是他出世之日,也就是說,就算他此時避世不出,但到他不得不出手時,他也有足夠的理由再入紅塵。綜合以上三點,其實玄真子避世倒好,正是我方一枚未知籌碼,關鍵時刻,或有一舉翻盤的可能。」
「哦,這麼說,倒是我方才錯怪他了?」不落子喃喃。
童心卻是一聲冷笑:「天瞳,你這話也只是你一廂情願的猜測罷了,玄真子是否真如你所說,還需要時間來證明。但,若是玄真子真箇鐵了心,只守花山這彈丸之地,不問蒼生,那,我們又該如何?」
「如果是那樣,那我們便盡最大的努力,即便付出生命,為蒼生,也在所不惜。」天瞳拄杖起身,「今日之會,便至此吧,後續詳盡計劃,我會另行通知,諸位都散了吧。」
花山,後山,落神禪院。
一座墳塋,一如蜷縮著人兒的被,在這滿目秋菊的時節,靜靜地卧於一片蒼黃之中,入目,卻是美麗中帶著抹凄涼。
墳前那抹青色的人影,靜默不語,遠目,往日如松的背影,此刻,竟是落寞於斯。
蒼白的手,輕撫新碑,乾澀的唇,緩緩而開。
「花妹,你會理解我的,對嗎?」
言語中,幾分蕭瑟,幾分請求。
……
世俗路上,一名孩童騎著一隻大黑狗急急奔過,引無數路人瞠目以觀。
「聽無茗所說,百草凋零之兆果與姜氏有所關聯,但其間仍有諸多疑點,我須親自前往姜家,找姜氏三天問個明白。」童心低聲喃喃。
「小黑,去姜水不息,尋姜氏一族。」
黑犬得令,速度驟增,竟化為一抹黑影,一閃即逝。
姜水不息,萬雪山。
一道身影,孤傲立於山巔,靜默不語。一身月白袍服,盡襯宗師風範。微睜的目,似聚似散,一人立此,竟感了無天地。此人,高手。
輕風,帶來了花香,也吹來了一絲異味,腥中帶咸。山下玉帶環水,碧波中何時參了這絲絲明麗的紅。
「我的好徒兒,這是為師送你的第一份大禮,希望你收的開心。」
山頂的人,輕嗅空氣一絲,望著遠方,淡淡一笑,笑中竟帶了抹殘酷與邪異。
忽然間,一黑影從山下疾馳而過,那人冷眼微眯,突然笑道:「我徒的好事,怎麼可以遭人破壞,如斯宵小,便由為師來擋關吧。」一聲微語,山頂人影卻失,竟不知是何時的事。
山下,童心駕犬疾馳,倏然,前方傳來絲絲血腥異味,引得童心心頭一緊。
「這是,姜家?不好,難道出事了?」
驀然,童心忽感一股磅礴氣機壓身,當下心頭一凜,警兆叢生。
「何人在此,請現身一見。」
靜默間,忽一句詩號超然響起,引童心臉色大變。
「劍運七星,泠然一現盡克華,挑孤燈半盞,欲讀百世歐陽。」
一道身影於童心前路緩緩浮現,眼輕抬,口緩開。
「我徒歷練,任何人不得破壞,縱然你金榜排名第五的石絕,也不行。」
童心瞳孔驟然一縮,一聲驚詫:「是你,天玄掌門首座,歐陽克華!」
歐陽克華負手而立,緩緩道:「如何,很驚訝嗎?」
童心翻身下犬,警惕道:「此地乃是姜水不息,是姜氏地界,你身為天玄掌門為何在此攔我去路。」
歐陽克華聽言,卻是詭異一笑:「從今往後,武林將再無姜氏一族。」
「你什麼意思?」
「我徒之歷練,便是屠戮姜家滿門,彈指頑童,你可是正趕上這出好戲啊。」
童心怒由心生,大喝:「荒謬,你天玄好歹自稱名門正派,竟將滿門生息盡數收割,為門人歷練,歐陽克華,你枉為正道巨擘。」
「哈,正道!我所做的一切,儘是為武林除害啊,他姜氏乃是舊皇十三家之一,就算我不出手,當今聖上也不會容許其繼續存於世上,與其勞民傷財,不如當做我愛徒的磨刀石,豈不一舉多得。」
「哼,滿口胡言謬論,讓開!」
歐陽克華微微一笑:「哎,這是我身為人師送徒弟的第一份大禮,又怎麼能被他人叨擾。你,不是一向不服我天玄金榜排名在你之上嗎,好,今日,我便予你個機會,若你能敗我,金榜第四,拱手奉上。」
「你這是在挑釁,捋虎鬚的代價,你歐陽克華付得起嗎?」童心前踏一步,排山之氣勢驟然一散。
「虎,猶有落難平陽之時,何況你這隻幼貓。」歐陽克華雙指一併,氣勢盡斂,不露分毫。
「怎麼,不使出你的七星劍嗎?」
「七星只戰有實力之人,苦笑,或許有這個資格,於你,不用。」歐陽克華眉神一凜,收體之氣勢怒然迸發,似一把無形利劍,登時盡破童心所施威壓。
「好,有膽魄,有自信。我童心今日便來領教閣下高招!」童心運掌虛空一抓,身旁一尊巨石,竟寸寸龜裂。
「我亦是很樂意指導一下自不量力之人的。」歐陽克華腳步前踏,氣勢再提。
砰!一言激怒,童心已再無耐性,旋掌一握,身旁巨石應聲而碎,化為萬千碎礫。
「御石訣-亂石穿空!」
只見童心一聲沉喝,掌運真元,萬千碎石受氣機牽引,匯聚於掌間,寂靜一霎,童心雙掌猛然一撤,萬千碎石立時如箭矢一般激射而出,化為萬千冷芒。
御石訣出,穿空亂石直取歐陽克華。
卻見歐陽克華微微一笑
「哈,一出手便是如此狠辣之殺招,你的心,亂了,亂心之招,威力又殘剩幾分。」
但見歐陽克華腳步輕抬,面露從容,面對如此來勢兇猛的殺招,竟是不退反進,舉手投足間,宗師姿容盡顯。